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大城刀和手刀碰在一起。
“嚓!”手刀被瞬间砍做两截。
亮光从那人的面门划下去。
好在他事先得了病夫的提醒,条件反射地朝后退了一步,这才没有被王慎直接开瓢。
不过,还是感觉到面门一凉,闷哼一声倒了捂着脸蹲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王慎已经跳上战,横刀一挥斩断缰绳。
脱离了束缚的战马长嘶一声,朝前冲去。
但这个时候,有轰隆的风声朝背心袭来。
王慎头也不回,大城刀用尽全身力气朝后劈去。
“当!”手腕一麻,刀竟被撞得脱了手。
王慎心中大惊,冷汗从千万颗毛孔里渗出来。
好在这个时候战马已经冲出包围圈,回头看去,却见那个病夫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一把金瓜锤,正如闪电般追来。
这姓柳的病得只剩半条命,说一句话都喘个不停,瘦瘦小小,力气却大成这样。如果没病,也不知道厉害成什么模样。
王慎也来不及多想,瞬间抽出弓箭,回头连环射去。
“当当当!”病夫手中的金瓜舞出一团黑光,将三支羽箭磕开。
经过这一阻,王慎已经冲出去三四丈远。他知道今天在这个什么幺哥手头讨不了好,不肯恋战,夹了一下马腹朝北面跑去。
一边跑,一边长笑:“幺哥好武艺,你病得厉害,今日若胜了你不算好汉,等到你养好身子咱们再战。江湖路远,千万小心。”
笑声中,战马已经卷起一阵烟尘跑得看不见了。
“好卑鄙的小子!”大力大声怒吼,眼睛都红了。
病夫皱了一下眉头:“别追了,人家骑的是千里驹,咱们乘的几匹劣马根本追不上。况且,这厮箭术了得,若追过去,怕是还要折几个弟兄。”
他看了看那个中刀蹲在地上的同伴:“怎么样,可要紧?”只见,那人正不住呻吟,手指缝中不断有鲜血涌出。
那人叫道:“不要紧,就是破了皮,死不了。”
病夫拣起王慎丢在地上的大城刀,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急道:“快,咱们快离开这里。”
大力:“幺哥,怎么了?”
病夫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满面通红。半天,才喘着气说:“这人是王道思,等下他肯定带着大队人马过来,再迟我们就走不了啦!”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
病夫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大城刀,嗡嗡声不绝于耳:“这刀上的铭文一面刻着‘大城’二字,另外一面刻着‘河北王氏’四字,不是王慎又是谁。此刀斩金截玉削铁如泥,也只有他王慎用得起。快走,快走!”
一行连忙扶了伤员,骑上马儿,一道风去了。
在马上,病夫一边咳嗽,一边用泪眼看着手中的刀,如此神兵利器,简直就是一件瑰宝,心中却是爱到极点。
他笑了笑,喘息道:“今日咱们虽然伤了一个教友,却抢了王某的随身宝刀,倒是赚了。王道思真是个人物啊,被咱们这么多人围住,依旧谈笑风生,硬生生杀出一条出路。听人说,他以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扈从,一年多日子硬是凭着军功杀成一方藩镇。能够和这样的英雄沙场对阵,实乃幸事。”
笑完,他突然想起刚才在棚子王慎所说的话,心中突然一个激灵。
“别忘记了,人都是有自私心的。可私心未必就不是好事,有私心有盼望好的生活,有了盼头,人就会去干活,去推动社会的发展。咳……我说这些柳小哥也未必明白……理想总归是理想,真成妄想了,就堕入了魔道。”
“我听说明教的钟教主现在登基称帝了,教中教友见了他是三拜九叩三呼万岁呢,还是叫他兄弟?
……
是啊,钟大哥自登基之后,就不爱听教友们叫他大哥或者兄弟。每次见他,都要三拜叩,口称万岁,礼数之繁缛,规矩之大,每得叫人憋气。
而且,大哥他日常吃穿用度也极是豪奢,屋中堆满金玉锦缎。可军营中的弟兄和教友们,衣衫褴褛,吃了上顿没下顿。
等贵贱,均贫富,是不是也要让钟大哥和教友们均上一均呢……他大抵是不肯的……
难道说大哥真的如王慎所说,堕入魔道了?
如果大哥他入了魔,我们又该怎么办?
