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出身武英馆,如今却改叫东宫侍卫的少男少女们全都召集了过去,然后唾沫星子乱飞地训导了他们整整一个时辰,偏偏都是不容驳斥的大道理!
小胖子虽说心底憋了一腔邪火,然而,小猴子被庆丰年拖走,他到底并没有出言阻止,甚至还打手势把院子里站着的其他几个侍卫给暂时支开了。等到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才突然头也不回转身走进了屋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居中的主位上。
当越大老爷和周霁月一前一后进来之后,到了霸州之后一贯显得脾气很好的太子殿下第一次狠狠拍了扶手,甚至没顾得上力气用得太大,震得手生疼。
“千秋和晋王到底怎么样了,谁来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小胖子毫不掩饰我很生气的表情,那眼珠子瞪得如同铜铃,语气更是一改平日的客气,“你们拦着小猴子,可以,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最恨的就是每次都被人当傻子,每次都被人瞒着!”
还没等越大老爷说话,周霁月生怕他一开口说出一堆大道理,立刻抢在了前头:“太子殿下,小猴子之前只是偷听到了严将军派回来报信的人和我说话,所以他的消息并不准确。事实上,我和越大人并不打算瞒着您。事情很离奇,进展诡异,也许即将影响霸州。”
“所以,我本来就是带着严将军的信来见太子殿下的。”
小胖子微微一怔,虽说一张脸还是硬梆梆的,但口气却缓和了下来:“信呢?”
见周霁月直接把信双手呈了上来,小胖子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一把抢过了信,可随即他却不忙着看,而是似笑非笑地说:“信我一会儿慢慢看,周姐姐你先说说,到底南京那边发生了怎样的事情,竟然不但离奇诡异,还会影响到霸州?”
周霁月再次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开口的越大老爷,不慌不忙地说:“太子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霁月跟越千秋那么多年交道打下来,早就把他那说故事的本领学了个十足十,此时根据严诩的信,以及她了解的越千秋和萧敬先那个性,硬生生把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
当说到萧敬先被擒前后的经过以及越千秋的突围,萧敬先在地牢中见了齐宣之后,突然发生的那场把两人全都陷了进去的爆炸,她明明不曾目睹,严诩也在信上语焉不详,可她偏偏却渲染留守府中其他人的惊慌失措,以至于小胖子最后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停,停!你让我缓缓,让我先松口气!”
小胖子大口大口喘了好一阵子,最终按着胸口平复了呼吸,却是不敢再听周霁月说下去,连忙低下头来拆开手上的信函,一目十行先看了起来。然而,让他大失所望的是,严诩那封信言简意赅,和周霁月刚刚说的情节完全没办法比,甚至连结果都是不确定的。
萧敬先死活不知,而越千秋则是留在南京城打算把人找出来……
这算什么?这是想要急死他吗?
小胖子气急败坏地一跺脚站起身,目光却被严诩的最后几句话吸引北燕伪帝业已蛊惑南京兵马随其平叛出征,若能克复永清、固安、安次三城,则极可能挥师南下,进犯霸州。
他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周霁月,字斟句酌地问道:“晋王明明是去和徐厚聪见面,可最终却煽动了南京兵马,最后还卖破绽坑进去徐厚聪,自己又失手被擒,然后等齐宣到地牢里去审他的时候,他却又用一场爆炸把自己和齐宣一块埋了进去……这一切是不是就为了让北燕伪帝有机会亲征?”
严诩在信上没说自己的判断,而刚刚周霁月在讲故事的时候,却已经不知不觉把她的判断和喜恶倾向代入了。此时听到小胖子这般问,她却不禁沉默了下来。而这一次,答话的是越大老爷:“不管晋王初衷如何,如今北燕伪帝确实正挥师南下。”
越大老爷没有在意小胖子那有些凶狠的眼神,语调和此刻他的脸色同样平淡:“固安、永清、安次三城,如今只剩下永清一地尚未克复,其余两城都是望风而逃,北燕伪帝马到功成,志得意满。如果永清也撑不住,那么快则七八日,慢则十天半个月,霸州烽烟将起。”
小胖子这才跌坐了下来,一时心乱如麻。好一会儿,他这才声音干涩地说:“晋王这样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把伪帝钓出来,既然如此,那三座之前曾经传檄指斥伪帝的城池守不住才是正常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连场不战而胜,伪帝就不会志得意满,就不会想着拿下霸州,再把我这个大吴太子捏在手里,于是立威天下。”
周霁月瞧了一眼越大老爷,见其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她最终也压住了那激荡的心情。
“所以,晋王是想用一个好大喜功,骄傲自满的伪帝,加上一群骄横的兵马,来检验一下我这个大吴太子的成色,检验一下霸州军的成色?很好,那就劳烦越大人去请刘将军过来议事。如果真的大战将起,那么有必要从现在开始,霸州城戒严,预备好接战!”
