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的喊叫,这才如梦方醒悟,纷纷提起长矛投来。没有长矛的人是有什么扔什么,手刀、铁锤、连枷、大斧。空中却是飞舞的兵器,急如骤雨。
可怜先前被一矛射碎盾牌,左手脱臼的那个骑兵顿时被几柄长矛扎成了刺猬,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就断了气。
这是两军主将最后的决战,双方的士卒都杀红了眼,绝不肯退上一步。
岳云一口气挑掉两根长矛,心中憋着的那股怒火似是要爆炸了:“直娘贼,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将大枪扔给身边的侍卫,抽出背上的蒙古弓,搭了箭,“咻”一声就朝远处的耶律马五射去。
作为泗州军第一猛将,岳云武艺已然大成。可他一上阵,都是以力取胜,箭术却是不成,即便跟着王慎这个大方家学了将近一年,还是做不到百步穿杨。
实在是没有天赋,如之奈何。
他父亲岳飞岳爷爷的神射基因却是一点没有遗传到他身上,不过,只要力气大就足够了。
所以,王慎就特意叫人给岳云做了一具三石硬弓。刚开始的时候岳云还拉不开,到最后,随着力气渐长,终于可以拉成满月。
这一箭他含愤射出,准头自然糟糕,马五只一偏脑袋就躲了过去,心中正觉得好笑。突然,就听到仆一声,看到身边的一个亲卫竟被岳云一箭射穿了颈项。
这一箭的力气实在太大,直接扯断了他的颈骨,带着连天的血雨对穿而过。
岳云并不歇气,又拉圆了弓,一箭箭射来,都被马五轻易地躲了过去。
可前面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每一箭都没有射中马五,依旧能够轻易地收割一条性命。
辽人和宋朝对战百年,双方的战法和护具几乎都是一个模样。这三千皮室军几乎人人都穿着一件铁铠,力气大的甚至穿了两箭。普通的羽箭射在上面,也就听个响。
不过,岳云的三石大弓下,所有的铠甲都如同纸糊一般。不断有人惨叫着死去,岳云的连环射击的力量竟不逊色于辽人的长矛投掷,甚至更加犀利。
马五心中骇然:这人究竟是谁,力气大成这样,难道是王慎,不对,不是他……好眼熟……
“对的,这人就是去年我在建康碰到的那个宋人小将,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吗?”
正在这个时候,岳云又是一箭射来。大约是知道要想射中武艺高强的耶律马五没有可能,他想通了,也懒得瞄准,只朝人多的地方胡乱射击。
“也就是个有几分蛮力的莽夫而已。”马五心中不屑。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胸口一痛,竟然接不上气来。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座下的战马一软,悲鸣一声,就倒了下去。
落地之后,马五才看清楚,一枚通体血红的羽箭正钉在自己的胸口上。
原来,岳云一通胡乱射击,其中一箭恰好射中马五战马的脖子,又恰好避开了战马坚固的颈椎,直接从柔软处射击了个透明窟窿。
穿过马颈的箭其势不衰,又刺破了马五的铠甲牢牢地钉在肺里去。三百石的大弓,一箭之威,竟至于此!
“马五,马五!”所有的契丹人都发出惊慌的喊叫,乱成一团。
岳云也一呆,然后发出狂喜的长啸:“马五中箭,赢了!”
收起弓,接过大枪,一搅,抽倒一片敌人,骑兵再次冲起来。
马蹄声惊天动地,如拍岸怒涛,无数黑色铠甲顶着连绵秋雨向前,大地在剧烈震荡。马蹄刨起的泥土飞扬在空,所有士卒都在高声咆哮。
这种高速冲锋的骑兵集群已经不是人力能够抵抗的,更何况眼前这群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契丹人。
坐在地上,马五不住咳嗽着,每咳嗽一声口鼻中就有血点子喷射而出。肺里疼得厉害,吸进去一口空气几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别说再战,就连站起来也难。
环顾四周,三千契丹皮室在山谷中乱成一团,他们有的拿着长矛、大斧,有的索性就空着双手,茫然地立在秋雨中,任凭雨水将他们身上的血淋成溪流,一股股流到脚下的土地上。地上,已经铺满了尸体,被人脚马蹄践踏着。地面已经被雨水泡软,尸体在踩踏中一点一点往下陷。
这支契丹大辽王朝最后的精锐此刻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都呆呆地看着前面冲来的滚滚铁骑,看着一面面飞扬的红色大旗。
自建康军败之后,马五成为金国将帅口中的笑柄。这一年里他过得憋屈,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和泗州军较量一场,洗刷这场屈辱。
这次兀术命他率军去襄阳,并适时南下进攻王慎的大本营安陆。
马五心中异常振奋,只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江汉大干一场。
可惜他是兀术的人,而完颜希尹则是兀术的政敌。这场军事从一开始,马五就受到了希尹的诸多掣肘。
一开始,马五的意思是趁安陆内部不稳,兵贵神速,尽快吃掉踏白军,打开安陆大门,直扑泗州军老巢,彻底击溃敌人的主力。
而希尹在兵出襄阳之后日夜兼程,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一听到马五的提议,他却改主意了,部队拖拖拉拉,一天行不了三十里地,比步兵走得还慢。
看这个完颜希尹的意思是敌人反对的我就要支持,敌人想干什么,我就要反着来,反正不能让兀术一系的人马高兴,马五决定甩开希尹单干:不外是一千不到的王慎军骑兵而已,又有何惧哉?
