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我哪里还有时间带孩子,不管了,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又不是我生的!”
“我已经是皇后了,除非日后还想熬死了你姐夫做皇太后,否则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姐夫说,东宫不能一直没人,我要么认个儿子当成自己的,要么就干脆选个孩子当太子,我连个女儿都养不好,又生不出孩子,不想费那个神了,就老大吧。有功夫琢磨这些,我还不如想想,今后怎么让你领军杀敌,一统天下!”
当最后一段话浮上心头时,萧敬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随即强行把那些回忆驱逐出了脑海。可他自己却清楚,就是自从那最后一次的南京之行结束,回到上京之后,姐姐就开始变得神神鬼鬼,最后更是以一种自己根本无法置信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至今不知死活。
尽管没有回头,但他发现了萧长珙那个家伙没有跟进来,原本那一丝疑虑已然变成了确信。他定了定神,随即一步一步走进了那座掩映在花丛深处的小屋。这种雅静的居所,并不是她的心头好,她喜欢的是大气敞亮,方方正正的屋宅,这座小院却是年少的他亲手布置的。
如今物是人非,却不知道那屋子里的人,究竟还存有多少当年旧情!
当最终走到屋子前头时,萧敬先便淡淡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听到屋子里没有反应,他就哂然笑道:“萧长珙抓了越千秋要挟我现身,这看上去很正常,但我还是觉得不对。那家伙是个骨子里很高傲的人,就算逼我出来一决高低,也不会轻易把这种消息散布得满城风雨。只有你,只有并不在乎手段,只在乎结果的你会这么做。”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像样吗?”
随着这个有些低沉的声音,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然而,人却不见出来。随着一阵车轱辘转动似的声音,萧敬先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北燕皇帝出现在自己面前,只不过,那轮子不可能轻易越过门槛,两个人便一个站在槛外,一个人站在槛内。
四目对视,萧敬先无法相信昔日那样雄毅自信的姐夫竟然会变成眼下这般光景。而北燕皇帝同样用了好一阵子,这才确认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青年,便是昔日张狂不可一世的一代妖王!当两人几乎同一时刻笑出声之后不多久,却又同时怔住了。
而探头探脑在外看热闹的越小四终于缩回了脑袋,最终选择及时开溜。纵使他现在身份地位和从前不同,重要性更是猛增,可贸贸然介入这对郎舅,仍然可能惹麻烦。
反正越千秋一时半会出不了事,他可别因为看热闹把自己搭进去了!
门外越小四悄无声息溜之大吉,园内萧敬先和北燕皇帝依旧两两对峙,直到仿佛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狼狈落魄的那一面,萧敬先方才率先直截了当地问道:“千秋呢?”
北燕皇帝对萧敬先的问题并不意外,声音平淡地问道:“就在我身后的屋子里。”
“这么说,果然是你盯着甄容,然后抓到了和他见面的千秋。”
“没错,我的运气很不错。”北燕皇帝没有自称朕,声音中甚至有些自嘲的成分,“而且那小子对于被当成钓你出来的诱饵非常不忿,看得出来他带你去南吴的这段日子,你们相处得不错,没有枉费你一再出生入死,不,应该说险死还生。”
“你知道的,自从姐姐去世之后,我就不怕死了,只可惜阎王爷不收我。”
萧敬先突然跨上前了两步,将自己和北燕皇帝之间的距离缩减到了只剩下不到三步。见对方依旧面色沉静,仿佛丝毫不怕自己在这非常近的距离里暴起行刺,他那面上冷色不禁更深了一些:“你的遇刺是怎么回事?”
“和你自投罗网诱敌上钩不一样,朕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去赌,那是意外。”
北燕皇帝再次恢复了自称,随即自失地摇摇头说,“朕只是没想到,刻在骨子里的招式习惯,结果却成了早有准备者攻击的软肋。那支箭淬了毒,如果不是惠妃懂医术,用了多种解毒药混合,最终成功把朕救了回来,说不定朕就死了。”
“所以你认为泄露你那习惯,指使人射出毒箭的人,可能是我姐姐的人?”
“有你和朕恩断义绝在先,朕难道不应该怀疑她吗?”
北燕皇帝突然笑了两声,但那笑声中听不见悲愤,却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如果不是她早有布置,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流言散布在外?至于会有传言说,南吴太子是她和南吴皇帝所生?至于会有所谓丁安遗笔,说当初总共有两个孩子被送到了南边?”
