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这会儿居高临下的良好视野,却竟然一时找不到下手者,情知有人在暗中帮自己,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再次提高了声音:“本宫白山圣女,精通星象,能知过去未来。自然能够明察秋毫,知道所谓南京地震,本来就是奸贼诡计!你们自己看一看,刚刚那几个叫嚷最凶,伪造天意,惑乱民心的人,此刻是什么下场!”
谢筱筱一块瓦片打倒了一个煽动者,另外又有四五个人在四周围的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被放倒,这下子,大多数人都惊疑不定地东张西望,原先那十足的气势不知不觉就低落了下来。而发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作用,后方人流渐渐也有些缓慢下来的迹象,谢筱筱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车中的越千秋听到谢筱筱把自己瞎掰的某某圣女给改成了白山圣女,他不禁笑着说道:“好一个白山圣女,和她的出身来历正好匹配。我说谢十一爷,等明儿个老参堂改成白山宫,你看怎么样?”
车夫位置上的谢十一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可随之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竟是被越千秋给道破了。他有些不得劲地轻哼道:“怎么,是你师父告诉你我到了南京的?”
“呃,那倒没有……我就是随便猜猜,没想到猜中了。”越千秋心虚地干咳一声,低声叨咕道,“六皇子被萧敬先那一招‘同归于尽’,喜出望外招兵买马打算去平叛立威。师父总不能放下他这一头,但我这次打算留在南京……”
尽管越千秋说得语焉不详,但谢十一爷何等样人,从这话里便听出,越千秋肯定是自作主张,直接撇下了严诩。想到谢筱筱也是,离家在外就自作主张乱来一气,他作为父亲,不禁对严诩这个当师父的生出了深深的同情。
只不过,看谢筱筱刚刚挺身而出的架势,明显是不肯跟着六皇子走的,所以越千秋如果能留下来,就意味着熟悉萧敬先的这小子总归能派上点用场,他当然举双手欢迎,同情严诩就放在心里好了。谁让严诩这些年惯徒弟和自己惯女儿一样呢?
而越千秋发现自己说了实话,外头那位疑似谢十一爷的车夫突然沉默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刚刚的判断应该没错,当下就笑呵呵地低声问:“刚刚谢姑娘飞瓦掷人的那一下确实精准,可其他几个煽动民心的家伙竟然也神乎其神被人撂倒,旁人甚至没发现端倪。是不是谢十一爷您派人干的?”
“我被杜白楼和你师父诳了进去,就连筱筱也因为好强踏进了那个虎狼窝,没几个人照管她怎么行?那些个心里乌漆抹黑,嘴巴又不干不净的家伙,当然该死!”
越千秋这才知道之前无声无息倒下的那些人竟然都已经死了,顿时暗叹这位采参客里的头号人物谢十一爷实在是够狠。而下一刻对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在够狠两个字后头又加了两个字的评价——够毒!
“要杀人,有的时候不必用刀枪兵器,毒蛇更有用。伤口不是在四肢,而是头发掩盖的头皮上,一般的仵作都验不出什么端倪来。更何况,眼下南京都已经乱成这副样子了,谁还顾得上几个煽风点火的死人,有哪个人会派出精干的仵作去验尸?民众以讹传讹,筱筱也能省力一点。”
越千秋和谢十一爷正低声交谈的时候,谢筱筱这个自封的白山圣女在刚刚神乎其神清理反对者之后,已经渐入佳境。她顺理成章地散布了自己已经从六皇子那儿得到南京城治理权的消息,随即又安抚众人将严明军纪,抚恤死伤……反正是许了一大堆不要钱的诺言。
最终,当那些六皇子分派给谢筱筱的侍卫们终于回过神,立刻争先恐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替谢筱筱做了旁证之后,原本已经打算逃离南京城,从而躲避这一场地龙翻身劫难的人们,总算是渐渐散去。除了谢筱筱的那些许诺之外,最打动他们的,其实只有一点。
那位白山圣女一口答应,将每日亲自在南京城中巡逻,与民同在,绝不离城一步!