事实证明马五的决策是正确的,辽人皮室军行得极快,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踏白的背后,封住了富河渡口,关门打狗,将踏白军困在了郢州。
到这个时候,金军这个军事行动已经取得了战略上的绝对主动。他只要守住河口就可以了,踏白军若要战,被契丹人和女真铁骑两面夹击,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若是要走,接下来的安陆之战同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反正,不管踏白接下来怎么做,没有了这支精锐骑兵,安陆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踏白军见去路被阻,战又战不过,不出意料地拔寨启程退去复州。
可就在这个时候,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他们竟然打出了王慎的旗号。而远拦子带回来的消息又说,王道思已经回来了,孤身一人进入踏白军大营,掌握了部队。他之所以孤人回来,那是因为宋人出了内乱,宋朝的襄阳知府正在兼并泗州军,想要吃掉这股宋人最能战的野战军团。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五心中冷笑:一切都对上了,看来王慎是真的来了。这些宋狗,打仗不行,搞内斗倒是擅长。
按说,踏白军要退,由着他去就是了。他们走了更好,老子正好渡河,直捣泗州军老巢安陆。可是,王慎来了,机会难得,怎可放过?
追上踏白,杀了王慎岂不比夺取安陆的功劳更大?
等马五爷爷拿下姓王的头颅,完颜希尹,你又有何话好说?
……
想起自己这一年中所受到的嘲弄,马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立即带上所有的兵马追了上来。
可是……可是,竟然中了贼子的埋伏……一切都完了……
……
眼前全是轰隆的马蹄声,垂死的士兵的惨叫声。
所有的契丹人都知道这一战他们已经彻底败了,统帅也已经被射倒。他们甚至忘记了厮杀,就那么拿着兵器呆呆地看着蛟龙一般扑来的敌骑。
马五惨然地笑起来,他看到,一柄白蜡杆大枪在自己面前画出一个大圈,然后凝成一线“夺”一声刺进自己心脏。
第三百四十二章 契丹亡了()
教科书式的骑兵战术。
坚实的地平,平缓和坡地的草场绝对适合大队骑兵的冲锋。而这坡地又制约了步兵的行进速度,使其无法组织成象样的步兵厚阵。否则,一旦辽人的重甲士聚集在一起,依靠铁甲、枪弩和盾牌、长矛死守,要想啃掉他们,踏白军只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看到耶律马五的人头被宋人那员小将挑在大枪枪尖上,契丹人仅存的一点勇气荡然无存。他们大声悲叫着,四散而逃。为了加快速度,他们还一边跑一边扔掉手中的兵器,脱掉身上笨重的铠甲。而踏白军所需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策马冲上去,挥舞着手中的连枷对着敌人的背心来上一记。
踏白轻骑居高临下,战马已经跑发了性。且不说辽人都只有两条腿,就算骑上战马在这种情形下也摆脱不了他们的追击。
追上一阵,待战马跑脱了力,踏白就拉住缰绳,换马继续追击。
有如此多的战马可用,他们已经牢牢控制住方圆几十里地的战场,也不怕辽人逃跑。
岳云这个时候已经懒得再去杀那些失魂落魄的契丹人,痛大没有抵抗力的敌人不是好汉所为。反正斩下马五这个老对手的头颅,长期以来积压在他心中的那一口郁气已经彻底抒发。
他已经跳下马来,立于山冈上的大旗之下,大声下令:“传我命令,士卒们都不要着急,以小队分散开了,各部穿插迂回,截住辽狗的归路,一口一口吃光他们。今日,契丹皮室一个都不许逃了。”
传令兵轰然应诺。
从山冈上看下去,原野上,平缓的丘陵间到处都是轻骑兵小队那矫健的身影。
失去了指挥的契丹人已经变成没头苍蝇,东一团西一团惊慌地逃窜着。
一千踏白已经分成十几个都,连成一串,在大地上拉出一条条闪烁着黑色光泽的细线,一根根朝契丹人的人堆里刺去。
每冲击一次,身边都是一片血肉狼籍。
时间一刻接一刻地流逝,辽人不断倒下,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契丹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投降了。
