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了什么药?”
北燕皇帝不禁莞尔:“不过是让你这天天上窜下跳的小子安分一点,让你几天内筋骨软麻,没法用力而已,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坏处。放心,就凭你当初曾经替朕杀了那些逆贼,朕也不会对你如何。再说……”
他的话戛然而止,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越千秋一眼。不论那封丁安的信是真是假,眼前这个机灵百变,同时却又倔强执拗的小子,很可能是他的儿子,不是吗?既然南吴皇帝已经下定决心立了太子,那么他又何妨也赌一把?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那一丝笑意便更深了一些:“你就好好在这休息休息吧,如果觉得无聊,阿容尝够了这次教训之后,日后朕自然会把你交给他看管。”
越千秋从北燕皇帝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不那么好的兆头,然而,当对方用那种亲近随便的语气提到甄容的时候,他却不由精神一振,随即立刻大声问道:“萧长珙不就是仗着抓到我和甄师兄见面,所以才借题发挥的吗?你还敢把我交给甄师兄,不怕我们密谋什么花招?”
“呵!”北燕皇帝不禁笑了一声,随即就若无其事地说,“萧长珙出手确实快,只不过那是因为他这个义父确实很称职,察觉到有人跟踪阿容就追了出来。至于他打昏你,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抓着你和阿容见面的事借题发挥而已。他唯一没想到的,那就是主使者是朕。”
从刚刚见到北燕皇帝的那一刻,越千秋就已经明白越小四当初动手的初衷了。可明白归明白,不爽归不爽,可这一丝郁闷很快就被北燕皇帝的下一番话完全压了下去。
“朕忘了告诉你,阿容是朕的侄儿,他的亲生父亲,谥号厉太子的那位,便是朕和乐乐杀的,所以,萧长珙自然生怕朕因为阿容的身世心怀芥蒂。”
这简直太狗血了!
越千秋简直瞠目结舌,直到北燕皇帝操控自如地转动轮椅离开,他这才反应过来。知道甄容多半没有大问题,他就心直口快地问道:“萧敬先已经是一条命去了半条,皇帝陛下你也已经不得不坐轮椅了,你们郎舅俩全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有必要吗?”
北燕皇帝双手一僵,突然停了下来。他默然坐在那儿足足好一会儿,这才头也不回地说:“朕还不像他这么疯,没事就去拿自己的命赌。朕固然算到有人会在立太子大典上闹事,却没想到风波竟然会这样大,以至于中人暗算。而康乐送去霸州的天子六玺……”
他稍稍顿了一顿,背对越千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惘然,随即淡淡地说道:“朕提早就把天子六玺交给了她,只不过朕并没有想到会遇到那样的事变,而后竟然有人假传朕的旨意,让她把玺印送去了霸州。从这一点来说,萧敬先杀了齐宣,也许是替朕除掉了一个内奸。”
越千秋只是问北燕皇帝和萧敬先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试图打消对方利用自己钓萧敬先出来的意图,没想到北燕皇帝竟然连天子六玺这一茬的过节给揭了出来。措手不及的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再一次掠过了萧卿卿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至于萧敬先……朕未必会对他怎么样,只要他敢为了你出现在朕的面前,朕可以既往不咎。但一切的前提在于他自己的决断,当初要和朕恩断义绝的不是朕,而是他!”
直到北燕皇帝那轮椅最终离开屋子,越千秋这才放松了浑身僵硬的肌肉,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他没有再试图挣扎,更没有费神去做运气逼毒之类的无用功,只是盯着头顶的帐子,飞快地思量着最近这一连串事件,结果越想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心烦意乱的他随口叫道:“喂,我饿了!你既然给我下了药怕我跑了又或者捣乱,总不能连一口吃的也不给我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要吃烤牛肉,酱肋排,再马马虎虎给我炖个冬瓜!”
然而,他这找茬似的点菜,迎来的却是一声嗤笑:“有的吃就不错了,居然还这么挑剔,你以为是在家吗?”
如果是北燕皇帝去而复返,越千秋也许就忍了,可如今听出是越小四的声音,本来就满心恼火的他顿时一下子炸了。他张口就骂道:“萧长珙,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呵,还真会倒打一耙!要不是你,阿容怎么会险些要背上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随着这个声音,越小四已经是黑着一张脸出现在越千秋面前,手上一个条盘硬梆梆地往旁边一张高几上一放,也不管上头碗碗盘盘一阵晃动,就居高临下冲着越千秋开喷了起来,“你也不想想自己和阿容是什么身份,随随便便见面,不被人说你们是有图谋才怪!”
