《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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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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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王慎就拿下蕲春,穿了个通城,然后被一条河流阻挡了去路。

    只见,河水从城中穿过,正值旱季,水不深,也就没到人的大腿。也不宽,只窄窄一线,百余步模样。在阳光下,大片大片鹅卵石被晒得发白。

    一尺之水,抬腿就能过去。可是,对面的河岸上却修筑了一圈坚固的红色砂岩城墙,上面挤满了孔家军士兵和孔彦舟裹胁而来的百姓。

    “什么老城?”王慎有点莫名其妙。

    杜束是黄州通判,自来蕲、黄之后可说是把两州之地的所有城池都跑了个遍,对于地方民情自然了若指掌。

    他回答说:“蕲春乃是蕲州治所所在,此城东连寿春,西接江汉,地方虽然贫瘠,可却是联系江汉和淮西的门户,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唐时,李后主就派大军驻守于此,在蕲水东岸修筑有坚固城防,是为老城。只不过,水东老城中都是丘陵,地势狭窄。艺祖灭唐之后,战事平息,蕲州知府就在水西另建新城,取得就是便利的交通。我听人说,前番女真入寇于张家渡过大江的时候,完颜昌的中军就设在这里,还发民夫修建过城防。将军,恕我直言,当初你来蕲、黄的时候就该以这里为防御使司行辕。如此,哪有今日的困扰?”

    听到他口中的责怪之意,王慎只得道:“我自是黄州防御使,治所自然要设在黄冈,怎么可能跑蕲春来?”他心中一阵郁闷,实际上,当初来黄州之时,发现蕲、黄实在太穷,非久居之地方,自己的一颗心就跑到江汉那边去了,琢磨着以后如何将那片膏腴之地收入囊中。

    而且,未来的局势中,襄阳以北地区是宋金两国激烈交锋的地方。女真、伪齐无论是南下侵略还是宋军北伐中中原,那里都是必争的冲地,撬动整个天下大势的跳板。

    王慎也一直在做渡江去鄂州的准备,却不想,孔彦州在屁股后面给自己来了一记。

    站在水边看过去,只见蕲春老城并不大,也就后世一个山区小县城的规模。可城中地势却高,有几座起伏的丘陵,城中道路也窄,简直就是一座微型山城。

    城中有坚固城墙,还修葺了不少堡垒,当真是易守难攻。

    而且,在王慎大军打来之前,孔彦舟已经先一步将新城的所有百姓都裹胁进了老城,实行坚壁清野,放了一把火,到现在是一粒粮食一块木板一个民夫都没有留在泗州军。

    到现在,烈火还在新城里燃烧。

    蕲春百姓遇到孔彦舟这头畜生,可说是遭大难了。

    怪就怪我用兵太缓,凡事都是谋定而后动,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王慎心中后悔,感觉接下来的仗只怕不好打了。攻坚战对于泗州军这支纯粹的野战军团来说是新课题,说不好要打成夹生饭。

    若是有所损失,是我王慎的错。

    “兵贵神速,所有才必须在第一时间打下蕲春老城,不给孔贼喘息之机。”心中虽然丧气,王慎还是露出自信的神色,道:“给谷烈和吴宪法传令,命破敌、胜捷两军立即向水西门进攻。他们不是在争抢俘虏和物资吗,打进老城,什么都有了。今天晚上,某今天晚上有住进老城。”

    话虽然这么说,看到前边那条干涸的蕲水,王慎心中却有些不安。这地形,似乎不利于部队展开,也无法使用攻城器械。

    事实证明了他的预感。

    本以为一日就能拿下老城的军事计划也彻底失败了。

    王慎手下士卒的来源非常复杂,有西军老卒、淮北淮西流民、河北义勇,这些人剽悍敢战,可都有一个特点——不习水性——很多人在没有来南方之前一辈子都没下过河。

    蕲水现在已经干涸,水深不过两尺到三尺,直接涉水就能过去。可是,士卒刚一跨入河中就面露畏惧之色,走不上几步就有人摔倒在地。还好孔彦舟兵力有限,否则他率一只精锐杀将出来,部队还不乱成一团。

    没办法,谷烈和吴宪法只能能来木柴,扎了十几只木筏渡河。划出去不几步,筏子就开始在河心打转,互相撞击在一起,木筏上的士兵如下饺子一样落进水中,然后狼狈地挤成一团,呆头鹅一样立在水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么浅的水竟然出现了死伤,有三个士兵落水之后因为身着铁甲,心头又慌,不知道站起身来,活生生就这么被淹死了。

