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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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 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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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官的速度当真快如闪电,叫人目眩眼花。

    在等他做了宰相之后,很多人都还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杜充热中功名,以前赵鼎做宰相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暂代,以赵相公的威望和能力,并不足以协调阴阳,沟通上下左右,迟早都会被更强之人代替。

    赵鼎本人也深知这一点,平日里也是性格恬淡,对于政事不甚上新。

    后来,赵鼎罢相,吕颐浩上台。这人倒是个有威望,镇得住场面的,可惜他后来坏了事,没办法再再朝堂容身。

    这个时候,能够顶替他位置的就只剩下张浚和杜束了。张德远自不待言,威望极高,而杜充手握两淮兵权,在守住建康府之后,也是名动天下。

    可最后的结果是,张浚去了陕西,宰相的位置却旁落到范宗尹头上,着实叫人意外。

    杜充哼了一声,满面的气恼:“不睦,自然是不睦的。他范宗尹以前不过是区区一个知府,又凭什么做政事堂掌印。他是宰相,老夫是右相,自然是合不来的。”

    杜束见叔父不书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附和道:“侄儿也是替叔父不甘。以叔父的功劳,主持国政,众望所归,官家也不知道是何心思。”

    “官家的心思老夫略微能够猜出一二,范宗尹能够拜相乃是和秦桧私交甚好,秦桧归朝后,自称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朝臣多持怀疑态度。就是范宗尹和枢密院李回竭力保举他的忠心。”

    杜束问:“叔父所说的秦桧可是靖康年的左司谏、御史中丞秦会之。”

    杜充:“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不是被女真俘虏了吗,这些年为女真阶下囚,突然跑回来,说是杀了监视他的金兵南归,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何能委以大任?”

    “谁说不是呢,可有范宗尹的保举,官家偏偏就信了。而且,范某还因此拜相。”

    “因此拜相,区区一个南归的旧臣,何以改变朝廷局面?”杜束大为不解。

    杜充:“还不是这次女真两路南下,官家一路转进,实在是怕了,累了,不想再打下去了。秦桧这次南下,有范某人保举,进宫诏对,提出要与金国和议,效仿当年南北朝划江而治。秦某又说,为了促成这次和议,当‘如欲天下无事,南自南,北自北。’”

    杜束色变,抽了一口冷气:“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这不是荒唐吗?咱们可都是北人,难不成都要被罢免了官职,赶回河北?这朝中衮衮诸公,真正的南人可没几个。难不成官家任由如此狂徒在朝堂上狺狺狂吠不成?”

    “是啊,真是荒唐,官家当时也恼了,说南自南,北自北,朕本是北人,难不成也要让朕归北不成?”杜充说:“原本以为秦某发此荒唐言,必然被赶出朝堂,永不叙用。可怪就怪在这里,没几日,秦某就被任命为礼部尚书,而举荐他的范宗尹也被提拔为宰相。”

    “这个……”杜束听得瞠目结舌。

    杜充一脸的颓丧:“这个时候,老夫才明白过来,官家是真被女真追杀得累了,想要在这江南半壁江山享福的。就在最近,官家还曾言要在杭州西湖边上大兴土木,兴建宫观园林,摆明了没有北伐收复故土之意。可笑老夫这一年来却没有揣摩透圣意,还成天说什么要对江北用兵云云。早知道也上表议和,却将姓秦的这个后来者抢了先。”

    “最最可笑的是范宗尹,也是想通过对北用兵将兵权抓到手上,现在却替秦桧这个主和派做了嫁衣裳,成了姓秦的恩主。”

    “而且,依老夫看来,秦桧奸诈小人也,手段也极为老辣!他现在做了礼部尚书,将来我大宋和女真的和议一启,为了取信女真以示重视,说不好会被提拔进政事堂做相公,到那个时候,就是来抢老夫的位子。”

    是的,如果秦桧一旦进政事堂,首先倒霉的就是他杜充。毕竟,政事堂的几个相公中,只杜充的根基最薄,在朝中也没有自己的山头。不拿掉他,还能拿掉谁?

    杜束:“叔父,这可如何是好?”

    “我固然是要倒,他范宗尹也要跟着倒霉。同行是冤家,姓秦的一旦得势,范首辅的位置怕是也坐不安稳了。谁叫他主战呢,而官家一心求和,秦桧显得得到提拔,就是他放出来探风声的。秦桧以和议策入政事堂,必然和范宗尹为敌。”杜充幸灾乐祸地说:“老夫虽然根基浅薄,可好歹在掌军,不做相公,大不了依旧做这个留守。范宗尹区区一个知府,根子更浅,骤然被提拔为宰辅,眼红他的人多了。将来一旦被秦桧搬掉,下场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范相公现在只怕就好象是吞了颗苍蝇,已经恶心坏了吧?”

