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巨变,他在暗自叹服的同时,却更希望离这家伙远一点。
没看越千秋刚刚也气得说想打断人的腿了吗?
萧敬先却没把谢十一爷的客气当成一回事,事实上,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和人客气,因此,下一刻他就直截了当地说:“刚刚我听到,千秋说要回霸州,想把我托付给谢十一爷,想来这南京城是被六皇子丢给了谢姑娘暂时主事,我没猜错吧?”
若是从之前那点迹象还判断不出这个结论,那也就不是萧敬先了,因此,越千秋哂然一笑道:“你没猜错。只不过,现在你就是躺在床上的废人一个,想干什么也不可能,所以就算你还有什么奇思妙想,也先给我歇了那心思!”
谢十一爷听越千秋竟然直接骂萧敬先是废人,饶是他知道这一大一小之间不会计较这些言辞上的小节,还是忍不住为之侧目。果然,他就只见萧敬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表情异常从容。
“我现在确实是废人一个,连动一下都很难,更不要说联络外头,乃至于亲自出面去做什么。但是,我至少还有脑子。就算南吴这些年来不遗余力在北燕渗透,甚至还笼络了谢十一爷你这样的辽东豪杰,可要相比之下,南京乃至于北燕,毕竟曾经是我盘踞过的地盘,不是你们的。”
越千秋敏锐地听出了萧敬先的称呼问题。如果萧敬先自认是北燕人,那么应该是大燕和南吴;如果自认为是吴人,那么应该是大吴和北燕。可现在萧敬先就如同那些非两国之人似的用了中立的称呼,这家伙又有什么幺蛾子?
与此相比,萧敬先将北燕比作是自己的地盘,这种事他甚至都不在乎了。
而谢十一爷觉察到越千秋确有关心则乱的迹象,当下主动说道:“晋王殿下还请有话直说。越九公子年轻气盛,我却已经过了那意气风发的年纪了,不至于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见谢十一爷不动声色地提醒了越千秋收敛一些,萧敬先这才收起了笑容。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对于尚未回复的他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负担,然而,他却只是平复了一下呼吸,就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南京重地如今却成了一座空城,你们觉得,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
越千秋一张脸立刻就黑了:“敢情坑死齐宣,让六皇子把南京城里的大部分兵马带走,这还不是你的全部计划是吧?接下来怎么着,是上京城萧卿卿那些人直接挥师南下,还是邻近各州县那些意图自立的人打算占据这儿?又或者是你振臂一呼,断了六皇子的后路?”
能说的话全都被越千秋说了,谢十一爷干脆退后一步,看这一大一小针锋相对。然而,萧敬先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中陡然一凛,那种看热闹的无所谓倏然无影无踪。
“你还漏算了一个人,兰陵郡王萧长珙。北燕太子和小十二那些人你可以当成不存在,但萧长珙你却不能忽略。更重要的是,他背后那个重伤在身的人,我的姐夫,北燕真正的皇帝。我这个被埋在地底下的人尚且能起死回生,更何况是中了区区一支毒箭的他?”
见越千秋顿时用拳头捶了捶额头,一副怎么忘了那边的表情,萧敬先这才沉声说道:“说实话,南京留守齐宣也好,六皇子也好,那些兵马也好,我都没有那么在乎。我只想看一看,在南京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之后,谁会先跳出来。”
越千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这意思是,我不能走?”
“你确实不能走。你要是只惦记一个霸州,当初跟我来北燕干什么?”萧敬先见越千秋顿时不做声了,他就淡淡地说,“和即将烽烟乍起的霸州相比,接下来南京城中才是重头戏!”
第七百二十九章 围城()
城下是千军万马,旌旗飘扬,漫起的烟尘铺天盖地,那种迎面而来的杀气,纵使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也能清清楚楚地体会到。尽管身边簇拥着众多精兵强将,左右又是最信得过的人贴身保护,有那么一刻,小胖子仍然觉得自己两条腿仿佛在打颤。
怪不得从前教导他的老师常常苦口婆心地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念叨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意思就是让他少往外头乱逛,安安分分呆在皇宫里读书学习……原来,当真正离开那个到处都是歌舞升平,富庶繁华的皇宫乃至于京城之后,真正的战场是这个样子!