    看实在组织不起进攻,谷烈和吴宪法只得把部队撤了下来,被陆灿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两个蠢货是干什么吃的,军使让你们打前锋,要的是摧枯拉朽,你等可好,丢人现眼不说,还丧了我军士气,扣除你们本月的津贴以儆效尤。没脑子的东西,这么浅的水扎什么筏子,马上带人收集木材,直接搭建浮桥。还有,攻城器械也要准备一点,有备无患。”

    还好他们遇到的是陆灿,如果换成军法官陈达,估计两人都免不了一吃一顿军棍。

    得了陆灿的提议,各军都派人士卒收集木材。

    这其中又有一个问题出现,蕲春新城已经被孔彦舟一把火烧了,一时间哪里去找那么多木材。于是,部队就散到各处征集资材和民夫。

    现在的泗舟中有超过一半是刚招降的孔彦舟的降兵,这些人以前在中原和山东抢劫惯了,军纪败坏。战斗力虽说还不错,可这半年来千里溃逃,有刚经历过和泗州军的血战,整个心理都已经扭曲了。

    而且他们也不习惯泗州军严格的军法,这次出来征召木料,身上的兽性立即爆发出来。只一日工夫,蕲春附近的乡村就被他们烧杀成了白地。

    尽管陈达的军法处全体出动,可依旧弹压不了暴动的士兵。

    五千多降兵加上充实在辅兵和民夫中的另外那六千余辫子兵杀红了眼,提着兵器四下乱蹿,但凡看到活物,就一涌而杀乱砍乱杀一通。

    最令人气恼的是,孔彦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带了两百锐士乘泗州军陷入混乱时杀出城来,一把火将已经建了一半的浮桥和堆在河西岸的木料付之一炬。

    若不是岳云带着背嵬军出击,人家说不定还打进王慎的老营里来了。

    “真是一群混帐东西。”陆灿终于爆发了,暴跳如雷地喝骂着跪了一地的诸军指挥使和副使们:“出息了,出息了,知道祸害百姓了,知道烧杀虏掠了。看看你们的样子,还算是官兵吗?我军来蕲、黄,朝廷的旨意是剿灭乱贼,吊民伐罪。我看,首先就得讨伐你们!陈军法官,按照军使所制订的军法,依律该如何处置?”

    陈达:“依律,所部若乱,军官一律二十军棍!”

    陆灿:“当然,你等都在指挥部队作战,都打杀了也不可能。该如何定夺,还请军使示下。”

    王慎心中也是恼火透顶,他也没想到封建社会的军队兽性竟然大成这样。如此一来,自己和那些贼军流寇又有什么区别,今后还怎么怎么养望,怎么以恩义和民族主义收拢人心。最要命的是,部队军纪一坏,以后再要想牢牢掌握到自己手中就难了。说不好,别的人许下厚赏,见钱眼开的军队就被被人拉跑了。

    “此风不可涨,此例不可开!”王慎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道:“进攻蕲春老城的事情先停一停,反正孔彦舟也逃不掉。先整顿好军纪,恢复秩序。除岳云的背嵬军留下防守之外,所有人都下到部队里去,把乱军给我抓回来。该杀就杀,绝不姑息。”

    上次击溃孔彦舟主力,各军兵力都膨胀了将近一半,惟独背嵬军因为选员严格,没有增加。也因为这样,这场骚乱也没岳云什么事。

    这个“杀”字一出口,所有人背上都有一股寒流生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困城() 
这次军乱有四个营的人马参与其中,一旦开始整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其中或许还包括那些和自己出生如死,亲如兄弟的老卒。

    又如何下得去手?

    既然军使已经下令,大家也顾不得多想。

    当级,所有的军官都匆匆跑了出去。

    又花了两日将散到各处,正在百姓家中**虏掠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捆了回来,交给军法处调查审决。

    最后得出的数字触目惊心,这次祸害百姓的士兵总计有六百二十四人,其中还包括七十多名泗州军老卒。

    处决他们的那天,王慎下令,所有都头以上包括都头一级的军官都要去观刑:“另外,不要砍头了,毕竟是一起在战场上流过血的袍泽兄弟,留他们全尸。”

    城外有一条已经干旱的水渠里,六百二十四个受刑的士兵被捆了双手推了下去,一声令下,行刑的士兵提着铲子将泥土铲起来,朝他们头上盖去。

    下面的人自知必死,都默默地低着头。

    突然,有一人大喊:“陈达,你拉我起来,我为军使出过力,我为军使流过血,我要见军使,我要见军使!”

    远处,军官们都站在高处,低头看去,这人却认识,姓刁名昂,现任选锋军都头。他却是个老人,真正的老人。在平原阵一战的时候就是辎重营的士兵,是最早追随王慎的亲信。

    那头,陈达冷笑着喝道:“刁昂,你犯了死罪,今日处决你们的命令乃是军使下的,由我负责执行。午时三刻已到,军法无情,谁也救不得你,老实点!”