    杜充不去考虑自己下一步该做如何打算,反先嘲笑范宗尹。杜束一阵无语:“叔父所说的话不过是推测,将来的事情未必就是如此。”

    “什么未必就是如此,那是肯定。”杜充冷笑道:“秦桧南归带有上百随从,如今都被任命为京官,就连给他开船的船工……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叫孙靖。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鄙野人也补官为承信郎,可见秦桧如今的圣眷之隆。”

    冷笑完,他又变回先前的颓废模样:“看来,形势不妙啊,老夫怕是在政事堂也呆不了几日了。”

    听他这么一说,杜束也担心起来。

    可他本是一个不良中年,花天酒地惯了的人。人品虽好,其实就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烂好人。

    顿时急得不住搓手:“糟糕了,糟糕了。”

    “你急什么,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杜充:“约之,你这次来建康见老夫所为何事?”

第二百四十六章 庙堂之高(二)() 
杜充抬眼看着杜束,心中也是奇怪。如果王、杜二人那边真有事,大不了写一封信过来既可。现在自己这个侄子亲自跑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项。

    杜束这才想起王慎送别自己的时候所说的话,忙从怀中掏出信,以双手递过去:“叔父,这是王慎给你老人家写的信,还请看。”

    杜充接过信:“什么事,要兵、要钱还是要官,直说就是了。而且,但凡有好事,老夫自然不会忘记你们这些晚辈、门生们的。”

    “倒不是这桩。”杜束:“王慎在侄儿来建康拜见叔父的时候也提过信中的事,道思的意思是如今女真已经退兵。大江以南虽然遍地烽火,可东南却已经平定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守江必守淮。若是两淮沦陷,责金陵则誓在必守。金陵龙盘虎踞,东南形胜。若金陵不存,则东南不保。也因为石头城乃是江南腹心,自三国以来,先后有六朝在此定都。先前官家南下时,也将行在设置于此。此番女真已然北返,官家是不是也该还都了?”

    “还都,还什么都?”杜充不屑一顾:“你和王慎也是糊涂,怎么就看不明白朝廷和官家的心思。他们是真的被女真给吓坏了,巴不得离金人越远越好。方才某不是说过,官家爱杭州山水,已在西湖周围大兴土木,修建行宫,要好好享受太平日子了。而朝中的衮衮诸公们也在杭州大量购置田产、兴建府邸,鬼知道官家和官员们投进去多少钱。如果还都建康,那么多钱不都白扔下去了吗?如此,杜某岂不成为天下人的公敌,不用官家发怒,朝臣们首先就容我不得。”

    说到后来,杜充声色俱厉,忍不住一掌拍在几上。

    “我我我……叔父,这都是道思的提议,侄儿也不甚了了,你还是先看信再说吧!”杜束吃了这一通呵斥,有点口吃。

    “好,老夫倒想看看王慎口中能吐出什么莲花来。”杜充一把撕开封口,抽出信来。

    只看了一眼,他就抽了一口气,目光落到信上,良久不肯挪开。口中还年年又声,似是在慢慢咀嚼其中的文字。

    过了半天,杜充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厅堂里慢慢地转起圈来。

    杜束被他转得眼花,想问,却不敢问。

    好半天,杜充才停了下来,问:“约之,这信你这么没看过。”

    杜束忙站起来:“走之前,王道思也就大概说了数迎官家回建康之事,侄儿也没看过这封信。”

    “那好,你看看吧!”

    接过王慎的信,杜束一看,额上黄豆大的汗水就落到纸上。

    王慎的信用的是大白话,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正因为如此,其中的意思显得异常的赤裸。

    大概的内容是,杜相你身为朝廷右相,朝廷中枢决策人之一,政事堂才是你的位置。长期远离中枢,朝中但凡有消息,传到你耳朵里,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到时候,新闻已成旧闻,又如何做出相应的应对?如果朝廷中真有人对相公别有心思,那就是被动挨打了。

    最最要害的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长期维系的。别说君和臣,就算是亲戚之间,有得一段时间不往来,人情也会变得淡漠。

    相公乃是管家一手提拔的天子门生,可是,若是长期不在中枢,又有人在君前进谗,三人成虎,这个情分难免会生分下去。

    所以,相公现在最要紧的是侍奉架前,不给小人以可乘之机。

    可是,身为国之柱石,建康这边的江防却是离不得相公,不如现在接朝廷六部和官家还都建康。否则,一旦官家正式下诏定都临安府,大事晚矣。

    ……

    王慎现在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黄州防御使,妄议朝政已是大罪,更何况这事还关系到国都。若是叫别人知道,麻烦就大了。

    杜束自然知道这等机密大事的要紧,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杜充将信又抓了回去,冷冷道:“王慎的胆子不小吗?嘿嘿,他让老夫迎官家还都,这是将我架在火上烤。一个不小心,大伙儿都是粉身碎骨的结局。险,这是在行险啊!你说,老夫会答应吗?”

