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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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第4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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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循声望去,在认出驻守本城的那位萧将军的同时,却也不无骇然地发现,这位据说出身皇亲国戚,身上还有颇高爵位的萧将军,此时竟是如同亲兵侍仆一般,跟随在另一个青年身边。正在人们惊疑不定地打量这个闲庭信步的青年时,某张桌子旁突然传来了咣当一声。

    失手砸了一个杯子的某个缙绅面如土色,尤其是发现无数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时,他更是颤抖得犹如筛糠似的,老半晌才挤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晋王殿下,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只是太久没看到您老人家……”

    大多数人在听到晋王殿下四个字时,就已经倒吸一口凉气,接下来不慎摔落杯子的那人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已经没人在意了。没有人会迟钝到问晋王是谁,毕竟才刚离开北燕大半年,萧敬先这个名字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被人遗忘,哪怕这些仅仅是本地的缙绅和外地的行商。

    牙齿打颤的声音,倒吸凉气的声音,捏紧拳头的声音,吞咽唾沫的声音……尽管这些声音往常不那么容易被人听到,可此时此刻在一片寂静之中,却显得清清楚楚,以至于有些人甚至减轻了呼吸的声音,生怕激怒了那位传说中喜怒无常的妖王。

    “看到我就摔杯子,不是什么好习惯。”萧敬先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还以为这是摔杯为号,预备了一大堆刀斧手要拿我呢!”

    说到这里,他看也不看那个面色如同死人一般惨白的摔杯子倒霉鬼,头也不回地说道:“千秋,你看够热闹了没有?这宾客云集的时候,你打算在树上蹲到什么时候?”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准备怎么装神弄鬼吓唬人吗?”

    随着这个声音,众人就只见一条人影从天而降,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眼尖的人注意到他是从牢房那边的围墙上跳下来的,而敏锐的人则是注意到了萧敬先刚刚的称呼。

    很显然,越九公子在金陵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整个南吴也颇有名气,而在北燕,他的名气在消息灵通的上层人士中同样绝不陌生——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北燕皇帝当初亲自带着在上京街头四处乱晃,同时还父子相称?

    落地之后的越千秋当然看到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虽说很恼火萧敬先拆台的举动,但他不慌不忙卷起袖子后,却是泰然自若地说:“刚刚有人好像说什么死对头之类的,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故事。说一个小镇就两家店,店主一男一女,一个凶恶暴躁,一个和气温煦,彼此之间水火不容。自然而然,在暴躁男店主那儿受气的顾客,全都跑和气女店主那儿去了。”

    他说着就顿了顿,随即笑眯眯地来了个突兀的结尾:“结果……人家是两口子。”

    萧敬先登时莞尔:“原来如此,你说的这两口子,所谓一个凶恶一个和善,成天水火不容,不过是演一场戏给人看,也好趁机做生意赚钱而已。就和这会儿在座的两兄弟一样。”

    此话一出,刚刚那被分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个商人登时面如土色,显然被揭穿了真相。

    而越千秋发现萧敬先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长,他知道萧敬先在讥讽自己和小胖子这些年演的戏,哂然一笑就移开了目光。当年他真的只是想离小胖子远点,谁知道那孽缘就此剪不断理还乱,现在他是破罐子破摔,懒得管那么多了。

    他把注意力放在了今天的这些宾客身上,见那两个被自己拆穿西洋镜的商人极为懊恼,其他的倒是竭力保持情绪稳定,他不禁笑了笑。只不过,这个并没有任何狞恶意味的笑容,却让不少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尤其那些听说过越九公子夸张传闻的人,更是觉得心惊肉跳。

    而萧敬先成功地在人们那恐惧的心中,又点燃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好了,言归正传,今天我让小金邀请了诸位来赴宴,原因很简单。我去了一趟南边,如今又回来了,总得和外人打个招呼。你们当中,有些是永清本地的,有些是行商,听说之前因为小金放出的消息,都挺为难的?如果是那样,从明日开始,永清城将会打开城门,想走的尽管走!”

    如果是由萧敬先身边那位眼下沉默是金的萧金将军在之前传檄之前宣布这个消息,那么众人无不会感恩戴德,庆幸碰到了一个通情达理的主事者。可如今宣布此事的是萧敬先,谁会相信?谁敢相信?于是,在好一阵子尴尬的沉默之后,却是有人乍着胆子吹捧了一句。

    “晋王殿下您在这,永清定然固若金汤,咱们可不敢走!”

    “既然说了是不敢,而不是不愿,那说明你还是想走。”萧敬先见那个溜须拍马的家伙瞬间和之前那个摔了杯子的家伙同样哭丧着脸,他这才再次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人,笑容可掬地说,“我之前离开,大约背地里骂我叛贼国蠹的人很多,更不会想到我大摇大摆回来。”

    他这话带着笑意,却没人会真的当成笑话一般听。而越千秋却不给面子地抠了抠耳朵,随即轻轻吹了一口气,接上萧敬先的话茬道:“是啊,谁也没想到你这个叛贼还带着北燕皇帝的圣旨。今天这么多客人,你不拿出来让人开开眼界吗?”

