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都没人敢到这附近来,黑灯瞎火的,没灯笼根本就看不见路!齐大人也是够倒霉的,当初抓到萧敬先之后一刀砍了就好!”
“是是,多谢大叔提醒,你们先去吧!”
越千秋也同样挥手对众人告别,等到这些汉子一一离开,他竖起耳朵倾听着四周围的动静,确定再没有一个外人,他方才蹲在了地上那个深坑的边上,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萧敬先,你之前说有大难让我先跑,我听了你的,可谁知道你竟然狠到用你自己当诱饵!我在这挖了你十天,起初还想着怎么瞒过其他人把你挖出来,可现在我已经没那个奢望了。你要是没死,甚至早就逃了出去,麻烦早点现身和我说一声,你要是还在这地底下……”
他微微顿了一顿,随即苦笑道:“那我明天回去报个信之后,也只好坚持到底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希望你从前常说的那话不是放屁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那日后可就真的要成笑话了!这世上哪有死了的妖王!”
话音刚落,越千秋突然捕捉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当分辨出那叹息仿佛真的是从地底传来的,饶是他素来胆大,此刻也不禁觉得阴风阵阵,整个人都有些发凉。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叫道:“别装神弄鬼,要出来就出来,否则我可走了!”
“你要是不搭一把手,我怎么可能出得来?”
当听清楚这个有些微弱的声音,越千秋先是一愣,随即精神大振,他一把抄起旁边的铁锹,另一手提起灯笼,不假思索地跳入了那个大坑中,压低了声音叫道:“你再说两句话,让我确定一下方位!”
“在这呢……”
越千秋竖起耳朵倾听着这极其沉闷的声音,最终辨别出了方向。然而,当他顺着昏黄的灯笼微光看过去的时候,就只见坑洞的一侧竟是颤颤巍巍伸出了一只手。面对这种极其有恐怖片既视感的镜头,他不禁头皮发麻,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挪过去,抄起铁锹挖了两下。
就是这两锹,他立时觉得手下一轻,分明是挖通了。大喜过望的他连忙快速挥动铁锹,当终于看到那一只完整的胳膊时,他一把丢下手中铁锹和灯笼,使劲拽着那胳膊往外拔。便是这如同旱地拔葱似的动作,倏忽间就给他带来了惊喜的收获。
一个瘦削的人影竟是硬生生被他从侧面坑壁中拉了出来,仿佛牵出萝卜带出泥,因他的这个动作而带出来的沙尘泥土几乎溅了他满身满脸。然而,对于越千秋来说,看清楚那消瘦了何止一圈的人确实是萧敬先无疑,那点小小的麻烦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想到自己这些天的忐忑不安,辗转难眠,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双肩,低声喝道:“萧敬先,你故意整我是吧?非得这时候再出来!”
“我要是整你就不出来了……你以为我在下面很好过吗?不能在一大堆人开挖的时候让他们挖通地牢,但也不能老是弄出崩塌,否则就真的把自己活埋了,你以为我动了多少脑筋和力气?”有气无力地说到这里,萧敬先便直接眼睛一闭,就这么软倒了下来。
这下子,越千秋着实吓了一跳。等到试探过萧敬先的鼻息心跳,发现虽说微弱,却至少还好好活着,他这才常常舒了一口气。然而,等到他把萧敬先直接背起来的时候,那明显不正常的分量却让他心中一沉,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去捡起了灯笼。
背着至少体重锐减二十斤以上的萧敬先爬上大坑,越千秋先是把人放下,随即立时再次下去大坑中,用铁锹开始伪装现场。等到粗粗收拾完,确定没人会觉得他这么巧在晚上挖通地牢,救出来个大活人,他这才再次上来,先把萧敬先移到角落,随即才悄悄翻墙出去探路。
等确定天黑之后的留守府前门这条大街没什么人,他便找了家酒馆,顺了一壶酒和一个斗笠立刻回来,冒险先把萧敬先给翻墙背了出去,随即把人放在留守府外墙的墙根边上靠着坐,用斗笠扣了脸,把整整一壶酒都倒在了萧敬先身上,将其伪装成了醉酒路人。
紧跟着,他又原路返回,随即从留守府侧门堂而皇之地出去,等路过萧敬先身边时,这才仿佛发现个醉汉似的,上前叫嚷了两声后,把人架了起来,还一路走一路抱怨,轻轻巧巧地在几队巡逻兵马的眼皮子底下,把萧敬先送了出去。
当然,谢筱筱给的腰牌派了很大用场。
当越千秋架着萧敬先来到自己在南京城临时寓居的小院,推开门进去之后又掩上门,随手放下门闩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完全松弛了下来,双膝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要知道,他可是整整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迎面一声惊咦。抬起头看到是谢筱筱,他便如释重负地招呼道:“快来搭把手,然后拿你老参堂最好的货色来救命!阎王爷看来也是不长眼睛的,没把这个妖王给收过去!”