不止小胖子呼吸摒止,整个人都有些战战兢兢,他身旁不少人都好不到哪去。哪怕武英馆的少年之中不少都是从小就好勇斗狠,手上还有沾染过人命的,可这种大阵仗,那是比武斗狠乃至于仇杀之类的小场面怎么都无法比拟的。
甚至于到过一趟北燕,常常对小伙伴们吹嘘见过大场面的小猴子,此时此刻也缩着脖子犹如鹌鹑,时不时还东张西望,仿佛身边这些同伴才能给自己最大的底气。而在这种时候,出身将门,被周霁月特地放到小胖子身边的白不凡,则是表现最好的一个。
他也是武英馆中少有不是出自各大门派的少年,出身将门的他此时看着这千军万马围城的景象,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兴奋得跃跃欲试。他羡慕地瞅了一眼太子殿下另一边比自己大一些,已经名正言顺地出任军职,建功立业的竺汗青,却是小声对小胖子解释了起来。
“太子殿下,眼下只不过是敌军在围城之前,展示兵强马壮,威慑一下我们而已,接下来如果真的要打,根本不会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霸州乃是北边少有的坚城之一,守城器械齐备,人员充足,士气高昂,兵强马壮,粮秣兵器也都应有尽有,根本不用担心这区区攻势。”
竺汗青听到白不凡口口声声夸赞霸州守军,不禁善意地对白不凡笑了笑,随即补充道:“之前议事时,太子殿下也说过,兵法之中,攻城为最下,而北燕这位伪帝如今尚未完全收拢人心,就借着平叛三城的势头前来攻我霸州,注定了他会碰个头破血流。纵观历朝历代,只要城中军民万众一心,纵使数千兵马抵挡数万人的攻势,坚持一年半载根本不算什么。”
“就是就是!”白不凡连连点头,继而帮腔道,“我家爷爷和老爹最喜欢念叨孙子兵法里头的那几句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闽又三月而后己。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白不凡难得掉书袋,这一念叨,周围顿时传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直到刘静玄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这低低的笑声方才立刻消失无踪。而小胖子已经明明白白听出了白不凡和竺汗青的言下之意,无非是说,纵使北燕兵马来攻也只是徒劳,心里倒是稍微踏实了一点。
然而,偏偏在此时,刘静玄却沉声说道:“北燕伪帝此来,攻城器械已然齐备,土山虽说未成,但数万兵马要营造一座土山,时间绝不会需要很多。一旦飞石齐落,擂木撞门,蚁附攻城,纵使敌军伤亡百倍于我,然则守城兵马以及城中百姓乃至于房宅,损失必大。”
说到这里,他没有在意小胖子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当时在得知北燕伪帝率大军来袭时,臣曾经建议以偏师于半路设伏,迎头痛击,挫其锐气,然后以这样一支偏师时刻牵制北燕大军,令其不能全力攻城。这才是历朝历代守城时常用的手段。”
尽管刘静玄只提及此次应对北燕大军攻势,并没有提及之前建议果断出击和北燕南京道三城联系,而后倒逼身在南京的六皇子做出应对这件事,但小胖子还是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他只觉得刘静玄此时挑起这个话题,是委婉地指责自己太过胆小保守,贻误战机。
可他心里却着实有些委屈。前一次的事暂且不提,就说这一次,霸州驻军总共不过七千,如果按照刘静玄所说分出竺汗青的两千马军去设伏,而后在城外随时机动支援,借助背后的众多州县补给,确实可以随时随地在北燕大军的任何一个部位捅刀子,但是……
但是周遭其他城池的援军全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啊!虽说他没有派出人去求援,但去金陵禀报紧急军情的信使却是派出去了,各方哪怕不派出大军来解围,但骚扰牵制的小股兵马是肯定不会少的!既然掌握着战略上的优势,干嘛要随随便便分兵?
小胖子竭力说服自己,他并没有做错决策,然而,他也不想随随便便驳斥刘静玄,让人认为自己和主将意见分歧。可刘静玄竟是在这时候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晋王此次北燕之行,着实是居心叵测,越大人到底年轻,看不住这个诡计多端的北燕国舅爷!”
自己被不轻不重点上一句,小胖子还勉强能忍,可是,说萧敬先别有用心,说越千秋年少无知,他就不能忍了。尤其是在他看来,萧敬先不是金蝉脱壳,而是生死不明。
因此,他立刻清了清嗓子:“北燕迭遭巨变,若那伪帝还聪明,就该龟缩在上京,好好收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可他却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南京号称平叛。若是他只收复永清三城也就罢了,他却还偏偏好高骛远,想从霸州打主意,这数万兵马看似雄壮,但必定不能持久!”