……
可怕的念头从心里生起,叫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同时,肺中又开始痒起来,使得他再次咳得浑身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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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慎再不顾惜马力,只用鞭子不停抽着战马,又跑了一气,总算在半路上遇到了手下的二十骑卫兵。
看到他们,王慎心中稍安,喝道:“停下,着甲,准备战斗!”
众人纷纷下马,从马上解下铠甲,互相帮忙飞快地套在身上,一边套一边问:“军使,怎么了,多少敌人?”
王慎也给自己套上了一具铁甲,道:“一共六人,都是摩尼妖人,距离我等大约六里。某方才差点没回来,就连配刀也赔了进去。”
众人都惊得面色大边:“军使你先前也太大意了,竟然跑到了前头。”
“好了,休说那许多。”王慎又上了马,大喝一声,冲了出去:“快快快,务必要将那些邪教徒给我留下来。直娘贼,今天咱们钓到大鱼了,是杨太,摩尼妖人中最难缠的头目。”
是的,方才在路上他已经回过神来。那个病夫一直被手下唤着幺哥,又自称姓柳。杨柳杨柳,幺哥,不就是杨幺吗?
据刚才和他交手得知,这个杨幺虽然病得只剩半条命,可力气依旧打得惊人,想来武艺也是不错。若是在战场上遇到这厮,要取下他的头颅,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工夫。
最要命的是,经过和他的一番攀谈,王慎发现这小子就是一个标准的理想主义者,有着狂热而虔诚的信仰。
这样的人严于律己,在邪教中必然有崇高的威望,所带出的兵也都是被洗脑的锐士,最为难缠。不像钟相,自登基之后以飞快的速度堕落下去,轻易就被孔彦舟给剿了。后来,等到杨幺执掌摩尼教,即便换成军神岳飞,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定了湖南之乱。
王慎想到这一点,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记耳光:早知道他是杨幺,我就该想办法将他拿下。我被六人围住,只顾着脱困,却没想到那痨病鬼就是杨幺。希望姓杨的现在还留在酒馆里没走……不不不,他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暴露身份之后还会留在原地吗?
很快,一行人冲到酒馆处,杨幺等人已经不知去向,问了战战兢兢的小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骑兵纷纷叹息:“来晚了,来晚了,军使要不要追?”
王慎看了看路上的行人,繁荣的村镇,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良久才道:“算了,追不上,白费气力。咱们还是进城吧,李成还在等着我们呢!”
“是,军使。”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机会()
是的,现在追上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杨幺既然能够在历史上做下那么大事业,把自己的名字留在史册上,绝对不是个笨蛋。自然不会骑了马不顾一切的逃跑,最大的可能是躲藏在普通百姓家里。
鼎州是摩尼教之乱的重灾区,教徒极多。最厉害的时候,几乎人人入法。钟相振臂一呼,百万响应。
正如此,钟相才敢和王慎打游击战,而游记战需要的是深厚的群众基础。
李成之所以在湖南被钟相、杨幺打得这么狼狈,那是因为整个湖南都是摩尼教的耳目。任由李天王是过江猛龙,也只能被困在城中当聋子和瞎子。最后,李成只能化身为屠杀,将洞庭湖湖区的百姓杀个干净再说,欲借此血腥手段彻底摧毁摩尼教的战争潜力和民众基础。
正要动身,王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卫兵好奇地问:“军使缘何发笑?”
王慎道:“今日某虽然丢了宝刀,可却揪住了杨幺的狐狸尾巴,说起来却是赚了。你马上回行辕一趟,告诉牛皋和卫回,杨太就在鼎州,他们可以出发去同幺哥汇合,把摩尼妖人的老巢给老子挖出来!”
是的,湖南战局表面上看起来,泗州军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特别是在鸳鸯阵练成之后,在战术层面上可谓是摧枯拉朽。但是,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怕就怕时日迁延,安陆老家那边又有变故,襄阳那边的曹成、张用、商元,还有伪齐才是王慎最凶恶的敌人。
要先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问题,就得依靠牛皋和卫回找出钟相的伪朝廷所在,使用斩首战术。
“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严曰孟如何不明白这一点,连声催促:“快快快,快走,来人,再给他一匹马换乘。”
从这里到鼎州只有十里路,说话间就到了。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城市,黑黝黝横亘在面前。这座城市在现代又叫着常德,不过是一座三线城市。不过在这个时代,却是湖南首屈一指的大城,依靠着洞庭湖的水运之利,规模甚至还超过了潭州,就是后世的湖南省会长沙,难怪从前的鼎州知州闻明选和后来带兵入城的李成能够将城池守得固若金汤。
到了城门口,表明身份,又递过去关防文凭,吊桥才放了下来,有几个老卒迎了过来,说是早就听说王军使要过来,李天王正在行辕里等着军使呢,还请!
