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得先上报军使再做定夺。你这次恶贯满盈,军使怕是容你不得。”
“别杀我,别杀我!”听岳云这么说,吕本中浑身乱颤,“应祥将军,你是军使的妻弟,你的话他肯定会听的。看到我为你设下这么好一个计策的份儿上,还请你在道思面前美言几句吧?”
岳云咯咯地笑起来:“吕老匹夫,你以前不是在军使面前王慎王慎地叫着吗,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怎么,现在却害怕军使了,反求到我头上来。什么为隔阂设下这个秒计,直娘贼,现在马五人呢,契丹人呢,毛都没看到一根。看来,马五没上当啊!你拉着老子的部队来回跑,不能杀马五也就罢了,若是贻误战机,又该当何罪?不对,不对……我不能将你交给军使,得想个法儿杀了干净。”
吕本中大惊:“岳将军,你刚才说要将小老儿交给军使的,现在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岳云收起笑容:“军使这人俺最是了解,最喜欢你们这种读书人,把尔等都当成宝贝似的。尤其是对你这个老匹夫更是欣赏。以前在黄州的时候,时不时会念上几句你的什么几吧恨君不似东楼月。而且,他这人看起来刚强,其实心软,有的时候也优柔寡断,下不了狠手。怕就怕你这老匹夫油嘴滑舌的,军使听了心中一时高兴又把你给放了。”
“上次就让你逃了一命,这次你又来捣鬼,俺怎么还能容你活在世上?”岳云越说越愤慨:“姓吕的老杂毛,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自回临安好了,怎么又想起回江汉来。咱们泗州军和你究竟有什么滔天之仇恨?”
吕本中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讷讷了半天才道:“实话告诉应祥将军,老夫还朝之后只得了个闲职……心中不甘……李横保举我接替他的知府一职,又说一旦拿下江汉还有封爵……名利一物,老夫年纪越大,越是热中……惭愧,惭愧……”是啊,当初在蕲黄他被王慎和孔彦舟奉为上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调动着前军万马,虽然其间也遇到过九死一生的危险,可那种风光却使人甘之若诒。
这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再也放不下了。
回到临安之后,他所在的不过是清水衙门,总共也不过几十个官吏。品级虽高,可上头还有比你更高的,任谁不高兴了都能训斥你几句。
而且,大宋朝南渡之后,国家财政已经到了破产边缘,基本发不出足额的俸禄。到临安的第一个月,他只得了一斗米半尺布和一只鞋子。
吕本中死活也想不明白,这用一只鞋子做俸禄又有什么用,穿又不能穿,扔了又舍不得。
在朝中不过做了一个月的官,吕本中就郁闷得快要死掉。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是属于江汉那片广袤的阔野,属于那片大战场的。
所以,李横一上表章,又派人来接,他二话不说,就交卸了手头的差使欣然而来。
“哈哈,哈哈,小人,果然是小人,什么大名士,什么东莱先生,呸!”岳云吐了一口唾沫,下令:“来人,脱掉这个老匹夫的衣裳,冷他一个时辰!”
“啊,岳将军饶命,岳将军饶命啊!”吕本中吓得魂不附体,自己已经发起了高烧,若再冷上一个时辰,绝对扛不过今晚。如此,岳云大可说自己是病死的,就算别人想怪罪,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好狠啊!
突然,有骑兵喊了一声:“应祥将军,来了!”