谢筱筱微微一愣,随即连忙上前帮忙。她爽利地帮着越千秋把萧敬先架到屋子里的床上躺下,看到那个素来桀骜不羁的少年直接瘫倒在了床边,她不禁为之莞尔。说什么阎王爷不长眼睛……其实越千秋是最不希望萧敬先死的那个人吧?
第七百二十八章 活着的感觉()
好刺眼……
这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萧敬先的第一感受。他本能地想要抬手遮挡眼睛,可使劲想要用力,手臂却酸软得很,根本连手指都无法抬起来。直到此刻,他方才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虚弱无力,而随之而来的,却是瞬间浮上脑海的一大堆记忆。
是了,他脱开桎梏之后,仍然在地牢中被困了很多天,因为没有日夜之分,本来连具体是多久都分辨不出来。但后来因为能听到外间隐约传来的挖掘和说话,渐渐能计算出日子,却还不能出声,甚至要想方设法拖延进度。
如果不是在挖掘之后不久,他早就设计好了的又一场爆炸如期而至,成功延后了工程进度,齐宣和那几个狱卒以及侍卫在极端黑暗的困境下,也不会被自己言辞所惑,而后自相残杀,一旦这些人高声呼救,地牢入口说不定会早打开很多,而他也会毫无疑问再度落入敌手。
毕竟,这些人不死,他拿不到钥匙,不可能解开脖子上和手脚上的枷锁。
他便是抱着一线希望,觉得越千秋兴许会想方设法来打探他的死活,因此一次次靠着仅剩的气力设法拖延,结果真等到了只有越千秋一人的时候。虽然说那小子已经拖得太久太久,可一开始单独留下毕竟可疑,他对眼下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只不过,那小子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从地牢里活下来的?
萧敬先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叹息,可紧跟着,他就听到身旁近处传来了咚的一声,紧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便出现在了床前。就只见越千秋捂着脑袋,仿佛是刚刚突然被他的动静惊醒而碰了头,满脸的气急败坏,等到和他对视一眼之后,竟是直接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领子。
“下次你要是还这么找死,记得先说一声,我先把你打死了,免得便宜旁人!”
再一次听到越千秋这熟悉的气咻咻语调,萧敬先不禁笑了起来。然而,他那喉咙却嘶哑到无法出声,因此那笑声便卡在嘴边,直到越千秋松了手。只不过,少年冷着脸扶了他的肩膀将刚刚被拽起的他缓缓放下,同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正好有个藏着天底下最好老山参的盟友,要不是我给你找了个医术不错还不会泄漏你身份的好大夫,你就算从地底下爬上来也早就死了!上次在上京也是,闲着没事让刺客捅自己两刀,这次玩得更疯,直接要和人同归于尽,你发疯别带上我!”
见越千秋撂下这话就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然而那门却没有关严实,不一会儿,外头分明传来了极其勾人的米香和肉香,饶是萧敬先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却依旧忍不住馋虫大动,可这时候,他却发现,原本干涩到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的口腔中,仿佛有某种回味。
动了动舌头,他就意识到,昨夜在昏厥过去之后,越千秋除了喂过自己参汤,恐怕还喂食过其他米汤肉汤之类的东西。想到当时自己故意身受重伤之后离开上京,而后一路上也都是越千秋忙前忙后给他换药,他不禁哑然失笑。
不知不觉,还真是欠了这小子不少。这次赌命之后,也许不会有下一次了。
自从早年有过被未婚妻行刺的经历,再加上姐姐死了之后,他只觉得人生实在是老大没意思,不但看淡了生死,更是越来越迷恋那种在刀锋上跳舞,极度危险的快感。然而,从前虽说有下属拼死相救,可因为他的身份,每次事情了结之后,对于他以身犯险的事,别说这些下属大多不太敢劝谏,就是北燕皇帝也不过轻描淡写说他一两句而已、
只有越千秋,刚刚听那严厉的口气,只怕若不是碍于他此刻仍是虚弱重伤之身,那小子在气急之下,直接大耳刮子就要打上来了!
