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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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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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吴宪法身前,一个卫兵用身体遮住主将,双掌一合,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那把刀夹在掌中。

    这一手当真高明,引得所有人都高声喝彩。

    此人和安夫人身边的封长情、封长远兄弟一样,原本是山贼头领出身,行走江湖一辈子,武艺极为高强。只不过,他却没有封家兄弟那样的运气入了夫人的青眼,被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卫。如今,封长青更是在王军使身边征战沙场,出人头地了。而他,这一年来,也仅仅是个什将罢了。

    他这一手太神奇了,惊得李宏也是瞠目结舌。

    不过,转瞬,这人却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原来,李宏的力气实在太大了。这人虽然用手掌夹住这一刀,但还是被刺进面门中去,显然是已经活不成了。

    喝彩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无声悲愤的怒吼。

    乘对手一呆的时候,李宏脚下一勾,勾起一根沾满了血泥的滑腻腻的长矛,狠狠朝吴宪法的心口刺去。

    这是二人鏖战半天第一次面对面厮杀。

    在来黄州这大半年时间里,吴宪法知耻而后勇,每日只打熬筋骨,力气比以往大出许多,身上也长满了结实的肌肉。可是,随着力量的增加,身体的敏捷度却下降了。

    这一矛来得好快,竟避之不过。

    即便用顷刻之间朝一边闪去,长矛还是斜斜地没入胸膛,从旁边穿了出来。

    吴宪法长声惨叫,手中的狼牙棒掉在地上。刚才这一枪从前胸入,扯断的胸肌,破开腰肋。若非有肋骨挡住,让矛尖滑到一边,自己还真被人家串成烧烤了。

    剧烈的痛楚袭来,吴宪法浑身都是冷汗,心中一阵冰凉:贼将的武艺好强,可怜我勤练武艺,却在敌人手下走不了一招。今日却是死了,可弟兄们怎么办,这一战怎么办?

    刺中吴宪法之后,看到所有的敌人都张嘴大叫,李宏心中狂喜,正要抽矛在补上一枪,彻底结果了敌将。

    可就这个时候,他身上的力气突然消失,手中的枪杆子也因为太滑无法使力。

    “糟糕,劲用完了!”

    还没等到他再做动作,吴宪法突然和身扑上,猛地抱住李宏,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

    在大声的惨叫中,二人骨碌碌地朝下面滚去。

    ……

    一切都仿佛慢下来了,天和地在吴宪法眼前缓缓旋转。

    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慢慢地咬开李宏的皮肤,咬开他的喉管,咬开他颈侧的血管。

    身下是湿漉漉的全是人血的烂泥,到处都是死人苍白而恐惧的面孔。大地是红黑色的,天空是湛蓝色的。红色、蓝色,不停变幻,最后融合在一起。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耳朵里全是沉闷空洞的“嗡嗡”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敌人劲急的动脉血才标出来,狠狠地冲进他的喉咙,打得口腔中痛不可忍。

    此刻,缓慢的一切突然加速,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

    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坡底下的红泥中,身边是不住抽搐的血如喷泉的李宏。

    一片又一片巨大的黑影子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去,那是冲过来的踏白。

    山坡上,已经彻底解决了敌人的胜捷军士兵飞快地朝旁边闪开,留出一条通道。

    吴宪法缓缓地坐起来,感觉自己浑身内外都被鲜血泡透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李宏的。

    他也懒得去割即将断气的李宏的头颅,只坐在地上沙哑地哭着:“没有人能看不起我吴宪法,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子拿命搏回来的。军使啊军使,你是明白我的……吴宪法不是小人,不是孬种……”

    ……

    马蹄还在轰鸣,这声音让人颤抖。

    到处都是山呼海啸的呐喊:“泗州军,泗州军——天下第一!”

    “王军使——常胜不败!”

    张用的右校冲骑阵高破,泗州军踏白轻易就迂回到张用中军所在的后校。

    这场规模空前的大会战也到了最后时刻。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王慎获取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了。

    不但踏白军在奔驰冲击,其他几军也将所有的兵力投入战斗。大风吹来,卷起泗州军千百面红旗。

    吴宪法还在哭,但他已经柱着长矛站了起来,沙哑地对着两个过来扶自己的卫兵大吼:“不要管我,副指挥使接替我接过指挥权,胜捷军,前进,前进,前进!”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说英雄气() 
“王慎想要害老夫的性命。”

    “一定是的!”