声音中充满了欢喜和激动,甚至还带着一丝颤音。
踏白军的汉子,每战都必冲锋在前,每战都要直面敌人的如林刀枪,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颗心早已经变得坚硬。像今天这般情形,却少见。
听到他的叫,岳云等人转头看去,只见远方有沉沉一线人潮正沿着官道不住涌来。
耶律马五上钩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河北大枪(一)()
是的,这次岳云打出王慎的旗号领军撤到这里设伏,其中诸多疑点,只需要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对。
可是,任何人处于耶律马五那样的地位都不可能冷静。毕竟踏白只有一千人马不到,而他手头的皮室军则有三千,切都是精锐悍卒。以多打少,以以逸待劳,无论怎么看都有七成胜面。
他实在经受不住生擒王慎这个大人物的诱惑。
吕本中之计成功了。
其实,在撤退的这段时间里,岳云早就发现自己的部队被辽人的远拦子咬住。他也没派斥候和之对战,反故意在路上留下死马和丢弃的兵器铠甲,为尾随其后的敌人引路。
如今,敌人全师而来,虽然早在预料中,但看到这一幕,大家还是一楞。
却见,远处的辽人拉出长长的一线,无数旌旗在湿润的空气中猎猎飞扬。他们的行动也非常小心,两边都有骑兵警戒,撒出去很开。居中,大量甲士迈开脚步飞快奔来。不得不说,辽人还是很能打的。他们身上的铠甲和宋军区别不大,分量很重,可行了这么长的路,都健步如飞,队伍也排得整齐。
几乎听不到任何喧哗,只哗啦的脚步声如潮水一波一波传来,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按说,耶律马五这支军队有主力战兵三千,如果加上辅兵、马夫、民夫,人数应该超过一万。可这厮因为急着封住富河码头一线河道,轻车冒进,将辅兵和辎重远远地抛在后头。如此一来,兵力就薄弱了许多,也让岳云有了一举消灭这队敌人的信心。
也因为没有辎重,耶律马五这才不顾一切地追来想要咬上踏白。否则,若再在码头呆下去,部队一旦供应不济,士气就会呈直线下滑。
这一战,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敌人。
“咳,岳将军,你们也别发呆,契丹人主力都过来了。”吕本中轻轻咳嗽一声,提醒岳云。
岳云狠狠地看了远方的辽人一眼,拨转马头喝道;“走,回去掌握部队,准备战斗。”
众人也不废话,呼哨一声,调头就跑。
踏白军中的骨干很多人都经历过建康保卫战,和契丹人面对面较量过,对于辽人的战法并不陌生。
马五和他手下士卒的凶悍大家的印象都非常深刻,这些辽人表面上看起来和宋人没有任何区别,穿一样的衣裳,说一样的话,大家都是北方汉子。可真打起来才发现辽狗的性格异常坚韧,无论牺牲是何等之大,都是死战不退。通常是杀死一个契丹人,泗州军也要付出一条好汉性命的代价。
好在,最后的胜利属于更加坚韧的泗州军。
那一夜的战斗,马五带过江来的人马不多,双方都搅在一起混战,拼的是士卒个人的勇武和敢于牺牲的精神。其实就是短兵相接的白刃战,没有多少战术含量。
今日一战,岳云虽然是伏击,可双方在旷野里摆开了死战,战争形态和以前又有不同。在这片平坦的山地草场中,不但踏白能发挥出骑兵的冲击力,耶律马五也能放开手脚。
这样的战斗打起来应该是相当过瘾的。
岳云抽出挂在马鞍上的白蜡杆子长枪,在斥候队伍的最后压阵,一脸的从容。
吕本中死里逃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讨好地问:“应祥将军,马五可算是中计了,老夫没说错吧?看在老夫为你鞍前马后效力的份上,还请留我一命。”
一切都如计划中一样,岳云精神大振,心情也好许多,哼了一声:“老匹夫还算有可用之处,你的人头暂时寄在项上。若这一战我吃掉马五,说不定会饶你一条狗命,乞求上天保佑我军大获全胜吧!”
“是是是,以将军的勇武,这一战肯定是能赢的……只是……”吕本中在鞍上不住颠簸着:“只是将来见了军使,还请将军美言几句。”
岳云大怒:“将来军使要如何处置里,谁敢多说,你这老狗凭地话多,再废话一枪刺你下马。”
“是是是。”吕本中惊慌地伸出手来捂住自己嘴巴。
很快,岳云等人就掌握了部队,全军将士披上战甲,静静地等候地敌人的来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仿佛是一百年,又仿佛是一瞬。
耶律马五的斥候就过来了,他们朝两边撒得很快,搜索着路边的可疑地点。好在岳云他们躲在山脊的背后,骑兵冲锋需要拉开距离冲刺,因此踏白倒没有被敌人发现。
斥候过去之后大约一壶茶工夫,大队的契丹甲士就涌了过来。转眼,官道上全是铠甲相互撞击的轰鸣,雨水把盔甲叶子洗得精亮,这简直就是一条金属的河流。三千皮室,当年威震天下的契丹铁军最后的精华如今都在这里了。
三千人的队伍不长,很快就看到了耶律马五的中军大旗。
岳云长啸一声:“杀!”