    刁昂:“我要见军使,我要见军使。陈达,直娘贼,我为军使出生入死,军使视我等为袍泽弟兄,怎肯杀之?一定是你这贼厮鸟假公济私要害爷爷,不就是玩了一个女人而已,也不至于要杀我吧?”

    陆灿再也忍不住了,大步朝那边跑去:“且慢动手!”

    岳云欲要去追,王慎摇头:“不用,我相信陆副使会处理好的。”

    看到陆灿跑过来,刁昂面上露出喜色,大声喊:“老长官,老长官快救救我,姓陈的要害人了。”

    “呸,你也知道我是你老长官,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军中的条例你们也都是倒背如流,怎么,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某听人说军法处抓到你的时候,你这厮正好扑在一个妇人的肚子上。依我说,你就是该死!”

    刁昂面露愕色:“老长官,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你忘记了咱们的袍泽之情吗?”

    “怎么可能忘记,忘不了,咱们在平原镇的时候可以一起流过血的。”陆灿突然流下泪来:“可是刁昂,军法无情,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得认帐。你是条汉子,别给老子丢人。”

    看到陆灿哭出声来,刁昂也落下泪来,反道:“老长官,你是何等铁骨铮铮的汉子,又何必为我流泪,叫其他人看了笑话。我丢不起这个人,咱们选锋军丢不起这个人。死就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还求老长官给我一个痛快的,我可不想被人埋在泥里憋死!”

    “咻!”陆灿张开弓,一箭射中刁昂的额头,泪飞如雨:“这就是干犯军纪的下场,无论是谁,多大官,以前立下多大功劳,绝不饶恕。”

    陈达:“动手!”

    泥土如雨点一样落下。

    半天才将那六百二十四人埋完,最后还策马在上面跑了两圈踩实。

    高处,所有军官都低下头去。

    现在的泗州军也就一万不到,六百多人一杀竟去了将近一成。六百人,在后世中学就是十个班,相当于一个年级团灭。王慎心中也是痛得厉害,半天,道:“各部将官当引以为戒,若有再祸害百姓者,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说完,铁青着脸骑马走了。

    一口气活埋了这么多人,三军为之大震,军纪总算恢复过来。

    “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陈达一副阴骘模样,偏偏要做出潇洒淡定神情:“主公此番严明军纪,抚恤百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虏掠,虽古之仁义之师也不过如此,我等能够在这样的主公麾下效力,是何等的荣耀?”

    “陈达,我干你娘!”谷烈恶狠狠地骂。

    陈达一愣:“你说什么?”

    “贼厮鸟,小人,你跟老子等着?”呼延通也开始骂起来。

    有了他们二人起头,其他军官都红着眼睛看过来,惊得陈达脖子一缩,尖声叫道:“你们想做什么,我要禀告主公,我要禀告主公,你们就等着我的军法吧!”

    陈达这次审决作乱的士兵手段狠辣,几乎一个不落地判了死刑。这已经是犯了众怒了:这可是老子的兵啊,你陈达就不能少判几个,随便杀几十人应个景?干你老母,你这厮文不能治民,武不能上阵上敌。一心只知道杀人,好在军使面前表现,直他娘坏透了。

    军使身边出奸臣了。

    ……

    经过整顿,又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三军为之肃然,部队又恢复了纪律。而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纪律是基础,也要从这个方面得到体现。

    但乱军大掠蕲春的后果却已经显现出来,在以往,王慎没事的时候就会让部队下到民间搞点军民联友之类的活动。抚恤百姓,慰问孤寡。帮房东打扫院子,挑水劈柴什么的,彼此之间甚是亲热,颇有军民鱼水情的味道。

    此刻,迎接泗州军将士的则是冰冷甚至带着仇恨的目光。

    每到军士们帮着百姓干活的时候,蕲春人都会吓得浑身乱颤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军爷,军爷,不要啊,我等如何受得起?还请饶了小的吧!”

    每到遇到这个时候,看到百姓偷看自己的目光,他就觉得如同芒刺在背。在蕲州人的心目中,自己和孔彦舟甚至刚寇掠过他们的女真人又有什么区别。

    王慎本想以真实历史上的岳家军为表率,但这个时候的他在百姓心目中也就是一个流寇。不,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或许泗州军比流寇匪军更坏吧?

    这场讨伐孔彦舟的正义之战也演变成两个军阀之间的势力之争,和蕲州百姓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王慎感觉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这一场蕲春攻城战怕是不那么好打了。

    在和孔彦舟决战之前,吕本中本联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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