正在门外熬粥的越千秋确实正虎着一张脸,心里盘算着等萧敬先的情况好转一些之后,一定要给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因此,当谢十一爷翻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越千秋一面看着火,一面嘴里低声念念有词的情景。
这些天谢十一爷在充当女儿车夫的同时,暗中保护谢筱筱的安全,顺带负责越千秋和谢筱筱之间的联络,昨晚还赶鸭子上架充当了一回大夫,此时见房门虚掩,无法看清里头情况,他也就不忙着进去,直接走到越千秋身后问道:“里头那位怎么样了?”
“死不了。”越千秋**吐出了三个字,随即头也不回地问道,“倒是我今天没去留守府那边挖人,那边情形如何?昨天晚上就快挖通了,这会儿都已经是下午了,怎么也该挖通那地牢了吧?”
“当然不可能这么早就让他们挖通。”谢十一爷哂然一笑,见越千秋立时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他,他就笑眯眯地说,“昨天晚上我悄悄溜进留守府,在那深坑里动了点手脚。所以,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挖通。”
说到这里,谢十一爷方才抬头看了一眼里屋,沉声说道:“他知不知道南京留守齐宣和其他人状况如何?”
正在看着小火炉的越千秋顿时面色一沉。人在不吃不喝的状况下能活几天这种生存极限这种问题,他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据萧敬先所说,他还在下头配合挖掘进度捣了点鬼,那么消耗的体力就更加大。如果真的不吃不喝,怎么都不可能坚持到这么久。
所以,一旦挖通了地牢,下头齐宣以及其他人会怎么样,他不太敢去想。
他立刻硬生生打住了这个念头,随即低头说道:“他虚弱得连笑都笑不出声,我也不好问他,想来既然没有其他人能阻止他对我呼救,那就说明其他人都死了。”
“不愧是妖王。”谢十一爷语带双关地感叹了一句,随即就淡淡地说,“刚刚有消息传来,六皇子果然已经拿下了永清,他这一路非但没有损兵折将,反而越打人越多,现如今麾下兵马已经有五万,号称十万,正直扑霸州而去。号称要夺回北燕天子六玺,给南吴一个教训!”
越千秋顿时霍然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屋子,随即沉声说道:“谢十一爷,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不用越千秋明说,谢十一爷也知道他的意思,当即主动代他挑明:“你是想把晋王托付给我?问题是不大,我那点医术虽说算不上顶尖,可他眼下主要是虚弱,一点一点灌下流食,再加上参汤吊着,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一个月之后保管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晋王。”
听到生龙活虎四个字,越千秋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还脸色阴了阴,紧跟着才语气凶狠地说:“谢十一爷不用对他太客气,让他在床上多躺一两个月才好!要不是我眼下得赶回霸州去,我恨不得先打断他两条腿,让他以后再也没办法出幺蛾子!”
谢十一爷不禁莞尔,这算是被萧敬先坑过之后的怒火吗?想归这么想,他这些天也大致摸到了越千秋的脾气,当下就忍不住打趣。
“只不过,你这就想拍拍屁股走了?要知道,昨夜我出手救里头这位晋王,那是因为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提前给你的报酬。眼下你承诺没达成,还把晋王丢给了我,算一算,除了你答应的那个条件,你是不是还得倒帮我做一件事才行?”
越千秋着实没想到谢十一爷刚刚还在说生龙活虎,转眼却和自己谈起了条件,一时不禁微微一愣。可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紧跟着就是疑似萧敬先的声音。除却昨晚救人时,他还从来没见过这傲气自信的家伙如此气息低微,因此不假思索就反身进屋。
可推门一进屋,他便发现之前对自己拽领子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萧敬先,竟是不知何时已经支撑着半坐了起来,只不过这家伙半靠床板和墙壁,面色煞白喘息不定的样子,看上去分明是在死撑。面对这情景,恼将上来的他忍不住骂道:“你找死吗?这时候还要逞强!”
“你又不是不知道,逞强死撑,本来就是我的个性。”
吐出这么一句让越千秋越发恼火的话之后,萧敬先就看向了越千秋背后那位两鬓微霜的中年男子。见人身姿如松,眼神如隼,筋骨之间仿佛蕴藏着极致的力量,分明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好手,再加上之前越千秋那称呼,他自然明白这位是何许人也,当下便微微颔首。
“是老参堂的谢十一爷吧?幸会。”
“当着晋王殿下的面,我可当不起这个爷字。”谢十一爷显得很客气,但那种客气与他和越千秋说话的熟不拘礼不一样,带着几分提防和疏远。毕竟,萧敬先此番以己为饵,让局势骤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他在暗自叹服的同时,却更希望离这家伙远一点。
没看越千秋刚刚也气得说想打断人的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