屋子里动弹不得的越千秋忍了又忍,此时终于完全耐不住性子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暴喝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皇帝陛下你有那么多儿子,一个个全都当成猪狗一样爱宰就宰,现在却对一个或者两个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的儿子追究个没完,有必要吗?”
“如果真的对你那个皇后痴心一片,她死了,你追查到底,把所有认定与她死有关的人统统杀光,然后自己殉情就完了!我就不信举倾国之力追查一件事情还查不出来!既然当初没杀光,也没殉情,理由则是各种各样的不得已,那现在纠结什么?就当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小皇子和你那个皇后一块死了就完了,然后好好培养另一个儿子不行吗?”
“你看看我大吴皇帝,纵使曾经三心二意,也想过多生几个儿子以防血嗣断绝,可一旦发现无望,就立刻改弦更张,好好培养英小胖!当初英小胖比你们北燕那些皇子更混账更可恶,可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哪怕我知道他骨子里还不算什么顶顶贤明的太子,可只要官民百姓肯那么相信,他又肯做出那样一个贤明的样子,至少就比昏君强,那就够了!”
“儿子是要自己好好培养的,不是给你疑神疑鬼随便乱杀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君心难测()
“哈哈哈哈,说得好,不愧是千秋!”
这一次,放声大笑的正是萧敬先。他终于迈开大步朝北燕皇帝走去,毫不犹豫地从其身侧那空隙中径直穿过,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进了屋子里。当他一把掀开里屋的门帘,看到躺在靠墙那张大床上,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的越千秋时,他脸上笑意更盛,嘴里却打趣了起来。
“你这个滑溜似鬼的小子,居然也有沦落到这般光景的一天!”
越千秋没想到萧敬先这么轻易就闯过了外头北燕皇帝的那一关,而且这屋子里竟然也没埋伏着人将其五花大绑立时拿下。说实话,萧敬先肯为了自己再次自投罗网,他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可此时一听到这幸灾乐祸的揶揄,他仍然不禁为之大怒。
“还不是你那个姐夫,我既然落在他手里,就算再大的本事能跑到哪去,他居然给我下药!这还是一国之君吗,一点气度都没有!”
“朕要是没气度,眼下你就该蹲在大牢里,而不是好端端地躺在那儿,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要不是刚刚朕硬生生赶走了阿容,不论来的是萧敬先还是刺客,他肯定愿意留下来帮你。朕都已经纵容你到这份上了,还不够吗?”
坐在轮椅上的皇帝隔着一层门帘,听到越千秋这气咻咻的话,忍不住反唇相讥了几句。发觉人终于不做声了,他再想到刚刚这小子那气急败坏痛骂自己的那几段话,他明明觉得自己应该怒不可遏,可却奇异地并没有太大的恼火。
这么多年了,自从萧乐乐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指责他,然而刚刚他竟然却被越千秋骂得狗血淋头!平心而论,他确实并没有把那些儿女当成一回事,就算最宠爱的,也不过如同小狗小猫似的养着宠着,一旦想到了就多丢几块骨头,让剩下的羡慕嫉妒而已。
萧敬先又好气又好笑地把越千秋从床上拽起来,见人果然像是秤砣似的,硬梆梆,沉甸甸,他不禁笑骂道:“你小子一直都耍横,也难得有个人治治你!不过你小子就算不能动,那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就不怕天子一怒,你脑袋落地?”
“哼,习惯了,我在我家皇上面前一贯都是这么说话的,天子本来就应该有气度。”
越千秋毫不犹豫地撒了个小谎,要知道,大吴皇帝固然看似是个很好相处的邻家老伯,可那也要分什么事情,有些时候他敢打花腔,可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老实的!然而,如今他落在北燕皇帝手里,萧敬先此刻看似轻松,实则却也等同于自投罗网,他不得不强硬。
一旦他露出软弱可欺的一面,天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北燕皇帝会用什么手段!别看人现在坐轮椅虚弱不堪,可骨子里的某种强势是绝对不可能改掉的!
北燕皇帝被越千秋和萧敬先两人之间那毫无意义的针锋相对所惑,一时微微发愣了片刻。直到萧敬先把越千秋强行拽起来之后,手掌在其前胸后背好几个地方或叩击,或按打,分明是不顾自己在场,打算强行祛除越千秋中的那种秘传迷药,他才终于忍不住了。
他并没有出手阻止,而是重重冷哼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还敢胡乱动手?省点力气,朕又没打算拿这小子怎样!”