放眼远眺,见原本汇聚过来的人流渐渐散去,确定在这些人奔走相告之下,逃亡的趋势应该会渐渐降低,谢筱筱这才觉得喉咙一阵阵疼痛。她刚刚为了鼓足气势,每一句话都运足中气,力求让更多人听见,可如今最危险的时候过去,她不禁就有些担心伤了嗓子。
然而,偏偏她一跃落地的时候,六皇子派给她的那些侍卫蜂拥上来问东问西,个个殷勤讨好,她还不能太过于冷脸相对,等回到马车前时,她只觉嗓子比刚刚更加嘶哑。眼见得乔装打扮成车夫的老父亲下来给她打开了车门,她有些过意不去,微微颔首后低头登车时,却突然觉察到手里被老父亲塞了一样东西。
等到车帘落下,车门关上,她这才发现手中是一个小小的瓷瓶。见刚刚侧坐躲避外间视线的越千秋笑得贼兮兮的,她也不理他,坐下之后打开瓶塞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发现赫然是一股清凉的味道,她就立时醒悟到,父亲是觉察到了她遭遇的窘境。
等到马车开行,四周围不多时就再次喧哗热闹了起来,其中甚至还有拜谢她这白山圣女的声音,她唯有无可奈何地打起一部分窗帘朝外间颔首致意。如此露脸了一阵子,她方才放下车帘,随即挪到了车门后头。
“爹,谢谢您!”
“堂堂白山圣女,日后总不能只露面不说话,到时候别人还要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这清咽利喉的蜜丸是你小时候就爱吃的,幸亏我这次出来的时候,你那些叔叔伯伯都还记得,硬是让我给你带了好些过来,没想到竟然会用上。”
谢十一爷低低打趣了几句,发现车厢里女儿不做声,不知道是不是重提当年旧事而有些羞怒,他却再次揶揄道:“不过,你也得好好谢谢给了你白山圣女这个名头的越九公子!”
越千秋才刚体会到谢十一爷狠辣的一面,此时又见识了他这和蔼幽默的父亲一面,不禁觉得异常有趣。因此,当谢筱筱没好气地狠狠剜了他一眼时,他便呵呵低笑了一声,随即就立刻非常明智地岔开了话题。
“谢十一爷,你觉得今天煽动百姓逃亡离城的人是谁?”
“萧敬先被擒之后没多久,齐宣就被那场爆炸陷在了地牢里,生死不知,我倾向于认为萧敬先是把自己的命放进去一块赌了,这样才能确保拖住齐宣,然后六皇子就能从中渔利染指南京兵权。为了让六皇子赶紧离开南京,萧敬先事前就让人暗中煽动南京百姓误以为地震而离城,这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
谢十一爷微微犹豫了一下,车厢中的谢筱筱就接着说道:“只不过,萧敬先只要六皇子好大喜功去平叛就够了,一座空城对他来说没什么用,所以他在背后策动的可能性不大。我倒是觉得,九公子刚刚说,有人趁着造谣生事趁机劫掠南京,这一点可能性很大。而其中又以六皇子身边可能会被留在南京城的人嫌疑最大,因为只有他们有这个便利。”
“所以,今天事态是压下来了,但谢姑娘你说六皇子已经把南京城交托给了你,接下来你怎么压住局面,这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之前越千秋固然对二戒说,自己要去游说谢筱筱留在南京——这也是为了给严诩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如今谢筱筱自己就打这主意,他就绝口不提这和自己的初衷不谋而合。
不但闭口不谈自己也有这想法,他还耸了耸肩,非常不负责任地说:“要知道,今天被清洗掉的那些王公贵族,他们搜刮聚敛的财富,肯定都被南京军上下瓜分干净了。谢姑娘手上没钱,怎么保证人能听你的?我可先说好,我对南京完全没兴趣,留下是为了把萧敬先挖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他的事情,我不管。”
谢筱筱顿时语塞,此时此刻,就只听外头的老父亲丢进来一句话:“九公子你要当撒手掌柜,那可说得太早了。筱筱若是成了这南京城里的话事人,到时候只要随便瞎掰个理由,说萧敬先和齐宣根本就不在地牢里,撤走人手,你一个人去挖开地牢吗?”
我去,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淳朴,却有个这么奸诈的老爹!
越千秋顿时气歪了鼻子,可紧跟着,谢十一爷那声音便在他耳畔响起:“不过,只要你能促成甄容和我家这丫头的好事,作为谢媒礼,你让我帮你什么都行!九公子,连大吴太子这样暴虐冲动的小子都能被你调教成绕指柔,区区一个甄容应该不在话下吧?”
听到这里,越千秋不禁看了看对面正在忍笑的谢筱筱,立时明白谢十一爷这话是唯独传音给他的。面对这么个爱女心切的狡诈老爹,他嘴角翘了翘,干脆利落地说:“成交!”
反正又不是他自己卖身,这还用得着想吗?
