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两月,自从王慎大军进入湖南,摩尼教在战场上可谓是全线崩溃。部队屡战屡败,士卒们死伤惨重,军心士气已然不振。他们愕然发现,原来光靠吃斋念经并不能保佑自己在战场上活下去,对教主和所谓的大明尊的迷信也开始动摇了。
如此一来,钟相和钟子昂对于犯事士卒的处罚也严厉起来,动辄就砍头、沉水,以残酷的手段来约束部队。
这话一说出口,钟子昂一脸的阴森。
看到情形不妙,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太子殿下,这山上实在太冷,教友们整日作战,体力不济,不吃些肉实在扛不住。望殿下看在我等都是教中的老兄弟份上,饶我们这一回吧!”
钟子昂冷笑:“按照我神教的规矩,偷偷吃肉喝酒,鞭五十,赶回老家。如今,前方激战正酣,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如此,才能振奋军心士气,教律可以饶了你,但某须饶你不得。”
他捏紧手中的斧子,正要一斧砍下这个队长的脑袋。突然,有个立在窗边的士卒叫道:“太子殿下,队长,那边来了好多人,情形好象不对。”
有哗啦的脚步声传来,虽然山脚处杀声震天,可依旧是如此整齐清晰,听起来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钟子昂心中一凛,放弃了砍杀那个队长立威的念头,一个箭步走到窗户后面,定睛看去。
只见,从那边飞快走过来一群人,大约有二三十人左右,所有人手上都拿着兵器。从他们整齐的队列和身上所散发出的精气神来看,显然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百战精锐。
钟子昂大喝:“什么人,大半夜来行宫做甚?”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行至皇宫大门。
为首上一个高大的胖子,他微一拱手:“在下古田侯,太医院太医铁柱,敢问上面是哪位将军值守?”
“原来是铁柱,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是太子殿下吗?”一个士卒喝骂。
钟子昂也问:“铁柱,什么事?”
牛皋:“见过太子殿下,臣有紧急军务要觐见官家,还请打开宫门放我等进去。”
“紧急军务,你一个太医能有什么军务?”钟子昂就算再笨,看到牛皋带了这么多士兵过来,也知道事情不对,骂道:“你带了这么多人马过来,大半夜的还没有点灯笼火把,究竟想干什么,马上给老子滚回去,有什么事情天亮再说。”
“天亮,天亮只怕就来不及了。”牛皋提气喊道:“太子,里面的人听着,宫中混有泗州军的奸细,欲对官家行不轨之事。某得了幺哥的密令带兵入卫,清君侧。你等快快开门,否则,视同叛逆,都杀了。”
身边,一个士卒忍不住问钟子昂:“太子殿下,什么是清君侧?”
“就是铲除皇上身边的奸臣。”钟子昂又气又急,大声骂道:“铁柱,你这个叛逆,马上给我滚回去,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牛皋哈哈大笑:“老子得了幺哥的命令,叫我带人入卫行宫,除了他的命令,谁得话都不好使。”
“杨幺反了,警戒,境界!”钟子昂大惊,心中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说,杨幺要夺父皇的皇位?
刚喊出这一句话,就看到牛皋的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硬弓。
在千钧一发之际,钟子昂身子一矮。
一支劲矢贴着他的头盔射进屋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射中了。
“弓手,弓手,杀了铁柱!”钟子昂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这个时候,立在牛皋身后的岳云:“凭多废话,打进去!”
当级,他大吼一声,双手抱住大门边上的一口门当石摇了摇,就拔到手中,狠狠地朝大门扔去。
“轰隆!”巨响。
钟相的皇宫以前不过是一个地主的山庄,后来经过好几代人和杨幺的修葺,总算有些模样。不过,总的来说防御还是很差的,院子的大门也就和普通寺院的木门那样,如何经得起这雷霆一击,顿时被打开。
看到岳云的神力,士卒都发出一声喝彩:“应祥将军天神也!”
楼上的众摩尼教士卒一团大乱:“反贼杀进来了,反贼杀进来了!”
