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军随行的校尉,除此之外,更多的侍卫亲军都留下来“坚守”霸州。
至于为什么这些家伙连卫护太子的责任都顾不得了,是因为戴静兰放话说只要不拖后腿的精锐,而越大老爷则是说霸州不能是空城——于是,号称在守城战中“受伤”的数百名侍卫亲军,就这么留在了霸州城中负责守御。
“怪不得英小胖会对这些家伙如此怨念,原来是这个道理。”越千秋哂然一笑,算是弄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随即就若无其事地说,“如果还有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说话,你们就翻墙过去打人闷棍好了。记得,下手要狠,不能露出真面目,不在场证明做好。记住找身份够高,让别人没办法抓把柄的人来当挡箭牌……”
慕冉和小猴子都知道越千秋素来是闹起来不嫌事大的脾气,而周宗主大约是为了互补,凡事相当认真谨慎。所以他们俩才借口今天在大名府中集市买了新鲜果子送过来,特意来找越千秋说道这么一件事。此时得到了比他们料想中更好的答案,两个人顿时兴奋极了。
等越千秋面授机宜完毕,他们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小猴子这才突然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差点把周宗主的话都给忘了!越九哥,周宗主说,要不要让宋师姐每天过来一趟给你看看?虽说太医院自有高手,但之前一路上到底是她亲自给你看的!”
越千秋已经在宋蒹葭手中吃够了苦头,哪里敢再让宋小女侠过来,可话到嘴边,他想到周霁月特意让人传这个话,不禁多了个心眼。再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周霁月的苦心。
她也许是担心,他会因为这尴尬的身世而遭到什么暗算吧?毕竟,如果要暗算一个被伤病困扰的人,没有什么比大夫动手脚更方便的了。而对他来说,除却越府养孙,严诩徒弟的这个身份,他之前那一身多年苦练的武艺,方才是真正在这个世道立足的根本,她是怕他到时候真的会失去这一身武艺?
心中虽说感动,但越千秋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昨天我才刚到,太医院就几个人围着我转,说的话和宋师妹差不多,不过就是将养两个字。放心,没事,你们只管去做我刚刚说的事,有问题我扛着,尽管放手去做!”
这种事情你干,责任我扛的态度,放在任何时候都是最能让人放下心理负担的承诺,更何况小猴子和慕冉一个出自铁骑会,一个出自神弓门,全都对越千秋信赖备至?
于是,两人立时拍胸脯承诺一定干好,随即过去和越千秋同住一个院子的小胖子问好,被留下陪着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这才兴冲冲地离去了。
他们这一走,小胖子想着他们那打了鸡血似的雄赳赳气昂昂模样,不禁满腹狐疑,便打算到越千秋这边问个究竟,谁知道却扑了个空。他招手叫了一个被大名府尹兼北京留守梁乾分派到这边伺候的侍女,直截了当地问道:“千秋人去哪了?”
那侍女是个极其老实的,被太子这一问,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足足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九公子他……他……他去皇上那儿了!”
小胖子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要放在从前,越千秋去见皇帝,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皇帝对越千秋比对他这个儿子都要好。可现在,他却着实没办法忍住,一想到越千秋之前对父皇说话那语气,他就觉得自己若是不在场,那小子肯定会惹事。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撇下那诚惶诚恐的侍女就往外冲去。然而,才到院口,他就和匆匆过来的陈五两险些撞了个正着。
“太子殿下这是……”
小胖子顾不得其他,慌忙问道:“千秋去了父皇那儿?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陈五两一听小胖子这气急败坏的话,顿时莞尔,但想到自己出来时那屋子里的对话声,他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看到他这表情,小胖子那脸色就更难看了,一时满心急躁地追问道:“你卖什么关子,有话直说啊!万一千秋又闯祸,我还可以去父皇那边帮他求求情呢!”
“太子殿下最好别去。”陈五两发自内心地劝解道,“九公子没有叫上您就自己先去了,明显有他自己的考量。至于皇上叫我过来,是吩咐太子殿下,随北京留守梁大人去城中看看。大名府一下子多出了五六千人,米粮浮涨三成,不利民生,要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越千秋也说让他打着学习政务的理由和梁乾多接触接触,如今陈五两就代皇帝来传达了这么一个任务,小胖子可以说瞌睡遇着枕头,正巴不得。
虽说想到越千秋那边不知道什么状况,可再一想越千秋那逢凶化吉的属性,皇帝派陈五两过来分派他任务,明显也是不愿意他去搅局,他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暂且不去想那家伙了。
“那好,我这就去见梁大人。”
论理只要派人去宣召周霁月,但小胖子这两年不再和当年似的凡事讲个架子,竟是直接找去了太子卫率府众人的临时居处。可走在半路上的他,却和周霁月不期而遇。瞅了一眼她身边的冯贞,他还颇为和善地冲小姑娘点了点头,这才笑嘻嘻地对周霁月挤了挤眼睛。
“周姐姐,我正要去找你呢,怎么这么巧?”