越千秋只觉得之前一直感觉冰冷的五脏六腑渐渐发热,原本阻塞不通的经脉也渐渐恢复了活络,可听到北燕皇帝的话,他想到萧敬先也不过是重伤未愈之身,连忙就想要挣扎。然而此刻筋骨无力的他哪里挣得过萧敬先,到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开口大骂。
“萧敬先,快放手,我把你从土里刨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作死的!你有功夫费这种无用功,还不如找你姐夫要解药来得正经!”
“如果真的有解药,你觉得我还会这么费力吗?”萧敬先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仿佛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北燕皇帝正在自己身后两步远处,只要一探手就能让自己重伤。
“皇族最喜欢用哪几种迷药,天底下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你中的这一种软香散,最是霸道,如果没有人用外力驱除,需要整整十五天才能彻底排出体外,事后还要看体质,筋骨软麻一个月到三个月,你愿意在床上躺半个月,然后再当几个月废人?”
越千秋顿时吓了一跳,习惯了有武艺防身,他确实很难接受当这样一个废人!可是,在片刻的呆滞过后,他还是没好气地叫道:“那我也用不着你逞强!你给我停手,你还欠我一条命,要是你乱折腾把这条命赔进去了,我不就白忙活了?反正能恢复,我可以等,又不是死了!”
萧敬先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竟是骤然之间加快了动作,当他重重一掌准备击打在越千秋后背的时候,冷不防手腕骤然被身侧伸来的一只手抓紧。看清楚是北燕皇帝,他眸色倏然转冷,却不想对方下一刻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随即竟拇指往前,重重点在越千秋后背。
眼见越千秋闷哼一声,随即因为没了萧敬先的搀扶,仰天便倒,北燕皇帝这才开口说道:“四儿,你永远都是这样,对你看中的人,简直是掏心掏肺的好,可对你不在乎的人,哪怕他再讨好你,你却依旧当他如同陌路。现在元气大伤的你等同于雪上加霜,你满意了?”
越千秋这一倒下,后脑勺正好磕在枕头上,咚的一声之后方才听到北燕皇帝对萧敬先的质问,却是吓出了一身汗。倒不是因为听到那番话,而是因为后怕。幸亏他睡的不是什么玉枕瓷枕,而是因为往日习惯,硬是让人弄了个荞麦枕,否则光是刚刚那一下就足以撞懵。
庆幸过后,他就看见了面前的北燕皇帝和萧敬先那如出一辙的两张惨白脸。想到刚刚两人都出手帮了自己一把,哪怕一个确实是好意,另一个则是纯属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却都是死撑,他不禁大不是滋味,再一次体会到当年差点被北燕谍探掳走而后反杀的那场经历。
然而,这次他到底没有当年的运气,偷袭出手的是越小四,落到的又是北燕皇帝手里,如今竟然还靠着主使者的怜悯方才逃过一劫,他只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小滑头着实可笑。
想着想着,他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足足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自己真的能动了。于是,他那突如其来的反省立刻告一段落。一连躺尸了两天,他再也耐不住性子,支撑着身体盘膝坐起来,等行气确认自己只是虚弱,再没有别的大问题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结果,他恰是看见北燕皇帝和萧敬先仍旧在彼此互瞪。
刚刚听到外头这郎舅俩说话,他一时情急把肚子里憋了很久的话一口气全都倒了出来,此时却不想再逞能了,然而,他心里到底还压着沉甸甸的一件事,此时权衡再三,他不想再提刚刚到底是谁救了自己的事,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只想问一件事,霸州战事如何了?”
“还能如何?”这一次率先开口的却是北燕皇帝,他恨铁不成钢地冷笑道,“一群被丰厚的赏格给刺激得嗷嗷直叫的将士,一个从来就不曾领兵上阵的主帅,自然是才狂攻了八九天就已经支撑不住,闹起了内讧。关键时刻,霸州城门大开冲杀了一阵子,所谓的十万大军就不战而溃了。”
尽管这算得上第一等的好消息,但越千秋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发现萧敬先面色有异,他陡然心中一沉,随即立时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呵呵。”北燕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即轻描淡写地说道,“刘静玄率军追击,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回霸州城。”
看到越千秋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登时面色铁青,萧敬先却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才坦然问道:“我已经主动送了上门,未知皇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叛贼?”
越千秋很想追问霸州城那边的后续,然而,北燕皇帝明显不愿意说,而萧敬先又岔开了话题,偏偏此事又关乎他们两人的安危,他只能使劲压下了心中的那股焦躁,让自己显得桀骜而不在乎。果然,他立刻发现,北燕皇帝只是瞥了自己一眼,注意力就放在了萧敬先身上。
“朕之前经历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