钟子昂被岳云的巨力惊得冷汗倾泻而下,声嘶力竭地大叫:“都下去,堵住宫门。叛逆不多,咱们山上有上万兵马,只要守住大门,等到援军一到,叫贼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话,他连打带踢,将屋中的士卒都赶下楼去。
行宫大门这么大动静已经惊动了宫中其他护教队的士兵,火把灯笼都亮了起来,照得院子里如同白昼,到处都是人影从屋中出来,提着兵器朝宫门涌去。
兵器磕碰,刀子砍进人体,钝器砸断骨骼,伤者痛楚的叫喊声一刹那响彻云霄。
定睛看下去,先前用门当石打开宫门的那个敌将单手擎着一把骨朵,如旋风般冲进人潮中,瞬间打开一条空气。
他一锤将一个护教队士兵的头盔砸成碎片,夹手抢过一只灯笼就扔上楼来。
钟子昂大叫一声,拣起火把反扔下去,正好打在一个摩尼教士兵的头上。里面的桐油撒了出来,火苗子呼一声将他燃成一个火人。
惨叫声中,那人直接跳到屋檐下的一口水塘里,不住翻滚。
又是一只灯笼扔上来,接着是一支火炬,钟子昂根本就忙不过来。
转眼,楼板上就有浓烟冒起来。
钟子昂大声怒吼:“顶住,顶住,援兵就要到了!”
正要随着楼梯冲下去,就听到牛皋大声吼叫:“各位兄弟听着,钟相自行不义,残兵虐民,不佩做我神教教主,不配做我大楚国君,已堕邪道。今夜大明尊降下启示,命幺哥去邪扶正,重振神教。尔等若是放下兵器跪地求饶,可算做阵前起义。否则,不但你等立即要死。一旦幺哥登基,尔等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听到这话,众护教队士卒大惊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已经有人开始悄悄后退了。
“啊……杨幺,杨幺果然反了……这个叛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咻咻,又是进箭射来,钟子昂不敢耽搁,在几个士卒的保护下,沿着二楼的回廊朝正殿那边跑去。
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父皇,父皇,快叫父皇起来,杨幺反了,杨幺反了!”
“你你你,你们几个,快去军营传援军过来!”
这个时候,木制的回廊已经开始燃烧,火光冲天而起。
整个伪行宫被照得亮如白昼,眼前的景物也在热气中微微扭曲。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内乱()
卯时到了,在山脚下的城墙前。
小规模的骚扰战已经持续了一整夜,空中时不时有炮石和火箭掠过,忙碌了一夜的士兵们都累得满头大汗。
更多的投石车和床弩已经退到前面,士兵们已经吃过早饭,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城墙。
王慎也同样神情恬淡地抬头看着前方,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倦意。
和他不同,身边的严曰孟的手心中全是冷汗,禁不住道:“军使,时辰已到,山上怎么还没有消息,会不会是应祥将军他们……”
王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某的士卒某最清楚,不会有意外的。岳云有万夫不当之勇,牛皋河南豪杰有婴灌,陈……兰若,女中豪杰。除了呼延通,我泗州军武艺最强者都加入到这场斩首行动之中。如果就这样还拿不下钟相的人头,某还有什么资格和天下豪杰争雄,等着吧,沉住气。”
严曰孟何等机灵之人,又最懂得揣摩上意。听到陈兰若的名字,明锐地察觉到自家军使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麾下大将,这说明军使已经有心要留下骑兵军了。
在先前,陈兰若手下的军官说她和王军使育有一子的时候,军中将士皆是震撼。可奇怪的是,军使他老人家却面无表情,好象浑不在意的样子,简直就是冷面无情了。
可现在,却说出这种话来。这说明,军使还是很在意此事的。
那么,我该做什么才能促成此时呢?能够流下陈兰若,留下骑兵军,这个可是一件滔天也似的功劳啊!
严曰孟不禁陷入思索。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高声喊:“火,火,火,燃起来了,山上!”
严曰孟猛地抬起头来,只见最顶上连云寨钟相的伪皇宫有冲天的火光燃起,在黑夜中是如此的醒目。
“好,好得很,岳、牛、陈三人果然没叫某失望,哈哈,哈哈!”先前还一脸睡意的王慎目光中全是精光,大声长啸:“湖南摩尼之乱,今日却是平定了!”
“呼!”剧烈的风声响起,所有的投石机同时发射,数之不尽的磨盘大的炮石落到敌人的城墙上,打得黄土夯就的城楼子摇摇欲坠。
同时,床子弩,神臂弓也开始发射。
火箭铺天盖地,交织出灿烂的火网。
“可以开始了!”严曰孟激动得颤抖着身体。
背后,无数的红旗招展开了。
云梯、耧车在旷野中摇晃着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朝前移动。
一队又一队浑身铁甲的背嵬士跟着攻城器械朝前推进,到处都是军官高声下令的声音:“前进,前进!”
“弟兄们,现在是看俺们表演的时候了,军使就站在我们背后!”
“背嵬之士——”
“有进无退!”