周霁月拱手行了礼,这才正色道:“冯姑娘是为了冯家之事心中不安,来向太子殿下请罪的……”
小胖子顿时满不在乎地对冯贞说:“冯家是冯家,你是你,人家连你的丧事都办了,还厚颜无耻跑来留守府门口闹事,你管他们干嘛?唔,我倒是忘了,你回来大名府是为了招揽人手的,怎么能撂下正事?”
冯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求见太子殿下,一是为了请罪,二是正想和太子殿下说,能不能借两个人给我,我要去见几个曾经在冯家做事的大掌柜……”
“这用得着特意说吗,你直接把小猴子带走就是了!”小胖子想都不想就迸出来一句话,见冯贞双颊绯红,他就不以为意地说,“太子卫率府其他人也是,你看中谁叫上就行了,只要和周姐姐说一声就完了。反正这是在大名府,我平日也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进进出出!”
周霁月见小胖子随口答应,不得不轻咳一声,免得小胖子越说越离谱:“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
被这么一咳嗽,小胖子这才想起正事,连忙笑嘻嘻地说:“我要去见北京留守梁乾,周姐姐你挑上正好没事的人,跟我走一趟!”
梁乾把北京留守府让给了皇帝作为临时行宫,自己却没有搬到外边,而是就住在毗邻的一个小院子里。这也是皇帝之前特意嘱咐过的,尽量不要扰民。所以,去找梁乾,小胖子又想表现一下自己作风简朴,礼贤下士,也就不想前呼后拥带上大队兵马。
于是,本来还想改日再出行的冯贞拗不过小胖子的好意,最终脸蛋红扑扑地接受了小胖子硬是塞过来的小猴子和慕冉,外加青城的一对师兄弟作为护花使者。至于本来还想去教训人的小猴子和慕冉,也只能把事情往后放放。
而另一边,越千秋正一动不动地和皇帝两相对峙,一副毫不退让的样子。足足好一会儿,见越千秋还是那么油盐不进,皇帝不禁恼火地说:“朕连你都容下了,和甄容较什么劲?北燕都已经那副光景了,除非甄容打算力挽狂澜抢个皇帝当当,否则自然应当回归大吴。”
“回归不要紧,但青城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欢欣鼓舞盼着他回来,就有人讨厌他这个碍事的。北燕皇帝尚且能随手把晋王这个王爵赏下去,皇上你当初对萧敬先不是也挺大方的吗?给甄容一个官当就那么难?甄容能够把萧敬先旧部带成那样子,明显颇有才能……”
“北燕皇帝就是因为随便封官许愿,这才导致新贵和旧人之间矛盾无法调和,最后国内就和一个火药缸似的,哪怕没有萧卿卿大杀了一批人,也会乱得不成体统。”皇帝说着便一拍扶手,恼火地说道,“再说,你让朕用什么理由给甄容赐官?”
“千金买马骨,再说,甄容背后不只是那些心灰意冷的绝命骑,还有徐厚聪带出去,实则并不情愿从此做燕人的神弓门。”越千秋这才面色一正,一字一句地说,“当然,皇上可以因为霸州旧事,信不过那些叛而复降的人,可既然胸怀一统天下之心,总应大方一些!”
“你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臭小子!”皇帝气得胡子都歪了,“当初刘静玄和戴静兰至少是带着大批军民来归,眼下你提的这些人哪来的功劳?”
越千秋等的就是这句话,立时毫不客气地说:“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有功就能来归?”
发现越千秋竟然抓住了这一点,皇帝顿时眉头微皱,随即就明白了这小子死缠烂打背后的真意:“你的意思是让朕放了甄容回去?”
“他身世有疑,性格又比我执拗较真,你让他就这么回青城,有之前那一重经历,他不得不同意,可心里感受如何?而且他身边有和他同生死共患难过的绝命骑,在北燕还有神弓门的人,回去比在大吴作用大。我知道咱们大吴在北燕肯定扶植过其他山头,可那些山头一定比甄容可靠吗?”
说到这里,越千秋才说出了自己此来的另一重来意:“皇上可以因为霸州之事信不过刘静玄,但戴静兰父子和刘方圆,他们并没有错,不该因此受到牵连!如果他们在大吴今后没有用武之地,何妨也让他们跟着去北燕,以此作为攻略北燕的一方力量?”