大辽自从被女真灭过,而又被耶律大石拉走一大半精锐之后,最后的契丹精华在这一战中彻底覆亡。
契丹最后的热血流干了,从此刻开始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
……
天黑了下来,不觉中,一天过去,这一场血战彻底落幕。
岳云的中军大旗还在山冈上猎猎飞舞,有士卒点起了一堆堆篝火,将整个原野照得如同白昼。
追击敌人溃兵的踏白一队队回来,他们虽然极度疲惫,可面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在他们的马头边上,悬挂着狰狞的人头,几乎人人都有斩获。
早有人拉住战马的缰绳,将一碗热热的米酒递过去。
一口饮尽碗中酒,马上的骑士跳下来,摇晃着身子钻进早已经支起的帐篷倒就睡。
又有一条火把的长龙迤俪而来,接着是哗啦的脚步声。定睛看去,却是骑兵们押着成百上千的俘虏走了过来。
这些俘虏都生得牛高马大,身上全是剽悍之气。此刻他们被人用细索倒剪了拇指系成一串,默默地朝挪动。
不愧是辽国最后的精华,这些打了一辈子仗的契丹都高昂着头,面上全是骄傲。
顿时,就有几个踏白士兵恼了,提起鞭子不住地朝他们头上抽去,骂道:“你们不是很牛吗,怎么,不要被爷爷俘虏了?”
吃了一顿鞭子,契丹人既不反抗,也不惨叫,正闷哼一声,又将头抬了起来。
“真是死不认输的犟种,嘿嘿,等下就让你们知道爷爷的厉害!”有踏白冷笑。
“屠了他们,屠了他们!”
……
岳云骑上马缓缓地走了过去,突然一声霹雳般的大吼:“契丹——亡了!”
大家心中奇怪,辽狗不是几年前就亡在女真鞑子的手里吗,应祥将军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转念一想,却顿时明白过来。
是的,辽国是契丹人建立的,可并不等于契丹。实际上,五代十国后期,契丹人拿下燕云十六州之时,他们的兵马也不过是几万。可辽国却是有这几百上千万人口的大国,有汉人、契丹、奚人和渤海多个民族。
经过一百多两百年的杂居,各民族相互通婚,相互融合,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汉家民族了,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分别。辽国说穿了,却是汉人的国家。
在当时,燕云的辽人说起自己都自称为汉人,而将宋人称之为男人以示区别。
不过,作为皮室精兵,无论血统如何,说的是什么语言,信奉的是什么礼仪制度,他们还都是以契丹自称,所传承的乃是从阿骨打开始的契丹勇士所特有的敢战精神。
他们也坚信,即便大辽已经亡国,但只要有这口气这股精神在,大辽总有一天会复国,会屹立在东亚民族之林的。
可就在今天,他们所依仗的勇武被岳云彻底打碎了,全军覆没之后,契丹也亡了。
听到岳云这一声喊,突然,那一串俘虏同时大声号哭起来。
“契丹,契丹!”
“天灭我大辽!”
有个受伤的老卒哭叫着将血一口接一口吐出来,吐到自己刺着狼头的胸膛上。
那头狼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
看到这悲惨的一幕,众踏白军突然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曾经强大到不可一世到今日,总算是日落西山了。
岳云本有屠尽这三千凶悍敌人的念头,可见此情形,却失去了兴趣。到现在,契丹骨子里所有的骄傲已经彻底被他所消灭,就算活在世上,这三千人马也仅仅是普通河北签军,燕云汉儿,不值一提了。
“将耶律马五的尸身找到,将脑袋缝好,厚葬!”岳云将枪尖子上的人头取下来交给身边的卫兵,感叹一声:“一个不错的对手,能够带出这样的强军,值得人尊敬。”
“另外,好生看管俘虏,供给衣食,不可虐待,他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另外,派出快马南下联络军使,告诉他,我岳云已经拿下耶律马五人头,全歼契丹皮室,请他快率背巍来与我汇合。”
……
恼人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
获取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岳云当即率军向北抢占了富河渡。
有了这一段浅浅的可涉水的河道之后,踏白无论是向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