就在前面引路。
王慎身边的严曰孟突然冷笑一声,道:“李成好大派头,竟然不肯出城迎接。闻知州也是不晓事,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听他这么说,王慎所带的骑兵都是一脸的怒色。
是的,现在的王慎近似于一方诸侯,而李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捉杀使,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他又凭什么在咱们面前拿大。
严曰孟又小声对王慎道:“军使,属下听说这个李成表面上看起来豁达豪爽,其实是一个有心计手段狠辣之人,须防备他一二。”
王慎表面上只是笑笑:“我和天王是莫逆之交,当年我见了他还得叫一声大哥,你们休要多少,免得坏了两家情义。”
话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是一个咯噔,暗暗提高了警惕。是的,他得了杜充的密令,叫他剿了李成,报灭族之仇。可是,王慎又怎么下得去这手。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是做不到翻脸无情啊!
不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李成今天这个做派……难道他也在提防我王慎?
罢,我也不用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兰若……
突然间,那个女子的身影又浮现在自己眼前,王慎心中禁不住剧烈跳动:兰若,一年不见,你还好吗?
严曰孟继续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军使何不着甲?”
王慎:“不用,陀着那么重的铠甲不累吗?李天王若是见了,还不笑话某。”其实,真若有个万一,对上李成这样的绝世高手,就算自己身着重铠又有什么用处?
况且,王慎觉得李成现在已经被摩尼教打得灰头土脸,泗州军是他唯一的依靠,大敌未除,李伯友就算有坏心,也不可能向自己下手的。
……
此刻,在李成的行辕中,李天王正捏着一盏茶杯默默饮着。
陶子思跪坐在他身边,低声道:“天王,王慎已经进城了,马上就会进行辕。此子狼视鹰顾,此番得杜充令来湖南,定有歹心。如今,摩尼妖贼猖獗,现在又来一头恶虎,不可不防。”
李成淡淡笑道:“我这个小友啊胸中全是雄心壮志,某看得明白,只要给他一个上位的机会,就会牢牢地攥在手中。他这次来湖南想干什么,其实大家都知道。不过啊,现在却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公是公,私交是私交,先得分明了。今日,某只想和王道思论一论交情。”
陶子思听到这话就急了:“天王你难道忘记了李相公写给你的信了吗?”
“哪又如何?”李成反问。
是的,就在前一阵子,李横的信使过来,信中说王慎在江汉飞扬跋扈横行不法,视朝廷旨意如无物,已怀不臣之心。命李成伺机将王慎就地斩首,以正国法。
在信上,李横许诺,一旦拿下王慎,他当奏报官家和朝廷为其请功,并将泗州军和江汉一地交给李成。
没错,以李横现在的职位和在朝中的势力,如果真拿下王慎,他的许诺也会尽数兑现。拿下江汉膏腴之地,兼并泗州强军确实一件叫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而且,做成此事,他李成就算是李横的门人了。有这么一座大靠山,富贵荣华指日可待。
陶子思道:“方才属下听人来报,王慎只带了二十骑就进城来。天王,机会难得。不如将他拿下,也好向李相公交差。”
想起千娇百媚的陈兰若,想起王慎和她有过的那一段,陶子思嫉火中烧,整张面孔变得狰狞,右手狠狠地做了个下切的肢势:“天王,我已经在后面设下甲士,只等你一声令下就杀将出来。”
“杀王道思?”李成转头过深深地看着陶子思:“需要设伏兵吗?”
陶子思:“是是是,以天王的武艺,就算来十个王慎也不够你杀的。”
“王道思强在治军带兵,其实武艺也寻常得很。”李成淡淡道:“可是,某却不想杀他,至少现在不想。”
陶子思大惊:“天王,这可是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错过今日,等到他回到军中,再要将他拿下谈何容易?只要拿下王慎,兼并他的士卒和领地,天王你可就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强藩,张俊算得了什么,韩世忠又算得了,即便是刘光世刘太尉也比不上你老人家啊!难不成,你就不想?”
“想,怎么不想,可是,我说了现在不是杀王慎的时候。”李成缓缓道:“杀了他王道思,下一步又如何?咱们不一样陷在这湖南脱身不得,又钟相、杨太一众妖贼在,根本去不了江汉。”
“怎么就去不了?”陶子思忍不住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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