越千秋顿时有些词穷,但很快就赌气说道:“我只不过是想问问甄师兄过得好不好!”
“好不好关你什么事?留都把他留下了,现在却还假惺惺地来问他,也就是阿容那种直心眼的小子才会上你这种当!”越小四在床前一坐,随即阴恻恻地冷笑道,“你当初害我被那越老头狠狠削了一顿,这笔帐我很早就想和你算了。越千秋,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那一天!”
越千秋似笑非笑地盯着越小四,很想讥讽对方这登峰造极的演技,可是看到对方没好气地怒瞪过来,仿佛在说你小子赶紧给我好好演,他只能没好气地撇撇嘴:“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用出来好了!只要你觉得回头你那皇帝陛下还有义子不会找你算账!”
即便越小四想占一下嘴上便宜,可越千秋这最后一句话却是点中了他的死穴。他恼羞成怒地一拳捶在床板上,见越千秋明显吓了一跳,他这才觉得心气稍微平了一点,无声无息地用口型骂了一句:“死小子,一点亏都不肯吃!”
越千秋好歹也是在武英馆跟某些方面的能手学过对口型的,当即毫不示弱地用口型怼了回去:“谁让你死性不改,看我回去不告诉爷爷!”
“你小子除了告状还会什么!”越小四简直气炸了肺,尤其是看到越千秋冷哼一声,扭转头去对着里头,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对比一下甄容,只觉越老太爷把这么个小子记在自己名下实在是太坑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伸出手去,二话不说把越千秋给揪了起来。
越千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紧,可等看到越小四虎着脸端了一个碗过来,竟是要喂饭的架势,他才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哎哟,这里没别的伺候人了不成,竟然要劳烦兰陵郡王你来服侍我吃饭?”
“少说废话!天知道派了一般人来,你这油嘴滑舌的小子会不会蛊惑了人做蠢事!我可警告你,我平生就没干过这种事,你要是给我耍花招,小心我把饭直接喂到你鼻孔里去!”
听到这一系列幼稚的对话,去而复返的北燕皇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就吩咐一旁的人推了轮椅离开,等到了最外头之后,他就淡淡地吩咐道:“萧长珙和那小子就是冤家对头,回头换了阿容来吧。不要怕他们两个少年勾结,朕还不在乎这个!”
尽管越小四严正警告,但一顿饭功夫,越千秋还是给便宜老爹出了各种各样的难题。然而,他确实是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越小四气归气,吼归吼,却还只能硬生生忍着。
当最后好容易喂完这一顿饭,他随手丢过去一块手绢,粗暴地给人擦过脸之后,这才借着手势遮掩了嘴唇的蠕动:“我只是生怕有人跟踪甄容,所以追了去,没想到遇上了你。我和阿容天天去探望北燕皇帝,事先丝毫没发现他好转,所以他这突然出现,实在意图不明。”
越千秋听到这言简意赅的说明,当即呵呵一声。越小四刚刚是用口型说话,如今却随随便便就传音,足可见刚刚根本就是给他机会骂两句。因此,他心气稍平,轻描淡写地直接开口说:“我之前还以为你们那位皇帝陛下本事多大呢,没想到他也会被人骗。”
他三言两语把北燕皇帝之前提到天子六玺那一茬的前因后果说了,见越小四那张脸黑得什么似的,他就笑眯眯地说:“所以,我个人觉得,相较于萧敬先,你们还不如先想一想,占了南京之后,周围各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是保皇除逆呢,还是纷纷揭竿而起呢?”
“你小子话太多了!”越小四硬梆梆地堵了回去,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精光,“我就是个光杆郡王,身边除了那些侍卫,更多的是靠阿容带出来的绝命骑。如今进驻南京的这数千兵马是忠于皇上的兵马,可想而知各地勤王的兵马还有更多……”
没等越小四说完,越千秋就打断道:“可保不齐就有齐宣这样的内奸。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皇帝陛下自己亲口说的!”
“闭嘴!”心中一跳的越小四立刻制止了越千秋。刚刚越千秋只说康乐送北燕天子六玺去霸州是被人假传圣旨,如今越千秋又说出了齐宣这个人很可能早就背叛了,他心里便是明白,醒过来后看似自信的北燕皇帝,还远远谈不上掌握大局。
他得赶紧去做点准备,别再出现之前在上京城里那险险逃生的惊魂一幕!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一命换一命()
一天一夜了,越千秋还没有回来……
已经恢复了活动能力的萧敬先站在小院中央,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等待那个迟迟不归的人。然而,当虚掩的大门被人推开时,他却看也没朝人看上一眼,直到来人叹了一口气,他这才徐徐转过了身去,冷淡地问出了一句话。
“是千秋出事了?”