尽管小胖子心里谈不上有很深的底气,但此刻话却说得掷地有声:“至于晋王和千秋此行北燕,本来就并不是为了攻城略地,斩将夺旗,在孤看来,晋王为求达成目的而赌命行险确实有点过了,但诱敌深入并没有什么不好。自从孤收了北燕尚宫康乐的天子六玺之后,早就料到有北燕大军兵临城下的一天!”
熟悉小胖子的那些少年们,连日以来眼见得这位太子殿下威势渐重,此刻听到这一番不慌不忙的话,不禁都有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刘方圆更是忍不住偷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张了张口想要说话,谁知道却被戴展宁一把拽住。
不但如此,他素来最敬重的宁哥甚至还用低沉到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现在和太子殿下说话的是霸州将军,不是你爹,这场合轮不到我们插嘴!”
周霁月同样只是用目光在刘静玄和小胖子之间来回扫了一扫,随即就低垂了视线,仿佛在思量心事。她手头有一个来源不明的消息,并不适合在此时提起。
因此,直到刘静玄不再多言,等到下头敌军象征性地准备攻城,就不失礼节地恭请太子殿下先行离开,她这才上前一步,紧随在了小胖子的身后。
下了城楼,率领侍卫和随行亲军送了小胖子回到太守府,见其并不打算去惊动仍然在此理事的越大老爷,周霁月便先带人将这位太子殿下送回了他亲自题匾的定北居,又把其他人都暂且屏退了。面对她这非常明显的举动,小胖子闻弦歌知雅意,憋到人都退下了就立刻跳了起来。
“是不是千秋和晋王有消息了?”
见小胖子满脸的焦躁,周霁月就苦笑道:“太子殿下,我不得不先说一句,送到我手里的这封信来得有些诡异,所以我不能担保是否有诈。信上说,晋王被千秋从南京留守府地牢挖上来了,虽说人非常虚弱,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太好了!”
话音刚落,她就只听小胖子一声欢呼,双手还握拳使劲挥了挥,看上去就像是一般的半大孩子。尽管觉得自己把话说明白恐怕会令人伤心,可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太子殿下,之前刘将军对晋王和千秋此行有些苛责,但不得不说,晋王这以身作饵的豪赌,虽说确实有诱敌深入的一层好处,但对于霸州来说,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危机。”
小胖子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晋王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大战一起,胜负难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我这个太子此次能奠定威望,建功立业,可也不知道是踩了怎样的尸山血海站稳的……”
发现周霁月没回答,他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了一眼,骤然领悟了那沉静眼眸中的另一层意味。想到她之前提过萧敬先背地里对她说,刘静玄曾经推拒过北燕皇帝的厚恩,天底下没有单方面无怨无悔的忠诚,他哪里不知道,除却那即将展开的大战,他还要应对另外一个问题。
完全相信刘静玄呢……还是稍加保留,多留几双眼睛呢?
见小胖子满脸的纠结,周霁月便低声说道:“而晋王曾对我提及的刘将军之事,便是另一桩疑点。他究竟是善意的提点,还是居心叵测,如今仍不好说。至于送到我手中的那封信,还提及了另外一件非同小可之事。”
尽管是很不喜欢卖关子的人,但周霁月确实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在上京主事的北燕霍山郡主萧卿卿,突然发难杀了北燕伪帝的岳父怀安郡王,就连那位皇后,也在惊慌之下投环自尽。上京城中被株连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
就算小胖子最近经历过不少事情,听到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他还是吓了一跳。见周霁月直接把那封信送到了自己面前,他有些犯嘀咕地接过来一看,见那字迹方方正正,但却没有什么筋骨,乍一看就仿佛是孩童初学写字的手笔,他不禁更是皱了皱眉。
一目十行扫完之后,他没从其中看出更多的端倪来,只能一面把信递了回去,一面问道:“周姐姐,这信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就在我一次出门之后,突然出现在我的马鞍底下。”说起此事,周霁月同样脸上阴了阴,待见小胖子有些心烦意乱地骂道鬼鬼祟祟,她方才轻声说道,“如今处处一团乱麻,太子殿下力求稳扎稳打,这没有错,但我会吩咐下去,在北燕兵马围城期间,此地守卫加倍。”
没有给小胖子拒绝的机会,她就摇了摇头说:“太子殿下不要拒绝,如果千秋在,他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判断。霸州城未必就没有北燕的谍探,伪帝都已经开出攻下霸州者封王的赏格,总会有人铤而走险。总之,从现在开始,晚上我会亲自守在外间。”
当东宫以及侍卫亲军一行人离开城头时,刘静玄那张刚刚一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