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陀:“可是,可是……杀人终归是不对的呀……应祥将军……”
岳云却不说话,显然是不想管这件事。
杜充突然插嘴:“当年方腊做乱,明教祸害江南的陈壮老夫也听人说话。这种妖孽是不可能教化的,杀了倒也干净,老夫同意,牛皋将军,此事就由你来办。”
见大家都默许此事,武陀喃喃道:“不能,不能这么做呀!”
可是,既然杜束已经开口,军中上下等级森严,命令一下来也只有执行了,他也没个奈何。
很快,俘虏们就被圈成一团,被人用绳索串了押到河边。
大约是感觉到今日必死,众摩尼教教徒同时喊道:“能不能脱掉我等身上的衣裳?”
牛皋等正要动手的士兵哼了一声:“还想着入土为安吗?你们这些妖人攻州掠府,屠戮百姓,今日定要将你等抛尸水中喂鱼。”
武陀正带着乡勇在一边维持秩序,见妖人要求脱掉身上的衣服,心中大为不解。
一个背嵬军士兵解释说:“武将军,这些摩尼妖人邪的紧,死了下葬的时候要脱得精光,说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还有,他们平日间也不粘荤腥,只吃菜。”
一个乡勇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也听人说过,食菜事魔王嘛!”
第二百六十五章 食菜事魔(二)()
“不吃肉?”
“是啊,不吃肉,只要拜了魔王,一辈子都不肉的。”
“我就说这些妖人瘦得跟狗似的,原来不粘荤腥啊!直娘贼,没肉吃,还不如死了。”
“对对对,没肉吃,活着还有什么劲。这种邪教,竟然还有人入,好生叫人奇怪。”
“你在军使手下当兵,每天都能见着荤腥。普通人,一年能吃一两回肉就算不错的了,就算一辈子吃菜也没什么。”
“也是,给军使当病真带劲,老子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能够过上顿顿有肉的好日子。”
围观的众人说着兴致勃勃,就好象在参加一次盛大的聚会。
说话中,牛皋带着手下的亲卫已经开始杀人了。
他们将俘虏脱到河边,一刀剁下脑袋,然后顺便一脚将无头的尸体踢下河去。
七百一十一个俘虏说起来不多,可要尽数杀光,光凭牛皋和他手下的二十来个亲卫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只杀得两百余人,亲卫手中的刀就卷了刃。换刀再杀,不过片刻,又卷了刃。手臂也软了,身上累得全是淋漓的大汗。
带后来,亲卫们也不追求一刀砍下敌人的脑袋,而是提起刀子胡乱地在俘虏脖子上一抹,推下水去了事。
转眼,小河里就塞满了尸体,渐渐地,水流不畅,涨了起来。
河水已经变成了泛着泡沫的红色,腥臭之气冲天而起。
牛皋也杀发了性,最后也懒得再理睬那许多提起铁锏对着俘虏的脑门就砸下去,然后扔进水中去。
听到清脆的天灵盖的破碎声,看热闹的士兵们激动了,同声喝彩:“牛将军好大力气!”
说来也怪,俘虏从头到尾不但没有反抗,反非常配合都走到行刑的牛皋等人身前跪了下去。
在一片整齐有序中,悲凉的歌声响起: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看到俘虏们一脸的麻木和平静,突然间,又一股寒气从武陀生起。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摩尼教妖人已经和自己其他人是不同的两种生物。这场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抢地盘,造反,打天下那么简单。而是要将整个世界变成他们的地上神国,将所谓非教徒都如猪羊一般杀个精光。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朝廷官兵和反贼的战斗,而是人类和非人类对于生存空间的争夺。
武陀再也忍不住,抢过一把大斧冲进俘虏之中,对着敌人使劲地砍下去。
俘虏们都跪在地上,俯身伸长脖子,迎接武陀毫不犹豫的斩杀,似是在视死如归,又似是在……完成自己的大圆满……
歌声还在响:“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
“直娘贼,杀不完的恶徒,杀不完的妖孽!”武陀大声咆哮着。
浑身上下都是敌人喷来的鲜血,黑殷殷,臭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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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多俘虏都被你们杀了?”王慎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你等不知道我军禁止杀俘吗?”
