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得照顾好她们,一定要……”孔贤喃喃道:“礼仪廉耻忠孝仁智信,任何一桩都是要紧的,谢谢吕师,谢谢吕师。”
说罢,他深深拜伏于地,恭敬行礼。
送走孔贤之后,吕本中眉头皱得更紧,又想起王慎刚才的飞鸽传书,心中想:难道孔家真有事情发生,这个王慎好象听到什么了,还说什么让我挑动孔彦舟父子之间的罅隙,分裂孔家军,难道……内乱……
他猛地走出书房,大声喊:“小桃,还有你们几个都过来,两件事。”
……
“两件事,第一桩,你们几个侍侯我已经有几日,某很满意。等到此间事了,老夫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纳你等为妾,随我去临安。”
几个女子一脸的惊喜,同归跪在地上,含泪致谢。
“第二桩事,你们马上去打听一下刚才孔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老爷。”
……
“禽兽!”吕本中气愤地将手中的茶壶扔到地上,这个道德先生终于动了真怒。
几个小妾回来之后,他什么都知道了,惊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头老畜生连自己的女儿都非礼,也配披那张人皮。
此贼不除,老夫枉自为人。
对对对,被非礼的正是许给王慎的孔二小姐,最妙的是,她还是孔贤同母所生的妹妹,兄妹二人感情极好。若孔彦舟的魔爪再次伸向孔琳,呵呵,这热闹就有得瞧了。
说不定可以以此为由头,挑得孔家父子反目。
妙啊!
“丝……”突然,吕本中心中大动:“刚才陈达前脚走,王慎的信后脚就到,难道他也到蕲春来了,这个武夫胆气还真是不小……还有,他好象早就知道孔家的事情,打得就是分裂孔家军的主意,他又是怎么算到这一步的……这个王道思,看不透,看不透了!”
吕本中又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拿地放在几上的念珠轻轻捏着,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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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经过宗泽宗汝霖调教过的军队,孔彦舟军的营盘扎得很是密实。眼前的蕲春北大营驻有士卒两千,乃是孔家军的精锐所在。
营盘的核心是一座有着二十户人口小村庄,村边有一条小河。依托河流和村中的房屋,北营设了望楼、箭楼,还围了栅栏,放了拒马和鹿砦。
两千人马虽然不多,却被驰道分成好几块。这些驰道也是弯弯曲曲,防备敌人突营之后,瞬间将军营打穿。
“不错,不错,孔彦舟还是有些实力的。”王慎带着二十骑如同春游一般朝前行去,口中不住感慨:“宗爷爷大才,可惜大业未成就驾鹤西归。否则,这天下局势也不会乱成如今这样。”
包括呼延通在内,骑兵们都是东京留守司兵马出身,听王慎提起宗帅,心中都是黯然。
北宋西军打仗,讲究的是阵而后战。布阵、进攻、追击还有平日的扎营、操练都有严格的规定。宗泽尤其如此,在真实的历史上,岳飞投到宗泽军中之后。宗泽还给了岳飞一份阵图,让他好好研究。
岳飞却毫不在意,对宋军保守拘泥的战法也颇不以为然,回答:“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意思是说,指挥作战要运用灵活的战术因势利导,岂能单靠几张阵图就包打天下?
孔彦舟军受到留守司宗泽和西军的影响,这座营盘也布置得法度森严。若是硬冲,根本就冲不进去。
王慎:“记住了,我等这才过来,一是探察敌人的虚实,二是叫孔贼看看咱们泗州军男儿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汉,可不是来与他们缠斗的。到敌营门口打声招呼就走,贼人肯定有弓弩,大伙儿需防备被他们射中。”
“谨遵将军之命。”众人轰然应道,心中却不以然。
第一次随父上战场的秦斯昭更是满面的兴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敲山震虎(一)()
二十来骑一夹马腹,轰隆声中就走到孔彦舟北大营的辕门前。
这里位于蕲春县城北面十二三地里模样,自将大量军队开拔到这里之后。蕲春已经变成一座兵城,乃是孔彦舟的大本营。
方圆三四十里地左右,到处都是孔军的斥候,警戒圈子撒得很大。因此,北大营的贼军的防守显得疏松。
看到王慎等人气势汹汹扑来,那头早就拉起了吊桥,正在值手的士兵们懒洋洋涌到望楼、箭楼和栅栏前,疑惑地看过来。
有军官模样的人在望楼上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身边一个大嗓门的骑兵正要上前叫阵,王慎朝他摆了摆头,又指了指秦斯昭:“你上前说话,注意,别走进敌人弓弩的射程之内。”
从这次突然潜入蕲州开始,王慎就有意无意地培养他的胆气和能力。
“是,爹爹。”秦斯昭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脸兴奋地骑吗冲上前去,厉声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等都不认识了。爷爷们是王道思王将军亲率的踏白,今日巡逻到此。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特来跟你等打声招呼。”
“你是踏白?”上头那个军官一楞:“不对呀,孔将军的踏白不就在这北大营里吗,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俺看着眼生……啊,王道思!”