……
在钟相的行宫中,二楼的楼板已经整个地烧了起来,空气热得厉害,叫人如同置身于洪炉之中。
钟子昂只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吱吱”声响,然后有浓烈的焦糊味道传来,抬头一看,眼前全是跳跃的火焰,这才知道自己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被火苗子烧焦了。
“父皇,父皇,杨幺反了,来人啦,来人啦!”
“太子,快走,快走啊!”一个卫兵拉住正要朝寝宫跑去的钟子昂,哭喊道:“道路已经被叛军阻住,贼子太凶,杀不过去呀!”
“混帐东西,难道你让我不管父皇吗”钟子昂暴跳如雷。
他朝下面看去,心中顿时凉成一片。却见,那对贼军好生厉害。尤其是为首的铁柱和另外的一男一女,武艺强到可惧,几乎没有人能够在他们手下走上一招。
尤其是那个和牛皋一般身形的大胖子,直娘贼就是金刚力士投胎转世。他手中的骨朵虽然看起来不大,可一旦落下,根本就当不住。枪挡枪断,刀架刀折。骨朵一旦落到你身上,任你身上穿着什么样坚固的铁甲,立即被打得瘪下去一大块,顿时活不成了。
到处都是骨折的声响,鲜血喷涌,撒得满院子都是。
那二十多个反贼已经攻进两个院子之间的大殿,再走得几步就能够进父皇的寝宫了。
“太子,过不去了,咱们这点人马,冲过去就是送死。与其如此,还不如尽快逃出皇宫去军营搬救兵,说不定还来得及。陛下有明尊保佑,诸邪不侵,应该能够坚持到我们回来的。”
“住口,住口!”钟子昂声嘶力竭地大叫着:“我要去护驾,护驾,护驾!”
大约是他的叫声实在太响,惊动了牛皋。
牛皋在大殿最后一级台阶停了一下,又抽出步弓回手射来。
钟子昂先前可是见识过牛皋的神射的,见他抽弓就知道不好,下意识地扯着那个卫兵朝自己身前一当。
那个卫兵一时不防,张嘴欲叫。
只听得“突”一声,牛皋这一箭正中他的后脑,红艳艳的箭头从口中出来。
一股热辣辣的人血顺着箭头流出来。
虽然钟子昂生性残忍,以前也不知道亲手杀过多少人,可看到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愕然发现自己距离死亡是这么近。不知道怎么的,一种畏惧之心生起,却是再不肯孤身一人面对这那边的两个大胖子和一个女人。
他号叫一声,反身钻进回廊边上的房间,撞破窗户,跃了出去。
等到落地,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撒开了腿就朝山下的军营发疯似地跑,一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了,来人了,我是太子,我是太子!”
跑出去不到二里地,就看到一支军队从军营出来。
为首那人钟子昂认识,正是统制军官杨钦。此人是他的心腹,所带的部队正是钟伪太子亲领的禁卫。
看到钟子昂浑身烟熏火撩的样子,大惊,急忙跳下马,将他扶上鞍:“太子,怎么了?”
钟子昂浑身铁甲,跑了这段路只感觉浑身酥软,他大口喘息:“杨钦,你怎么带兵出来了?”
杨钦:“回殿下的话,方才在军营里,末将见皇宫火起,就点起人马过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杨幺反了,他的妹夫铁柱正带着一队人马攻打皇宫,快快快,带上部队去将叛贼剿了,救驾,救驾!”
“什么,幺哥他……不不不,不可能的,幺哥对我教对官家衷心耿耿,是不是弄错了?”杨钦惊得面容苍白,差点跌倒在地。
“不会弄错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铁柱那贼厮鸟。”钟子昂咬牙切齿:“走,所有人听我命令,杀进皇宫去!”
杨钦:“好,不管怎么说,得先进宫看看,将内乱给平了。”
正要走,那边又是一通大乱,却见有大约一千多人马潮水般开过来。
火光中,为首的带兵大将不是杨幺又是谁?
杨幺高喊:“怎么了,怎么了,官家那边出什么事了?”
看到他,钟子昂眼睛都红了:“杨太,你做的好事,竟然带兵攻打皇宫,反了吗?来人,杀了他!”
顿时,两边的人马搅成一团。
杨幺一呆,大叫:“住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也是看到陛下的现在起火才赶过来的。”
他在军中威望卓著,这一声喊,两边人马顿时安静下来。
“杨太,你这个叛逆,杀了他,杀了他!”突然,杨钦部中有人大喊一声,一箭朝杨幺射过去。
杨幺何等武艺,只将头一偏就避了过去。
羽箭落到人群里,有人发出长长的惨叫。
接着,又有人在喊:“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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