小胖子一口气说完这些,见越大老爷镇定自若地行礼答应,随即径直告退了出去,他见周霁月依旧站在那里,面上分明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怔忡,他不由得苦笑一声道:“现在,周姐姐你有没有后悔不曾跟着千秋和晋王一块去北燕?”
周霁月能想到小胖子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足足好一会儿,她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一定会留下。除非太子殿下当初不要给我那个太子右卫率的名头,也不要把杀了楼英长归功于我,不要让皇上给了我那样一个过高的爵位,那样的话,我才可能心安理得地追着千秋去北燕。”
“更何况,如今霸州眼看大战将起,太子殿下要遭遇的危局,绝对不亚于千秋和晋王。这时候,武英馆其他人都在,我怎么能走?”
小胖子顿时微微动容,耷拉的脑袋不知不觉就渐渐昂起。他盯着周霁月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掷地有声地说:“好,不管晋王他搞什么鬼,我们先在霸州解决好这一局再说!之前他们两个就说过不会轻易死的,我也相信他们能囫囵完整地回来,到时候,我要好好审他们!”
他说着便龇了龇牙,竭力露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到那时候,我会让他们两个知道,我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管叫他们今后绝对不敢自作主张!”
听到小胖子这表决心似的宣言,周霁月不禁莞尔。她微微沉吟了一会,随即开口问道:“按照严将军的信,他应该会伺机刺探南京军动向,而霸州驻军不满万,太子殿下可决定好了,在军情急奏的同时,是否要向邻近州县求援?”
“不求援。”小胖子不假思索地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霸州乃是北境最有名的坚城之一,城中粮食又充足,兵强马壮,即便人少,坚持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孤倒要看看,北燕那个伪帝能坚持多久?”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不死妖王()
六皇子不但带走了驻扎在南京城里城外的总共三万余兵马,同时还硬征了一万余民夫,运粮的大车在出发时迤逦数十里,蔚为壮观。让他更为满意的是,提出让他多带粮食以备持久战,为提振士气,征民夫也务求雄壮,若有变则可以当成兵马使唤,这都是谢筱筱的建议。
他对于区区南京城并没有多少看重和执著,在他看来,只要实力足够,荡平天下都不是难事,一个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南京城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此,谢筱筱最终要求把留下的禁军和侍卫减少到五十人,他想都不想便满口答应。谢筱筱固然因此心满意足,可六皇子麾下也有些人恨得咬牙切齿,从启程之后就不断向六皇子鼓吹南京变成空城的隐患,而头一桩便是谢家和萧长珙勾结,可能趁机袭取南京。
到时候,他们的后路可就断了!
然而,六皇子那疑心根本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谢筱筱每日一封信,详细解说在南京城的各种安抚和措置,其中甚至包括让六皇子看了之后哈哈大笑的一个消息谢筱筱竟然在南京城招募妇女作为兵源,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打出了娘子军的旗号。
因此,对于背地里告状的人,六皇子不免非常不悦:“一群女兵能派什么用场?再者,有多少北燕勇士会甘于和女子位居同列?至于通晓星象,能知过去未来,筱筱之前就对朕说过,不过是权宜之计。若再有指斥她图谋不轨的,朕就直接以诬告论处了!”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之前散布谣言以至于百姓惶惶难安几乎逃难的家伙,就是想趁机劫掠鲸吞南京财富!动这种歪门邪道的心思,还不如好好想着如何建功立业!固安和安次两地都已经望风而降,一旦下了永清,霸州便近在眼前!到时候,卷了玉玺叛国的尚宫康乐,朕一定要将她吊死在旗杆上!”
