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闯的祸倒是不少。不过,说来也怪,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岳应祥好象还真没吃过什么亏,现在真真是打得三军皆服。虽说他是将军的妻弟,可就凭那一身武艺,这个背嵬军的都头还非他不可。
王慎:“岳云,你还敢胡闹?”
岳云急忙告饶:“不敢,不敢。”
王慎一脸严肃:“既然你入得我营,就要受我军法约束。某今天就是要给大家立个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法一定,以后若有人违反,天王老子也不容情。你若不肯,我随时都会免了你都头一职。”
“是,俺听你的就是了。”
很快,王慎就将副都头和下面的什将、伍长的名额也定了下来,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小册子念了起来。
不用问,这是王慎根据后世军队的规章制度依照宋军的实际情况改良过的新军法。
这一个月来,一边逃亡,一边收拢溃军,王慎一边思考这事,前几日总算拿出个草稿来。
念完,王慎问:“这就是我新制订的军规,大家有什么话现在说。”
陆灿皱起了眉头,道:“将军,这个军规倒是详细,已然完善了。不过,有一点在下不敢苟同。”
王慎:“请讲。”
陆灿:“每天每人二两肉的饮食标准是不是高了点,如此下来,乃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王慎:“我且问虞侯,现在的肉价高吗?”
陆灿:“倒是不高,江南富庶,一斤生肉也就百文不到,腊肉两百文左右。”
“会涨上去的,马上就要打仗,战事一起,物价就给飞升。”
陆灿大惊:“那我明日抽空进城多买些腊肉腊鸡腊鸭还有咸鱼回来。”
“也是,你去办吧。”王慎心中一笑,暗道:陆灿你如何知道我接下来要如何训练士卒?虽说宋人的营养都不错,可大运动量的训练下来,如果不补充蛋白质不吃肉,士卒会被练废的。
陆灿:“还有一事,江南不产羊,这么多的肉食可不好弄。”
听他这么说,王慎才明白陆灿会错了意。自己所说的肉原本指的是猪肉,但这个年代猪还没有大量养殖,味道也不成,膻得厉害,他以前也吃过一次,感觉有一种浓重的猪毛臭。
原因很简单,这个年代的猪的品种还没有经过改良,再加上是放养,产肉率也低。猪这种牲畜,要想长肉,光靠吃草可是不行的,需要喂麦麸、豆皮、米糠,在着肉的时候还得喂粮食。不然,你就算是喂上一年,依旧瘦得厉害,这就是俗称的的老头猪。
养殖任何牲畜,都有个肉粮比。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家地里的粮食都不够吃,还喂什么牲口?
所以,宋人都是不吃猪肉的。一来是嫌喂起来实在麻烦,二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直到苏东坡发明了东坡肉这种做法,猪肉才逐渐走上了百姓的餐桌。
猪不像羊,放出去,自己就能吃草。至于鸡,自己能吃虫,鸭子更简单了,江南水乡的河流里有的是小鱼小虾。据王慎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上所说,民国时,高邮养鸭子的农户在鸭子三个月大,还没有长成的时候就将鸭子沿河赶到扬州去买。一路上,鸭子吃饱了河中的鱼虾、螺丝,到扬州后体重增加了一倍,就可以出栏了。
想到这出,王慎点点头:“那就不买肉了,部队的肉食以鸡鸭和鱼虾为主。”
“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汪大年站起来:“将军的规矩实在太大了,比如军营每日要打扫干净,衣服、被子都要叠放整齐,兵器、铠甲都要放在固定地地方,是不是太麻烦了?还有,士卒怎么坐,怎么睡都有固定肢势。还有,两个人怎么走路,三个人又该怎么排,都规定了,这不是为难人吗?”
“是啊,是啊。”众将都微微点头,这规矩实在太让人理解不了,以前在其他部队,好象没人这么干过。
还没等王慎回答,岳云就一拍桌大声呵斥:“汪大年,将军叫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罗唣什么?不服气是不是,想吃俺打?”