在战后的第三天,王慎的中军行辕终于过来了。
在巨大的节帐中,听到岳云的禀告,王慎大为震惊。
不等岳云说话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是要借此震慑摩尼教妖人,可是一味杀戮,名声实在太坏。我军不留俘虏的名声一旦传出去,日后战场相见,只怕敌人再不肯降服,要于我等死战到底。如此,却多了许多麻烦。”
王慎在军中威望日高,如今又得了朝廷封尝,开牙建府,可说是只差一步就能成为“相公”了。别人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惟独这个岳云对他毫无畏惧之心,平日里遇到事总要争个输赢。
偏生王慎拿自己麾下这个第一悍将和小舅子毫无办法,若是任由他说下去,还不被他给烦死。
“还有,你们也别说妖人极其顽固。没错,这些底层教徒是被洗了脑的,但咱们还是可以反洗回来的,只需要一些耐心。”
“什么地上神国,什么大明尊。什么黑暗王国到处充满烟火、闷气、飓风、污泥、毒水,由黑暗魔王统治,住着五类魔,整天沉溺在情欲、争吵之中。光明与黑暗数次大战,黑暗魔王让恶魔生下了人类的祖先。因为人类是黑暗之魔的子孙,大明尊便派遣光明使者,用光明分子来拯救人类的灵魂。其实都是屁话,只要是人,就会向往好的生活。”
“禁欲也就在大家都一穷二白,饿得快死的时候才可能实行。一旦见到财帛、女子,原始的人性就爆发出来了。”
“钟相起事的时候说什么‘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好象入得他门,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兄弟姐妹,都是教友,这也就是骗骗村夫愚妇罢了。人生而不平等,分为不同的阶级。也因为有了不平等,才有对更好生活的向往,才有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若不是因为人和人能力大小不同,又有阶级之分,只怕咱们现在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他钟相说得好听,结果呢,还不是要做皇帝,还封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身着龙袍,别人见了他都得三拜九叩。这个时候,他怎么不说等贵贱,均贫富了?”
“口头都是教义,其实啊,都是生意。”
“正因为他钟相和摩尼教的上层和下层教徒先有了贵贱贫富之分,所以,某认为,摩尼教虽可以蒙蔽湖南百姓一时,却蒙蔽不了一世。”
听到王慎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牛皋笑道:“别说我等也又些身家,就算是换了普通百姓。你叫他将手头唯一一头牛拿出来跟别人均一下贫福,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军使说得是,大家都一般贫福,坐着就有饭吃,谁还肯去种地,谁还想着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到最后,大家一起饿死算球了。这摩尼教,直他娘荒唐。”
王慎:“摩尼教的核心教徒是贫民,只要给他们一个安定的日子,让他们能够有田种,有饭吃,自然就能平定湖南。所以,一味杀戮固然可以震慑一时,却不是长治久安之策。牛伯远刚加入我泗州军,不知道我军军法。所谓不知者不罪,此事就罢了。”
对于钟相这种原始的某某主义,作为一个曾经的成功人士,站在阶级立场上,王慎内心中反感到了极点。亲不亲,阶级分嘛!他也不想对牛皋过多责备,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事。
“不过,牛将军,虽某不想责怪你,但还得对你略做惩戒,如此,才能叫士卒心服。”王慎说。
牛皋拱手:“听凭军使发落。”实际上,他也向岳云打听过自己将会受到什么处罚。岳云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现在又不算是我泗州军的正式军官,估计也就扣两个月俸禄。
如此,牛皋也就安心了。
王慎笑了笑,一巴掌,从就有一个文士模样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卫回见过军使。”
“牛皋将军,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卫庄主麾下效力。”
“啊!”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个卫回大家却是不视,也不知道是何来历。不过,看他模样应该只是一个乡绅,而牛皋却是堂堂统制,让他在卫庄主麾下效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军使。”牛皋虽然心中奇怪,还是拱手应允。
王慎笑了笑,对手下众人一挥手:“除了卫回和牛皋将军,你们都退下去吧。”
等到众人退下,节帐中只剩王慎、牛皋、卫回和行辕赞画军务事严曰孟。
王慎指了指严曰孟:“牛将军,让严宣赞跟你说。”
“是。”严曰孟笑道:“牛将军,我军这一阵子和妖人在沙场血战,军中的大大小小将领都是和摩尼教照过面的,也就你刚来,算是个陌生面孔。”
牛皋心中一动:“军使可是要用间?”