    作为南宋小朝廷名义上的最高军政长官,李横在踏白军投入迂回侧击的时候,竟被众人裹胁其中,一声呼啸跟着大队骑兵向前猛冲。

    他先前立在中军大旗下正悠闲地观看着两军对垒的情形,作为一个干才,虽说眼前的战场残酷到超过他的想象。但毕竟是多了多年的圣贤书,养了一腔子浩然之气,不至于像幕僚那样被惊得魂不附体。

    作为朝廷官员,内心中他自然不会像扈从们那么龌龊,希望泗州军失败。如果王慎落败,贼势大涨,自己这个置制使在江汉也呆不住。可是,如果以王慎那飞扬跋扈的性子,若是再吃掉张用,谁还制得住他?

    因此,这一战双方最好打一个不胜不败,两败俱伤才好。

    方才也不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卑贱军汉,在骑兵出动的时候,竟将他一起裹在其中,朝前猛冲。

    作为一个大人物,李横自然不会大声高呼,如果这样岂不是一场笑话。既然事以如此,只得竭力挺起胸膛,如此才不会失了朝廷大员的威仪。

    只是,眼前这满是人尸的战场竟然是如此可怕。

    而王慎和他手下那五百骑兵,竟凶暴到如此程度。

    越过胜捷军刚拿下的那片小高地,眼前是一马平川。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住王慎的冲击了,骑枪纷纷折断,飞上半空。

    转眼,张用的后校阵被一轰而碎,帅旗倒地。

    就这样还不算完,踏白甚至不肯停留一步,骑兵们纷纷抽出挂在鞍上的连枷、大斧、铁鞭既然朝其他敌阵冲击。

    失去了指挥的敌人组织不起有效抵抗,看到如同山崩一般的铁骑洪流,还没等到骑兵冲来,就大喊一声,丢下手中兵器转头便逃。

    战场上回荡着几万人声嘶力竭的大叫:“败了,败了!”

    “王道思过来了,快逃啊!”

    “张盟主死了!”

    ……

    张用军彻底崩溃。

    天色渐渐地暗下去,青天白云已经被满天星斗代替。原野中的喊杀声还在不住响起,但火把已经次第燃起,如同天上的繁星,无边无际。

    前边的王慎已经换了三次马,依旧在不泄气地追击着溃兵,看他的架势是要彻底吃掉张用军。他手中的斩马刀不住地挥舞,对着溃兵的腰部横扫,每一刀下去,就能见敌人砍成两截。

    骑兵们手中的铁锤、铁鞭也换成了轻薄的马刀,他们甚至懒得挥刀。看到敌人之后,只将刀在马脖子边上一摆,策马一冲,马力就能带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下敌人溃兵的头颅。

    李横已经累得想要呕吐了,两条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想来是已经被磨破了平。可是,他却停不下来,在这疯狂的战场上,如果脱离大部队,自己一个人置身在这满是恶狼的战场上,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是的,杀红了眼的泗州军士兵就是那永远不知道餍足的饿狼。自己来黄州之后已经犯了众怒,若是离开王慎身边,遇到其他士兵。那些杀坯绝对会毫不犹豫给自己来上一刀,做为带过军队的人,李横实在是太明白大宋朝的军汉是怎么德性了。

    但凡一场大会战,真正在正面对决中的伤亡其实也就是两军接触面的那几千人而已。超过七成的斩获发生在一方崩溃,另一方追击的过程中。

    王慎拥有一支强大骑兵,所以,这次追击,张用军的死伤尤其地惨烈。

    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涂上了一层粘稠的人血,他的腰上系满了敌人的人头。实在系不下了,就挂在马头上。

    这让李横想起一句诗:“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凶悍的泗州军和胡羌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说其他人是饿狼的话,那么,王慎就是那最最凶狠的头狼。

    他不住在前面高呼、冲击、挥刀,好象永远也不知道疲倦的样子。回头不经意之间,李横发现和其他骑兵通红的欲要燃烧的眸子不同,那深如潭水的双目却是一片平静。

    他并不嗜杀,可一旦动起手来,不将敌人屠个干净,却不会罢休。

    这就是一个有着铁石心肠,永远不会软弱的杀神。

    ……

    李横战栗了,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想要分化瓦解泗州军,夺王慎兵权的念头。如果真到那一天,自己必然会承受王道思毫无留情的反击,到时候,我能顶得住吗?