他嘿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谢姑娘镇不住那些人,就把那些牛鬼蛇神全都交给六皇子带走,那样不就好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关心而不乱()
在霸州城百姓的心目中,最近这段日子绝对是平生最惊喜的时刻。因为不但本朝绝无仅有的太子劳军居然发生在了霸州城,而且堂堂太子竟然亲自署理太守,平日里也常常亲自过问某些大事,甚至还亲自审问过几桩案子。
而当太子詹事,那位越相长子也到了霸州之后,竟然接过了太守大印,代替了太子署理太守。至于巡视军中时曾经在街头露面的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悄悄偷窥过面容之后,转头就信誓旦旦地对错过的人们大肆吹嘘,咱大吴太子殿下面相贵不可言,简直是天人下凡。
于是,之前关于太子身世的流言反而起到了反效果甚至有人在背地里大肆议论,咱皇帝陛下可真是能耐,连北燕皇后都能与之春风一度……
而现如今,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小胖子,却褪去了人前那威严之色,无精打采地趴在软榻上,连挪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严诩没来,萧敬先走了,他少了两个老师,可越大老爷却是比那两个加起来都更像老师的人!
要知道,之前他是把所有事情交给那些竺汗青推荐,他最终录用的幕僚,自己只是充当一个盖章的作用,就这样也累得够呛。
可越大老爷署理太守之后,在他原本大多萧规曹随没有大改动的主政基础上,却是大刀阔斧变革,而且常常打着他的名义深入一线,清理官吏队伍,几个幕僚都对那位詹事大人敬若天人。而越大老爷还兼顾他的课业,兼顾太子詹事府的队伍,同时分神关心太子卫率府。
然后,本来还比较悠闲的他,每天日程表被越大老爷定得满满当当。
“越大人他就不知道累吗……”小胖子打心眼里哀嚎了一声,随即就闷闷不乐地想到,都已经第十六天了,萧敬先和越千秋的消息一直都断断续续,越千秋更是和从前到北燕那次一样,根本就连一封信都没有。哪怕知道人是为了隐秘起见,可他还是觉得非常不安。
就在小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发现是庆丰年和小猴子,他原本还不大在意,可很快,他就听出两个人竟然是在争吵,这下子,他不由得翻身一骨碌坐起,凝神侧耳倾听。
“让我进去!庆师兄,你知道那个消息代表什么,万一越九哥有个三长两短呢?”
“你给我站住!你只是在外头偷听了个大概,怎么就急得乱了方寸?声音小点,你知道的,太子殿下最近被越大人劝谏做这个做那个,好容易才能打个盹!”
“可晋王殿下都已经被抓了……”
原本还只是坐起来的小胖子倏然色变,他甚至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一跃下地之后就赤着脚直接奔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见庆丰年正捂着小猴子的嘴,死命把人往外拖,他不禁怒从心头起,伸手怒指庆丰年喝道:“站住,把小猴子给我放开!小猴子,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一回事?”
见庆丰年一愣松手,小猴子顿时为之大喜,整个人直接窜到了小胖子面前,眼泪汪汪地说:“太子殿下,我亲耳听到的,北燕南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晋王殿下失手被擒,千秋……”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尾椎骨猛然炸起一股凉意,紧跟着,那冷冰冰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吓了一跳的他还以为那是庆丰年在一怒之下的杀机毕露,可很快他就发现,庆丰年压根不在自己的身后,而是好端端地站在旁边怒视自己。
这下子,小猴子立时醒悟到背后不是越大老爷,就是周霁月。然而,想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就豁了出去,梗着脖子说道:“千秋虽说逃过一劫,可他还在南京城,而北燕那个伪帝已经带着兵马出来平叛了,如果不是证明了大局在握,会这么大张旗鼓吗?再说,晋王殿下都被抓了,万一千秋冒险去救他呢?”
“够了!”
此时此刻,一个声音却是直接在小猴子身后响起,同时一只手举重若轻地扣住了他的肩膀。小猴子使劲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摆脱那钳制,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周宗主,你就真的不担心千秋吗?他虽说嘴里对萧敬先很凶,可谁都知道他很仗义的……”
“我当然知道千秋很仗义,但你之前只是偷听了一鳞半爪,就直接跑到太子殿下面前嚷嚷,实在是太莽撞了!”周霁月一只手仍然扣在小猴子肩膀上,口气虽说和脸色一样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她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平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满脸恼怒的小胖子,随即沉声说道,“庆师弟,你把袁师弟先带下去,既然出来了,卫率府有卫率府的规矩,容不得他胡闹。”
庆丰年连忙上前来,一把拽住了小猴子的手往外拖,而小猴子原本还想嚷嚷,等被庆丰年拖了几步,发现旁边赫然还站着面色铁青的越大老爷,他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被吓了回去。
周霁月就算眼下口气严厉一点,事后却很可能轻轻放过他,可越大老爷……他之前刚刚抵达霸州后的第一天,就把他们这些出身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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