“泗州军,泗州军杀过来了!”所有的贼军这个时候都回过神来。里面一团大乱,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在营中不断响起。
旌旗飘舞,在军官们惊慌的大叫声中,乱糟糟的士兵们蜂拥而来,挤在栅栏后面,挤着箭楼和望楼上,齐齐拉开步弓指向前方。
一时间,大营那头全是黑糊糊的蹿动的人头。长刀、大枪密密麻麻竖在空中,排在弓手之后,上千只步工拉圆了,亮闪闪的金属箭头连成一片。
在大营的边上还用木头编了一圈框架,里面填了土,立做寨墙。有火光冒起,是士兵们正在熬制沸油。
到处都是贼军发疯似地乱跑。
呼延通忍不住一笑:“好乱,王将军,我看这孔彦舟的部队也不怎么样呀?”
王慎淡淡道:“看看再说。”
孔彦舟军经过宗泽的编练,采用的是西军的战法,部队中有大量的弓弩手,看情形,起码达五成之巨。
被这么多步弓同时指着,换任何一个人都会下意识地感觉头皮一麻。
可是秦斯昭好象恍然未觉模样,只用一双小手叉在腰上,用稚嫩的声音喊道:“乱什么乱,都给我安静,你们是哪个将军领队的,出来答话。怎么,连说一句话的胆子也没有吗?人说孔彦舟的兵都是燕赵男儿,一等一的好汉,咯咯,今日一见,直叫小爷失望。你们还是回你娘的炕上去赖尿吧?”
这一声甚是清脆,远远地传了过去。
顿时,孔彦舟军营里就传来无数愤怒的大叫。
“咻咻”一阵乱响,就有无数黑点腾空而来,那是孔彦舟的弓手正在射击。
至少有上千支箭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转眼,羽箭就升到了最高处,耳边全是那令人寒毛直竖的破空声。
眼见着就要被人家的箭雨覆盖,王慎伸出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个呼哨。
瞬间,包括秦斯昭在内,二十骑都跑了起来。
转眼就脱离敌人弓手的射程。
“突突突突……”无数羽箭落在距离马蹄十步的地方,在地上连成一片,如同刚收割完的麦地。
王慎这次带过来的骑兵都是西军胜捷、白梃二军出身,他们从小在横山和党项人作战,可以说一生下来,第一看到的就是战马。无论是武艺还是骑术都是一流中的一流,比起蒙古人和女真拐子马也不逞多让。
今日又有心炫耀武力,顿时在鞍上玩起了花活。
他们一会儿蹬里藏身,一会儿拒跳,一会儿走马,一会儿追突……给敌人造成极大的压力。
瞬间去远,有瞬间将长长的冲击队型压到孔彦舟弓箭射程的边沿。
秦斯昭毕竟是个小孩子,玩得发了性,突然抽出背上的蒙古弓,朝前一勾,勾起一支插在地上的羽箭,搭在弓上,咻一声就射了回去。
可惜他是个小孩子,终归力气不足,所使的弓也软,只射出去不几十步就落到地上。
王慎哈哈一笑:“斯昭,你还在长身子,不要开硬弓。箭术这种东西,得等你筋骨长成才行,我可不想你变成一个驼子。”
呼延通也道:“是的,小秦将军,我看你现在的脊椎就有点歪,以后小心讨不到婆娘!”
“你……人家才不要讨婆娘呢!”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恼,一张脸变得通红。
众骑兵也都轰然大笑。
弓兵是技术兵种,一个合格的弓箭首的先决条件是身高力大。若是开不了硬弓,上了战场根本派不上用场。训练一个弓手通常需要三四年时间,其中还要消耗大量的器材,花费颇大。
这个年代的步弓要想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作为有效的远程投射手段,大多有一石弓力。在开弓的时候,你得使上腰腿上的力量,经年累月下来,弓手的脊柱大多有略微的变形。
就后世考古发掘来看,古代英格兰的长弓手大多脊椎弯曲。可见他们平时发射的时候,身体要承受多大的力量。
秦斯昭年纪还小,身体正在发育,现在练习弓箭为时尚早。
王慎:“呼延通,别逗斯昭。还真别说,孔彦舟手下的弓手还真不少,真叫人羡慕啊!”