“原来你兜来转去,真正想说的是这个。”皇帝终于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见越千秋并没有诡计得逞的得意,反而面色郑重,他就淡淡地说,“你倒是没猜错,甄容也好,刘家父子也好,如今都在大名府。但是,戴家父子不同,朕不会苛待功臣。”
越千秋顿时生出了一丝期冀,而皇帝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冀,直截了当地说:“大将军竺骁北推荐戴静兰为霸州将军,朕已经准了,你不是给铁骑会彭明和那个冯家小姑娘出了那样的主意吗?戴静兰在霸州也好配合。”
“而竺汗青此前力战不退,功劳不小,朕拟将他调往戴静兰原镇所为主将。至于戴展宁,随调竺大将军麾下历练。本来刘方圆也是一并如此,但他没答应。你既然提到他们,那就让陈五两带路,你去见一见刘家父子吧。顺带替朕问一问刘静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越千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自鸣得意,有的只是沉重。他退后一步,深深躬身道:“臣遵旨。”
第七百七十章 兄弟和知己()
留守府最东面的一处小院子虽说偏僻,可连日以来却一直都守备森严。和外间那些三衙禁军看似人高马大,不少人却只是花架子不同,驻守此地的兵卒身材不一,可相同的却是那精悍的气质。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立时有一组三个以上的人同时查看,端的是训练有素。
因此,当院门直对的那条小道尽头处传来了说话声时,院门附近的六个劲卒便同时手握刀柄凝神望了过去。当看清楚头前第一个人时,他们方才同时停止了那敌意的动作,但目光却丝毫不曾放松。须臾,他们就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过了小道尽头那道月亮门。
头前第一人是他们在这里驻守开始就见过好几次的陈五两,而后头那个少年,却也有人曾经见过。随着认出他的小声知会其他人,须臾众人就都知道了那少年是谁。
是当朝首相最喜爱的孙子,在皇帝面前几乎和太子的待遇都别无二致的九公子!是和院子里那三人关系都非比寻常的越千秋!
知道后头的院子里是谁,众人自然能想明白越千秋为何到这里来。果然,等到陈五两带了人走近之后,冲他们微微一点头后就淡淡地说道:“皇上吩咐,让越九公子去见一见里头的人。”他说完就似笑非笑地对越千秋问道,“九公子真的不用我陪着?”
越千秋顿时笑着耸了耸肩:“虽说我现在就是半个废人,谁都打不过。可眼下是去见人,又不是去打架,不碍事的。再说,不是我夸口,真要打起来,里头三个人至少有两个人是愿意帮我的,我一时半会死不了,总能坚持到有人来救我。”
陈五两顿时哑然失笑:“九公子真是就爱开玩笑。”
既然越千秋坚持,他也不愿意多言,点点头后就吩咐守卫让路。等目送了越千秋进去,他用手示意其他人不用管他,自己却是退后两步,直接就在这守着了。虽说越千秋态度轻松,皇帝也显然对此行很放心,可他不得不顾虑出现什么万一的结果。
他在这里,若有意外,援救起来毕竟比这些擅长战阵冲杀,却不擅长营救的悍卒强。
跨进院子,越千秋先是扫了一眼这地方,见是最平常不过的正房和东厢西厢的格局,他就歪着头随便想了想,继而径直往西厢走去。到了门口,他那举起来要敲门的右手两根手指头才刚屈起来,就只见两扇大门一下子被人拉开,他险些一个不小心敲在了对方脑门上。
好在他还是及时收住了手,而开门的刘方圆也没心思计较这么一件小事,沉着脸低声问道:“大师兄你来干什么?”
“不能打也不能拼,多走路都容易累,我这个半废的人还能干什么?就只舌头还能灵活自如,所以就来找你们说说话呗!”越千秋随口回答了一句,随即就没好气地说,“怎么,让我这个重伤员站在门口和你说话,连个座连一杯茶都舍不得?”
刘方圆无可奈何地让了越千秋入内,可想了想却是直接把大门敞开了。跟进去的他就只见越千秋委实不客气地占了那张软榻,还脱了鞋直接盘膝坐下,舒舒服服地靠在锦枕上,当下就默默去沏了一杯茶。见越千秋接过之后想都不想就喝,他不禁百味杂陈。
大师兄还是老样子,就根本不怕茶水中有什么手脚!
“看来待遇还不错嘛……喝的竟然是贡茶。”越千秋牛饮了半杯之后,随手放下杯子揶揄了一句,这才开门见山地说,“皇上让我来问问你老爹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