严曰孟一脸的惊讶:“想不到牛将军竟然猜出来了,确实,军使是有这么一个计划,打算让将军混入摩尼教中,里应外合,拿下钟相的老营。这为卫庄子本是摩尼教中的官员,前番不忿妖人祸害百姓,投入我军。这次军使打算让他和将军一道回到钟相老营做内应,却不知道将军可否愿意?”
王慎插嘴:“若伯远不肯,某绝不强求。”
牛皋是个喜欢找事的人,他也想过自己来湖南之后,估计带兵打仗的事情还真轮不到自己。如此,还怎么在战场是建立功勋,还怎么在军中立足。
而且,如果能够潜入摩尼教妖军中,在里面搞事,那是何等的有趣。
当下,牛皋就笑道:“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王慎:“这样,你选二十个得用的亲卫同卫庄子离开军营,去寻钟相的老巢。”
“是,末将这就去办。”
等到牛皋兴冲冲地随卫回离开节帐,王慎摇了摇头:“可惜那么多俘虏,某本来还要拿那些俘虏做篇文章的,结果被牛皋给杀了个干净,太卤莽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目的和手段之间的关系()
严曰孟小心地说:“军使,俘虏没有了,再抓就是。整个鼎州的青壮皆为钟相裹胁,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捉。而上一战,牛皋将军可是和贼军照过面的,若是叫俘虏们逃回去,须防备被贼人认出来。如此,岂不是害了牛将军。”
“倒是。”王慎点了点头。
至于那些俘虏拿来做什么,或者说如何平定钟相之乱,王慎早已有了定计。不外是按照真实历史那么办就是了,根本不用费太多脑筋。
在真实的历史上,南宋小王朝平定钟相之乱根本就没花多少时间和精力。
当时,镇压钟相的领军大将正是王慎的“老朋友”孔彦舟。
老孔来湖南之后刚开始和李成采取的战略完全相同,不外是大家都派兵抢劫村镇屠杀百姓,制造无人区,极大地削弱摩尼教的战争潜力。
可杀到最后,孔彦舟感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到最后,一旦鼎州的战争潜力耗尽,大家都在这里站不住脚。摩尼教肯定会撤去其他地方,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
于是,在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孔彦舟每抓到一个摩尼教俘虏便将一支竹签插到他的头发里,释放了事。
竹签上写着一行小字“爷若休时我便休,依旧乘舟向东流。”
意思是:如果你钟相不和我作对,老子也懒得管你。这仗我是不想打了,大不了借道离开。
同时,他趁钟相防备疏松的同时,派出奸细假装入法,混到钟相身边。最后来一个里应外合,将钟相生擒活捉。
既然老孔在真实历史上干得漂亮,王慎也打算这么做。
也因为有这段历史,王慎当初从安陆发兵的时候才敢放言说自己能够在短期内平定摩尼教之乱。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寻找到钟相的老巢。
本来,王慎刚进澧州的时候敌我态势非常分明。钟相在战场上对李成取得了绝对的主动,占据了大量的州县,他的伪朝廷的决策中枢也设在澧州州府里。这样,背嵬军的任务就简单了,一座城市一座城市打下来就是了。
可随着自己一路在战场上高歌猛进,战争的形态就发生了改变。
见正面抵挡不住王慎的攻势,野战没有丝毫胜算,钟相就将部队化整为零,以小队和他打起了游击战。
钟相在湖南三州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右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将土地和抢劫的财物平均分配给教徒,并免除参加自己军队的所有兵丁的徭役赋税,很能迷惑人心。
现在他让出州县,藏兵于民,还真有点汪洋大海的意思。
泗州军在行军的时候,前一刻所见的善良百姓,下一刻就化身为狂热的教徒,号叫着挥舞着兵器杀来,搞得他防不胜防。
一时间,泗州军士兵看任何人都想是敌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部队每驻扎一地,日夜都受到敌人无休无止的骚扰。等到聚集了部队反击,敌人却又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这是泗州军自成军以来第一次打这样的战争,真有的束手束脚的意思。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阵子,军中多有怨言,士气也甚是不振。
也因为看到这种状况,王慎这才叫士兵们操练鸳鸯阵,也将部队分散开来,以小队对小队。
不过,以小队对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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