在六皇子摆出那明确的态度之后,不管背地里如何,至少在明面上,再也没有人敢动南京城中那位所谓白山圣女的歪脑筋了。至于本来不想去和叛军以及南吴兵马死磕,打算留在南京城中捞好处却被谢筱筱坏了大计的,也只有在心里暗恨。
给谢筱筱出主意招女兵的,不是别人,正是越千秋。如果这是在南边,他这一计很可能会变成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同时招来一大堆老夫子群起攻之,然而在北燕男女即便有别,可女人在体格和性格上强硬的人却很不少,人们也能接受这样一种现象。
因此,谢筱筱以白山圣女的名义招女兵,那简直是应者云集,原本只招三百人,而且还要粗通武艺,最后竟是招了足足五百人。
有了这样一批娘子军,谢筱筱接下来着手解决的便是粮价暴涨的问题。这就用不着越千秋帮忙了,因为谢大小姐本人便在老参堂和天丰行中做过主事者,再通过从旁暗中相助的谢十一爷,一整套组合拳再加上大批粮食运来,奸商倒霉了一批,城中谣言立时没了市场
毕竟,之前被那些来自上京的王公贵族折腾了一番之后,南京城的本地豪族损失极其惨重,之后萧敬先借着摸透了齐宣的计划煽动民心,又反过来清洗了那些王公贵族,而谢筱筱又把可能怀有异心的人排除在了留守的军队之外,这下子,南京城中终于出现了少见的安定。
只不过,在这种安定的大环境中,也不是没有烦心事,那就是留守府中的地牢开挖工作始终不大顺利。整整过去了好些天,六皇子捷报频传,克复两城,而谢筱筱也已经成功招募到了一支有些战斗力的娘子军,可留守府的地牢虽说几次挖开洞口,可随之就会发生崩塌。
两三次下来,大叫邪门的人不在少数,更有一种说法在暗地里广为流传。
妖王就是妖王,死后仍有残魂作祟,于是死死拖住了南京留守齐宣!
对于这样一种说法,越千秋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天来,有谢筱筱这个南京城临时主事者撑腰,他自然是轻轻松松就混进了挖掘地牢入口的队伍中。然而,他却实在是很无奈,一方面希望尽可能加快进度,把萧敬先赶紧挖出来,另一方面却还不得不拖延进度,以防萧敬先被挖出来之后,他根本来不及保护,人就被那些对其恨之入骨的仇人给直接五马分尸了。
所以,第一次那确实是在总算掘出一个疑似通往地牢的洞口后,他暗地里捣鬼,希望拖延到晚上再浑水摸鱼,结果崩塌之后,一天多都白干了,而且一连两天都没挖通。可接下来每日白天晚上都有人值守,他再也不敢乱来,可后来每次都在挖通时发生不可测的变故。
以至于当谢筱筱征召人去重修宫墙,开出了很高的报酬之后,留守府地牢这边竟是没剩下几个人了。毕竟,齐宣的亲兵们大多被六皇子给裹挟了一块出去平叛,留在这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即便是这些人,等到忙活了十天毫无进展之后,也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谁都知道,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人根本不可能支撑这么久!齐宣又不是神仙!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越千秋自己也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丝侥幸,那就是怀疑萧敬先根本就不在地牢里,而是早早脱身,此时正不知道躲在哪里,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在那从早到晚挖挖挖,打算等他精疲力竭放弃的时候再出来吓他一跳。
可是,按照谢筱筱和他打探到的消息,萧敬先当初被生擒之后就被超过上百人严防死守地送回留守府,此后被押入地牢期间,更是受到了最严苛的监管,铁链铁锁各种东西不要命似的往人身上加,据说手上脚上脖子上的枷锁少说也有百十斤重,保管人插翅也难飞。
所以,在地牢附近埋下炸药这种事情,萧敬先可以在被擒之前提早设计,让内应放一把火然后引爆炸药也容易,可是,让内应潜入地牢,还得带上神兵利器,然后砍断重重枷锁,在众多狱卒和守卫环伺的情况下救出萧敬先,这简直难如登天!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越千秋眼见三三两两灰头土脸的汉子丢下铁锹之类的工具,拍拍屁股离开,这些天已经和他们混熟了的他便有气无力地拒绝了他们一块去吃饭的邀约,无精打采地说:“累死了,我先歇一会儿就直接回去。我明天就去找圣女,这活我再也不干了!对了,今晚谁值夜?”
“呵呵,值什么夜,一连这么多天都没进展,值个屁!你这没心眼的小子,现在才瞧出来那是因为别人都不肯来,白山圣女这才派你这半大小子代表她来这留守府挖人?唉,你想不干还能撂挑子,我们就惨了。不管怎么说,总得挖出齐大人和萧敬先……”
发过牢骚之后,为首的那个汉子便对越千秋挥了挥手:“那我们先走了,你歇够了要走的时候,记得带上灯笼照亮。这地牢附近邪祟多,再说一次次那么邪门的崩塌,都没人敢到这附近来,黑灯瞎火的,没灯笼根本就看不见路!齐大人也是够倒霉的,当初抓到萧敬先之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