汪大年其实就是个害羞的孩子,脸一红,嗫嚅道:“是,将军有令,我做就是了。”
岳云见震住他,得意洋洋道:“那就对了,将军的军令已下,谁同意,谁反对,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众将同时道:“遵命。”
王慎心中乐了,这军队里确实需要有岳云这样的恶人唱白脸啊!不过,岳云是未来的领军大将,让他做军纪官可惜了,陆灿也不行。
就叫了一声:“陈达。”
一个大约三十岁的人站起来,和其他人一身戎装不同,此人竟做文士打扮。
王慎将军规递给他:“你来做军纪官,监督所有军士,若有违反,依照条例处置,该打打,该杀杀,不用来禀告,任何人的情面都不用讲。”
“是,将军。”陈达接了过去。
这个陈达是王慎从江北带回来的,他以前是山东青州府衙中的一个押司,逃难到淮西之后,差点死在流寇手中,是王慎把他救下来的。
此人以前在河间府做小吏的是干的就是案牍刑名的活,而且这人全家老小都死在金人刀下,性格偏激,铁面无情,是个合适的宪兵人选。对于王慎这个救命恩人,陈达也是极为感激,在他面前一向以忠仆自居。
所谓“公门里面好修行,”又办的是刑案,陈达在里面打滚了十多年,昧良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这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鸷。尤其是被他黄澄澄怀疑的目光一盯,让人脖子后的寒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见他做了军法官,大家都有种不妙的感觉。
是的,王慎将军弄出的这个军中条例实在是太详细,从操练布阵,到于敌作战,再到平日里的起走坐卧无一不包,要想不被陈达挑出错真是太难了。
本以为今天这次会议到现在就算结束了,却不想,任命了新军官颁布了新条例之后,王慎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本比先前的军法条例还厚的册子,道:“这是训练大纲,咳……也就是新兵的操练之法,实际上,刚才所说的条例也属于新兵操法的内容。咱们的军官中有人还不识字,陈达,你念一下。”
大家心中都是疑惑,新兵操练之法,军中的谷烈等人都是西军老人,也是带过兵的,大不了叫他们按照陕西军的那一套操就是了,有必要再实行新法吗?
“是,将军。”陈达接过去,清了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
新操法很长,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才念完。
谷烈听得大皱眉头,其他没有带兵经验的军官虽然听不太明白,却依稀觉得不但新兵,只怕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而且,王慎的操法中也需要不合情理甚至让人感觉荒唐的地方,这让军官们心中都不以为然。
王慎:“在座各位,包括营中士卒中有不少人都是随我一道经历过平原镇血战的。别以为你们手上见过血,杀过人,就是沙场老人了。说句实在话,你们还不成。欺负李昱手下的兵是什么货色,想必大家都见识过,就是一群流民,一群神棍,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敌人。真抱着这种心态上战场,那是要吃大亏的。”
“平原镇最后一战,李成的骑兵打过来是什么情形,我也不想多说,尔等都是亲眼见到的。咱们打济南军的时候顺风顺水,可被人家一冲,就散了,变成俯首待毙的羔羊。如果不是后来李成接受了朝廷招安,说不定咱们现在都变成冢中枯骨了。”
“李成军已是如此,试想,一旦碰到比李成更凶悍的女真,又会是什么情形?我奉劝各位把你们的自大收起来,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王慎的声音越来越响,变得严厉起来:“女真人已经打到江北,一场血战马上就要开始。我先将命算在这里,如果以你们现在的情形拉上战场上去,某保证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这次训练为期一月,所有人必须过关,包括你们。别以为你们是军官,在训练场上下下命令,喊上几声就可以了。你们如果不能比普通士卒做得更好,也不用带兵了,换别人上。”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道:“是,属下遵命。”
等到大家安静下来,有人忍不住问:“将军。”
“说话前先报告。”陈达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
“报告。”
王慎:“你讲。”
那个军官站起来:“将军,女真人真的比李成还厉害,你在江北遇到他们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形?”
在座众将中也只有谷烈等区区几人和金兵交过手,对于金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话,大家都非常好奇。
王慎突然叹息一声:“比李成的部队强,很强。这么说吧,某在江北招募流民入伍的时候,最多一次拉起过两千人,可就那天遇到金人军队。人数也不多,就十来个女真人和两百多河北签军,一个照面,我的部下就溃了。到晚间,某身边只剩区区二十来人。这一个月里,我的人马是聚了散,散了聚,真真是不堪回首……”
他沉默下去,思绪又回到在江北的那一个月里。
须臾,才道:“大家也不要大意,平时多流汗,战是少流血。”
陈达这才厉声道:“今天晚上所有军官都要将操典背下来,不过关,不许回屋睡觉。”
第六十八章 新兵季(一)()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军营中激烈的鼓声就响了起来。
正是卯时,卯时升帐乃是军中新订的规矩。
背了一夜书的军官们红着眼睛,提着棍子冲进自己属下的营房里。
居无何,传来了大声的斥骂和棍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起来,起来!”