谢十一爷刚刚进门时,见萧敬先那般镇定自若的态度,就忍不住觉得此人实在太过薄情,因此才会叹气,可如今听到萧敬先犹如问不相干的外人似的,轻描淡写到了极点,他终于有些暗自火起,当即没好气地说道:“他和甄容见面的时候,被兰陵郡王萧长珙抓了个现行!”
萧敬先眉头一挑,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谢十一爷的千金,不是因为萧长珙的推手,这才投奔了伪帝吗?而千秋既然当你父女是盟友,足可见你们和南吴也有些勾连。由此看,兰陵郡王萧长珙未必就和千秋那般苦大仇深,他这出手实在是没有道理。”
“有没有道理,越千秋都落在人手里了!”谢十一爷哪怕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不禁提高了声音,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却是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之前不是为了救你,谢家和南吴有关联的事,越千秋也不会轻易泄漏给你。我们父女和萧长珙,并不是真正的主从关系,不过是暂且和他虚与委蛇。他突然出手偷袭了越千秋,可不会和我们商量!”
“原来如此。”萧敬先微微一颔首,随即又问道,“那千秋落在萧长珙手里的消息,已经是传开来了?甄容那小子呢?莫非他对于自己成了钓出千秋的诱饵就毫无反应?”
“消息是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了。至于甄容,他应该是被禁足了。”
说到这个女儿分明有所心动,自己也觉得不错的昔日青城掌门弟子,谢十一爷只觉得心烦意乱。正因为不知道甄容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才觉得分外棘手。
如果真的是甄容出卖了越千秋,那么那小子就算从前再千好万好,他也一定要让女儿慧剑斩情丝;可如果甄容没有,只不过是被尾随的萧长珙抓了个现行,偷袭之后又不顾甄容的阻止带走了人,顺便还把甄容软禁了起来,那么他同样要衡量甄容处境的危险性。
总之,眼下的局势竟是因为萧长珙的搅局,而变得复杂难明了!
见萧敬先沉思不语,谢十一爷便有些烦躁地说:“千秋在南边,并不仅仅是当朝首相的孙子,他才封了清河县公,又是太子左卫率,一个人就勾连了方方面面很多重要的人。要是他落在北燕手里的消息传了出去,必定会诱出南边不少人。”
不说别的,他都已经做好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强行去救人的准备了!
“萧长珙放出这个消息,不会是为了舍近求远。”萧敬先哂然一笑,随即就从容自若地看向了谢十一爷,“还请谢十一爷委屈一下令嫒,让她假装被我挟持,然后让我进皇宫去。”
“什么?”
谢十一爷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萧敬先是想拿谢筱筱去交换越千秋,因为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的,越小四和北燕太子代表朝廷承认了所谓的白山圣女,并不意味着谢筱筱就成了什么重要人物。既然如此,萧敬先的意图就只有一个,这家伙想要自投罗网!
尽管他刚刚还觉得萧敬先的态度太过于冷酷薄情,可此刻却不假思索地打算阻止他。
“你之前已经坑进去齐宣一次,这一次别人不会再给你机会的!更何况萧长珙那人起初为驸马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此后却渐渐得北燕皇帝宠信,如今更是大权在握,我谢家和他打交道都有与虎谋皮的感觉,更何况你?你现在身体弱不禁风的,拿什么和他谈条件?”
“谢十一爷说得我都知道,更何况,想当初他还是我力荐给我那姐夫的。”
说这话时,萧敬先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就连我自己当初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就找到离开北燕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想到曾经赏识举荐过的人才,转眼间就成了仇敌。所以,我当然不奢望萧长珙会像齐宣那样,让我钻到空子。”
“更何况,我算计齐宣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不可能算到他萧长珙会带着那么一大批人这么快来到南京。”
谢十一爷却不会把萧敬先这话当真,如果萧敬先在起头算计了六皇子把大批人马带离平叛,随即好大喜功兵压霸州时,就没有算到萧长珙代表的保皇一系会趁虚而入进入南京,那反而是不正常。
然而,此时此刻他和萧敬先四目对视,见人丝毫没有收回前言的意思,他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道:“你既然下定决心,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他顿了一顿,冷冷看了萧敬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