    杜束喃喃说:“侄儿不知道,侄儿不知道。”

    杜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王道思此计却是破局的好法子。如果真弄成了,老范的宰辅位置说不好要让给老夫。至于秦桧,他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南归之人,无根无底,所依仗的不过是和议之策。若是老夫大权在手,官家要和议,好,我就和议;官家要打,咱打就是了。”

    “最妙的是,这建康老夫经营多年,根基稳固,真有事,官家也会问政于我!”

    是的,建康府是他杜某人的地盘,当地驻军也都是杜充的人。到时候,谁想动他杜相公,怎么也得考虑考虑后果。

    赵构只要一还都,以大宋朝的政治体制,虽说做不到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影响朝政走向还是可以的。

    杜充突然走到茶炉前,将那封信塞进红泥小火炉里:“说不得,此事要试上一试。”

    有火光一闪,厅堂中大亮。须臾,又暗了下去。

    杜束突然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叔……叔父……”声音颤得厉害。

    “没个出息的,咱们杜家的子弟都是如你这样的废物,在大事上没有静气。”看到杜束的模样,杜充大为不满;“若你能有王道思的两分本事,我也要高看你几眼。”

    杜束:“道思文武全才,侄儿如何比得上?”

    “也对,你跟在王道思身边,他立了什么功劳,封官晋爵,朝中有我在,终归少不了你一分。”杜充满意地点着头:“王慎啊王慎,老夫当年收入你入门,倒是得了一珍宝了。约之,江汉大捷的事情你知道了?”

    杜束:“回叔父的话,侄儿这一个月都在乘船,却是不知道,方才也是听管家说的。”

    “从黄州到建康才多远点水路,你竟然走了一月,只顾着嬉戏玩乐,真是个不成器的。”杜充冷着脸教训了他几句,最后道:“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成得了什么事。王道思果然能打,这才去黄州一年不到,竟将整个江汉都平定了,老夫也是面上有光。我已经上表为王道思和你请功,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你先在府中住下,等到旨意之后再回黄州。”

    杜束小心问:“是,叔父,却不知道……”

    杜充不满地一挥手:“你是不是想问要升什么官儿,下去吧,老夫怎么可能亏待你们。”

第二百四十七章 庙堂之高(三)() 
在杜束到了建康的第二日一大早,杜充就乘官船去了临安,说是政事堂有紧急政务需要处置。另外,还有军国大事需要面圣。

    杜束猜测师父这次去临安府见官家有两件事。

    一是为王慎和自己请功,并讨要官职。如今的王道思和泗州军已经是叔父手下最能战的军队,也是他的门面。特别是在平定江汗之后,可谓是为杜相公一门挣足了面子。可以想象,未来王慎必将成为他的一大臂助。只是,如今的王慎官爵实在太低,要想让他在未来发挥更大的作用,必然要将其放在更高的位置上。

    杜约之是个恬淡的人儿,只要每日有醇酒美人,有钱花,有风花雪月,至于官位大小倒不放在心上。位置越高,责任越大,麻烦越多,在他看来未必是什么好事。但是,如果王慎得够得到朝廷提拔,一展胸中抱负,他还是很高兴的。

    其次,叔父应该是去奏请官家还都建康。这事杜束觉得好是好,只要朝廷迁回建康,天子守国门。作为执掌整个江淮的所有军队,负责长江江防的叔父自然会被官家重用,日后未必就不能宰执天下。只是,此事阻力实在太大,搞不好会闹出一个大乱子。

    想到这里,杜束不觉担心起来。

    担心归担心,但日子还得过。在杜府住了两天之后,杜约之就将这事抛之脑后,成日带着扈从游山玩水、读书、诗酒风流,倒也快活。

    不觉半月过去,这一日他正在一家茶社听曲,就有一个杜府的家人急冲冲跑来:“杜老爷,可算找着你了,快快快,快随我回府,相公回来了。”

    “啊,叔父已经回建康了?”

    那家人笑道:“刚到,相公他老人家还没喘匀气就叫小的过来寻你。呵呵,想来江汉大捷,朝廷的封赏已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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