“穿好衣裳,点卯了!”
“直娘贼,你是小娘子吗?给老子快点,若是给我丢了人,看俺以后怎么收拾你这鸟人!”
……
军官中除了岳云、谷烈少数几人能够读书识字之外,大多是文盲,让他们背厚厚一本操典,简直是要了老命了。即便是岳云,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记住。
至于其他人,几乎是一夜没睡,火气都大,责罚起手下士卒,下手也分外的狠。
唯一例外的是陆灿,这个书生只看了一遍,竟然就能倒背如流,惊得大家眼珠子都要落到地上了——天才啊!
整个泗州营一千人马中,莫说八百新兵,就算是其他两百经历过平原镇之战的老卒,这一个月在建康,没有人约束,成天在外面吃酒胡闹,军纪也涣散得很。
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一千人才衣衫不整地跑到刚平整出来的操场上,乱糟糟地提着兵器挤成一团,不成阵势。
从擂鼓到现在,王慎一直在心中数数,见手下士卒如此散漫,禁不住大皱眉头。
老辎重营的兵且不说了,自己和他们接触的时间也不长。至于新兵,在从江北到建康的这一个月里,虽然经过简单的编队,但部队一直处于逃亡和转进状态。而王慎平日里又得招募士卒,购买物资,根本就没工夫训练他们。新兵成分复杂,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广结恩义,若是对他们太严苛了,部队说不好会出现逃兵。
现在总算安定下来,又集中在军营中,倒也没有这个担心。
部队什么纪律混乱,但宋人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站在那里,一个个看起来威武雄壮。而且,士兵们都是经过挑选的良家子,都生着一张淳朴老实的脸,这两点让王慎很是欣慰。
只要身体好,人老实就是合格的士兵。至于纪律和战斗素质,多练练就有了。
王慎站在队伍前头,大声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营房有了,我王某人也保证你们一日三餐,不受饥寒。现在你们手中有了武器,有军官带领,也算是军士了。不过,你们距离真正的战士还差得远。军人所做什么的,那是要上战场厮杀的。你不杀死敌人,就要被敌人砍下脑袋,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从此刻开始,你们要接受一个月的训练。只有经过严格的操演,你们才能活下去,获取功勋。那么,什么是操演呢?”
“首先就是体能训练,简单说,就是力气和耐力。你们要穿得了重甲,拿得动兵器,还能一口气走上一天路不会被累趴下。你们当中有人是见识过女真鞑子手中的兵器的,人家一把刀就重二十多斤,一刀下来,如果你力气不够架不住,死了也别喊冤。”
“第二,就是如何使用你们手中的武器。昨天你们已经被分成不同的兵种,刀盾牌子手、长矛手、弓弩手、背嵬士,不同的兵种有不同的作战方式,你们要从头学起。”
“第三,就是阵战之法。简单说来,就是上了战场,你们该站在什么地方,进攻的时候又该朝什么地方冲,怎么杀敌。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战场上千军万马挤在一起,你挡得住前面的敌人,身侧怎么办,这都需要交给战友,战友来为你提供保护。同样,你也要保护你身边的同伴。”
“练好了这三天,别的不敢说,某可以保证你们能够在战场上活下去。战争其实很简单,就是有组织的两个团体,拿起兵器捉队厮杀。你赢,你活;你输,你死。”
“现在,整队,以大队为单位,开始跑。最后的一队要受罚,出发!”
一声令下,一千士卒在王慎的带领下,穿着铠甲,带着装备,快步跑出军营。
今天早晨的晨跑王慎制定的运动量不大,只有六里路。毕竟,人体需要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等到适应了才能加量。
不得不说,大多数士卒的身体条件都是不错的,起先的一千米都跑得轻松。到第二个千米的时候,士兵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身上也开始出汗,呼吸声也沉重起来。
毕竟身上穿着铠甲,手中还拿着武器,身上的装备重量平均下来每人十斤。所有人都大张着嘴巴不住喘息,额上也满是黄豆大的汗珠,头顶全是腾腾白气。
渐渐地,每个大队都出先士兵掉队的情况。
按照宋朝军制,每个大队都有兵四十五人,泗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