    ……

    冲垮了一队溃军之后,王慎和众骑兵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咱们回营。”王慎将手中斩马刀扔给封长青,朗声长啸。

    战马如龙而返。

    有雄浑歌声响起,正是王慎弹剑而歌:“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余骑共相处。平泽之中逐猎,渴饮甘浆獐血,觉耳后生风。箭似饿鸱叫,霹雳拓弦弓。”

    “此乐使,人忘死,太匆匆。那知今日身贵,仪仗一何隆。行路自由不得,开幔人言不可,闭置向车中。邑邑类新妇,无气说英雄!”

    李横本是个文人,博览群书,如果听不出王慎所唱的正是一曲《水调歌头》又如何听不出这词改编自《梁书?曹景宗列传》。

    对的,就是那个“去时儿女悲,归来胡笳竞。借问过路人,何如霍去病?”的梁朝大将曹景宗。

    原文是: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肉,甜如甘露浆,觉耳后风生,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遭此邑邑,使人无气。

    这段文字描写的时候曹景宗老年功成名就后在京城养老,因为身份尊贵出行时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可因为朝廷礼制和规矩实在太多。回想起自己少年在乡里时任侠自在,竟心情抑郁。感觉,那纵横自在的年月才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王慎这词改得甚是可笑,但其中那股豪迈之情和少年狂气却掩饰不住。

    他这是以曹景宗自居啊!

    自来黄州一年有余,斩孔彦舟、败杨再兴,全歼李宏,张用束手,火攻、偷营、攻坚、阵战,未逢敌手。

    打败张用,江汉平原已经是他王某人的地盘了。

    谁又能遏制他的崛起呢!

    歌声在原野回荡,马蹄轰隆,将军夜归。

    星辰浩瀚。

第二百三十三章 海阔天空(一)() 
王慎这次出兵攻打安州的战略目的有三:一,剪除张用、曹成等贼军的军事威胁;二是拓展生存空间,将安陆变成自己根据地;三是以安陆的钱粮度过迫在眉睫的大饥荒。

    在和张用这场决战的第二天,王慎甚至等不及听取汇报,就领着前军进了州府所在地安陆城。

    就穿越到宋朝之后所见过的城池而言,金陵且不说了,江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龙盘虎踞,东南形胜。不过,因为北宋有意的削弱,金陵的人口大量流失,空有若大坚城,到建炎年间也只有五六十万常住居民,虽然尚不像后世那样繁荣,可也是一等一的大城了。

    不过,金陵究竟怎么样和他王慎却没有任何关系。而此刻的安陆却实实在在地掌握在他手中,成为目前他王某人囊中最优质的资产。

    眼前的安陆城外人烟繁茂,阡陌交通,鸡犬声相闻,一片宁静富庶。自北宋开国以来就没有经受过战火的安陆人身上都穿得整齐,面庞上有着营养良好的神气和光泽。

    进得城中,府城也极大,城中有纵横六条驰道,大大小小的街巷看得人眼花。就其城建,至少已经达到后世一个中部县级市的规模。王慎的前军刚进城的时候,城中百姓因为畏惧,都关门闭户不敢露头。后来见到王慎的安民告示,又见前军将士与民秋毫无犯,渐渐地胆子就大起来。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日不做一日不得食。陆续就有小贩出门贩卖货物,有樵夫拉了一车车木炭进城,有百姓开了店铺贩卖布匹粮食胭脂水粉,有胆大的小儿热情的招呼站在街边维持秩序的士卒进店吃饭。更有老妇、小姑娘拿来串在花环的茉莉、白玉兰、栀子往士卒头上戴去,也好讨些零花,羞得那些朴实的军汉连连摆手。就连王慎手中也被硬塞了一朵叫不出名字来的小红花儿,他笑了笑递过去两枚铜钱,然后随着就花儿插在自己头上。

    宋人有簪花的习惯,王慎身高臂长,虽说面庞已经被南方的艳阳晒成黑色,可眉宇中却闪烁着一股上位者特有的英气,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引得百姓一阵喝彩,也让小姑娘们羞红了脸。

    看到一个个卖花姑娘,听到她们轻柔的叫卖声,王慎突然想起老友易安居士李清照词作中的那句话:“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虽说是盛夏,凉风袭来,路边树木绿影摇曳,却是说不出的舒爽。

    安陆城中有完善的排水系统,一条条街边的水渠中水流清澈,有群群小鱼游戏其中,如若空悬无物。

    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相比之下,饱经战火的蕲、黄和淮西实在是太破烂了。

    进了府衙,安顿下来,王慎自掏腰包命人买了酒食,摆了一桌和呼延通、封长青二人美美地吃了起来。他还派人去请李横,回话说李置制使身体抱恙,找郎中开了一剂药已经睡了。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王慎兴致很高,不住吃酒。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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