战马如同蛟龙一般冲过山脊,如同腾空一般,在他身后是倾斜而下的铁骑洪流。
没有呐喊,没有金鼓号角,所有的骑兵都手执骑枪,将头缩在马脖子后面,目光锁定着山下的敌人。
同他们一样,契丹人在这一刻显示出严明的军纪。他们大约也知道来不及撤退了,同时朝中间一收,聚成一团。
仓促之间,又十多面长牌并在一起,组成一面矮墙。所有的契丹人几乎同时抽出背上的步弓,搭上羽箭拉圆了。
雨还在轻柔地下着,迷蒙一片。
雾气在原野中飘荡,但顷刻就被如同雨点一般的箭扯碎了。
下了一天朦胧秋雨,弓弦都吃了水,各色弓箭的弹性都只要往日的七成。更何况踏白骑兵身上都穿着厚实的铁甲,羽箭射上去甚至不能穿甲,只颤巍巍地挂在上面。
岳云冲在最前头,手中大枪笔直地指着前方,就如同大军的箭头。风呼呼地动他身侧掠过,带着旁边的雨雾,如同两只巨大的白色翅膀,使得他就好象要腾空而起。
仆仆仆仆,叮当声不停。还是有几匹马因为中箭长嘶着倒地,将鞍上的战士高高抛起。但是,战友并没有停上那么一瞬。在这种高速度的中锋下,一旦落马,就再也怕不起来了。
骑兵,天生就是冲锋的,天生就是要迎着敌人的如雨箭石向前。
踏白骑来得好快,看起来又是那么不可阻挡。训练稍微差一点不步卒如果突然面对着这样横冲直撞而来的骑兵集群,只怕早就惊叫一声溃散了。
可是,今日的契丹人显示出良好的纪律和敢战精神。
雨雾中那些牌子手使劲地举着盾牌,牢牢地护着队伍的正面。在他们身后,是一个个挤在一起的身着铠甲的契丹人,他们面目狰狞,张大嘴大声怒吼着,声音巨大,甚至压过了满天风雨声和马蹄声。
临敌不过三发,契丹人的弓箭只射出两轮之后,踏白就冲到他们面前。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射击,抽出挂在身上的兵器。
无数的长枪密密麻麻从长牌后面伸出来,如同黑压压的森林。
以步破骑,靠的是长枪硬弩,靠的是铁一般的纪律。和北宋对峙百年,契丹也将宋人步兵集团的战法学了个十足。
雨天,强弓硬弩派不上用场,那么,只能用长矛硬扛了。
看到这一条条长矛矛尖的闪光,有骑兵大喊:“应祥将军小心!”
是啊,骑兵冲击步兵阵,在步兵阵没有溃散之前这么径直撞上去,无疑是送死。按照骑兵操典,大伙儿应该平平地从敌阵前掠过,转到敌人的后面去。问题是这里的地势狭窄,已经没有了转圜腾挪的余地。那么,只能硬干了。
随着这个手下的一声喊,岳云也发出一声大吼。自从泗州军成立之后,他所率的部队乃是军中最最精锐的,每战都冲锋在前,所建的功勋不可谓不少。可说来也怪,每次斩杀敌军的大将好象都同他没有任何关系。空有军中第一勇士的称号,他的光芒却被军中一个个后起之秀掩盖了。
别人提起他,都说他能够有今天这中地位,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好姐姐。作为王军使的小舅子,但凡有好处,自然要紧着他。
听到这样的话,岳云想要发作,却找不着该发泄的人。
长期以来的气恼和抑郁积压在心底,今日终于爆发出来。
这一声吼盖住了战场上的一切喧嚣,在山谷中激起阵阵回音。
就连敌人伸出来的长矛,好象也微微一颤。
说时迟,那时快,岳云手中的河北大枪猛地一抖。枪头后面的红缨舞出一个巨大的红色圆球,在拨开一丛长矛之后,在电光石火中从两面长牌的空隙中刺了进去,瞬间将一个敌人的喉咙搅得粉碎。
然后,战马顺利地扑进敌人的步兵集群中。一柄大枪如同出水蛟龙,毫不留情地刺出。
他是军中有名的力士,手中大枪又是重兵器。可今日在他手中使来却是如此的灵巧,并不和敌人身上的重甲硬碰硬,而是专门朝契丹人的面门、喉咙和铠甲的连接处招呼,只要能够杀死敌人,绝不浪费多余的气力。一片接一片辽人就那么简单地倒下,然后被凶猛的马蹄踩在地上。
这才是河北大枪的威力,枪才是岳家武艺的精华,马上工夫,杀人的本事。
第三百四十章 河北大枪(二)()
在岳云身后,其他的骑兵也和敌人的步兵阵撞在一起。
辽人的长矛虽长,却长过不他们手中的骑枪。
踏白军士兵手中的骑枪长约四米,在敌人的长矛刺中自己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击中目标。
剧烈的撞击声中,无数的粗大的中空的骑枪在瞬间折断,保护马上的骑手的双臂不会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折断。
如此一来,所有的冲击力都让契丹人承受了。
在飞舞的断枪中,最前面的牌子手被瞬间撞到在地。接着是后面的步兵,粗大的骑枪枪头在刺中人身体的时候,无论你身上穿着何等坚固的铁甲,都会被捅出个透明窟窿,刹那死得不能再死。
被扎个透心凉的人还算是运气好,最倒霉的是那种被锤形枪头刺中的。虽然没有受任何伤,可胸骨和内脏却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被撞得粉碎。软倒在地,忍受着剧烈的痛楚感觉生命一点一点在自己身体中流逝,而这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