呼延通:“将军眼馋了?”
“当然,可惜我军没有弓手,奈何!”王慎眼睛火热,泗州军现在有四个兵种,轻骑兵、弩兵、长矛手、刀盾手,也算配置齐全。神臂弓威力虽大,但上弦、发射的速度实在太慢,在激烈的战场上形不成快速有效的火力投送。
他早就想练一支弓兵,可是从头练起实在太慢,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过身体条件符合要求的士卒。
呼延通:“将军,拿下孔彦舟之后,咱们不就有了。”
王慎一边骑马飞奔,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所有人听着,将来一旦俘虏了孔军弓手,当以礼待之,不可虐待、杀伤。”
“是!”众人都轰然响应。
听到王慎这一声喊,孔彦舟北营射出来的箭雨稀疏了许多,渐渐停了下来,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王慎等骑兵在大营之前玩着花活。
“怎么回事,怎么不停下来了!”在营中,一个中年军官怒气冲冲地跑上箭楼,大声呵斥负责辕门防守的那人。
“回刘将军的话,弓箭够不着。”那人小心地回答说。
“够不着?”来的这人正是孔彦舟手下第一大将刘复,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前方的王慎等人,气得两眼全是怒火,大喝:“王慎狂妄,竟然以区区一二十骑就敢杀到咱们寨前,你们都是死人呀。五千人就这么躲在里面看,也不知道反击。若是叫孔将军晓得了,非得取下尔等狗头不可。听我命令,全军集结,怎么杀出去。直娘贼,这可是个好机会,杀了王道思,咱们就是立下泼天也似的功劳。”
那人还是没有动,不但是他,周围的人也是面面相觑。
“怎么了,还不动?”刘复暴跳如雷。
那人小心道:“刘将军,没甚用。人家可都是一人双马,咱们可没有骑兵,就算聚拢了部队,人家一见情形不对,直接走他娘,根本就追不上,这不是浪费气力吗?”
“混帐东西,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刘复大怒,铿锵一声抽出刀子,就要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营中千万人都在大喊:“过来了,过来了!”
猛地转头一看,却见,马蹄声响,王慎拖着长长的烟尘,径直冲了过来。
虽然隔得很远,但还是能够看到他雪亮的眼神。
不知道怎么的,被他的目光一刺,想起他在淮西和建康打下的赫赫威风,刘复心中却是一惧,禁不住声嘶力竭大喊:“放箭,放箭,放箭!”
王慎响亮的笑声传来:“哈哈,可是刘复将军?别放箭,某今日过来就是要告诉你和手下士卒。我王慎马上就要迎娶你家军主的女儿,现在已经是孔巨济的乘龙快婿了。你我两军马上就会罢手言和,咱们一家人不打一家人。”
听到这话,弓手们迟疑了,射出去的箭也是歪歪斜斜软弱无力。
刘复大怒,一脚将一个弓手踢下箭楼。在士卒长长的惨叫声中,厉声高呼:“休要被他乱了军心,所有人对准王慎给我射。迟疑不决者,斩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当”一声,他感觉头上一震,就好象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一支折断的羽箭弹开。
原来,就在这个瞬间,在飞奔的战马上,王慎突然拉开硬弓一箭射来,正中刘复头上的铁盔。
“保护刘将军,保护刘将军!”箭楼上一团大乱,士兵们纷纷扑到刘复身上。
“啊啊……”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
那些刚扑到刘复身上的士兵又瞬间散来,只见他们几乎是人人身上中箭,惊慌地趴到地上去。
好个王慎,身体在战马上上下起伏,手中的箭就没有停过,每一箭过来,都能射中一人。说来也怪,他所射出的每一箭都准确地射中一个贼军的右肩。
如此箭术,当真是可惊可怖。
即便是李广、养由基再世,也不过如此。
寨前一片大乱,所有的人被王慎目光一扫,都下意识地朝同伴身后躲去,生怕成为这个煞星下一箭的目标。
王慎一口气射伤了六个贼军,然后拔转马头,从容地脱离敌人的射程,高声笑道:“刘复将军,各位孔军兄弟,这是某给孔彦舟的聘礼。既然以后彼此都是一家人了,且不取你等性命。带话给我那泰山老丈人,久闻孔二小姐是有名的大美人,若能娶得如此天仙,乃是王某的福气。立即将小姐八抬大轿送过来。她若不离不弃,我必待之以礼,生死相许。若则,我自带平淮西、击耶律马五、斩完颜拔离速的十万虎贲自来取之。”
说罢,将弓一收,在手下的簇拥下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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