    此话一出,也不知道多少人简直想骂死刚刚那个说不敢走的家伙。即便离开永清城之后也许会因为和萧敬先照过面而惹来麻烦,可总比过目了那份该死的圣旨强!可是,还不等他们想办法推却,就只见萧敬先竟是真的从身后身侧萧金的手中接过了一卷纸。

    “皇上的笔迹,用玺的真假,大概这里未必找得到行家,可就算如此,大家也不如传看一下,权当恰逢其会凑个热闹。当然,谁要是想给上京那位伪帝当一下忠臣,把这份圣旨毁掉,也不妨尽管试试看。”

    “咱们哪里敢!”刚刚那个说错话的缙绅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把心一横,干脆决定一错到底,直接站在萧敬先这一边赌一赌。他满脸堆笑站起身上前几步,随即就在萧敬先面前跪了下来举起双手,“草民乃是皇上的忠臣,哪能坐视逆臣肆虐,还请晋王殿下赐予圣旨一观。”

    他还以为萧敬先会犹豫迟疑,没想到萧敬先就像随便赏个玩物似的,将圣旨丢了给他。手忙脚乱把东西揣进怀里,他又激动,又苦恼,等好容易站起身之后,他也顾不得众多目光汇聚一身,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一卷白麻纸,等一目十行扫过之后就立时精神大振。

    而事先根本没看过这玩意的越千秋正暗自猜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就只听那家伙大声嚷嚷道:“皇上圣明!皇上封晋王殿下为摄政,节制南京道兵马!”

第七百一十一章 杀鸡儆猴() 
    越千秋之前没见过那道所谓的北燕皇帝亲笔所书的圣旨,但是,经由那个激动到极点的家伙亲口大声诵读出来,他自然而然就听清楚了。那圣旨并没有太华丽的辞藻,全都是简单易懂的大白话,可他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那家伙嚷嚷出的一个微小细节。

    是摄政,而不是摄政王。

    没错,无论是西周时的周公摄政,还是汉末王莽摄政,那都是摄政,而不是摄政王,和名正言顺设有摄政王议政制度的满清截然不同。至于其他朝代,当然也有小皇帝年少时,权臣擅权主政之类的戏码,但大多数时候,都并没有摄政这样名正言顺的称号。

    摄政也就罢了,一旦哪朝真的有摄政王,那皇帝也就算傀儡和摆设了,清朝顺治和宣统最初都是如此。而据他所知,大吴立国至今没有过摄政,而北燕却是有过好几任,除了皇族就是外戚,从这点来说,很像汉晋的集合体。

    虽说在思量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越千秋耳朵也没有闲着,照旧在那继续听着圣旨,听那圣旨将萧敬先之前在固安城头和北燕皇帝恩断情绝的宣言,解释成只是北燕皇帝麻痹逆臣的演戏,原本就不大相信这圣旨为真的他更是彻底认定,这圣旨绝对是伪造的。

    就北燕皇帝那性格,怎么也不像是能在那种事情上演戏的人!

    果然,不只是他如此断定,他放眼看去,就只见不少缙绅和行商都是面上恭敬聆听圣旨,低垂的眼睛却转来转去,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以为然,只是不敢怒更不敢言而已。

    当一道圣旨读完,诵读的那个家伙双手捧着圣旨,毕恭毕敬地正要交还给萧敬先,可得到的却是不耐烦的一声呵斥:“我不是说过了,让各位依次传看,好好瞻仰一下御笔和玺印!”

    没想到萧敬先真的做戏来全套,真的大大方方要将此卷圣旨传看一圈,即便刚刚大声诵读时对真实性嗤之以鼻,只是存着巴结萧敬先的心思,那人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圣旨传给了打头一个永清城内家里出过几任不大不小官员的缙绅。

    可想而知,区区缙绅哪里见过北燕皇帝的御笔,不过略扫一眼内容,再盯着鲜红的印章端详了好一会儿,就传给了下一位。如是一番往复,当最后到了那对被拆穿死敌西洋镜的商人手中时,两人却不像其他人那样看过就算数,而是仔仔细细打量着那所谓的御笔。

    他们俩赖以生存的把戏被拆穿,只要传出去,说他们是装成彼此仇恨对方,由此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从前被愚弄的那些同行一定会对他们恨之入骨。如果不能从萧敬先身上捞点功绩,不论是投靠,还是反手把人卖了,他们日后就别想在北燕商场继续混了!

    在严重的生存危机压迫下,多年来只有少之又少的暗地联系,其他时候都靠默契的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聚精会神地找起了这圣旨当中的破绽。他们当然不认识御笔,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一个艰难找出了一处笔误,另一个则发现了其中几字疑似摹写。

    然而,两人却谁都没有说破,而是毕恭毕敬把圣旨奉还给了萧敬先。

    而状似大方地给众人传看了一遍手中的圣旨,萧敬先这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皇上看出朝中有逆臣狼子野心,于是和我演了一出戏,借由我以叛逃的形式出使南吴,想要把朝中那些犯上作乱的人钓出来,不想事到临头却出了岔子,幸好还来得及送信让我赶回来。”

    编,你继续编!

    越千秋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敬先在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瞎话,看着底下的人或唯唯诺诺,或阿谀奉承,或不敢怒更不敢言,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敢拆穿这谎言。而接下来,萧敬先选在这么一个地方办这场鸿门宴的原因,也由其亲自揭晓了。

    “之前外头有传闻说,萧金杀了伪帝的小舅子,呵呵,他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万万不可能随便杀人。他是我一手挖掘栽培出来的,上阵之后悍不畏死,平日处事也绝对不畏权贵,但凡事还是遵守律法的。嗯,这种乱杀人的恶名,我曾经背过,所以万万不愿意让他再背。”

    变相承认了自己是杀人狂魔,萧敬先便笑容可掬地说:“来人,把那些打算把永清城卖给伪帝的家伙全都给我押出来。哦,记住对那位想当国舅爷的客气一点,他不是一直在大牢里嚷嚷自己是大人物吗?至于那位骨头硬的县令就不用带他出来了,让他把牢底坐穿好了!”

    眼见一大群人因为这话而面色惨变,越千秋忍不住看了一眼萧敬先身边侍立的萧金。

    越千秋实在是挺佩服萧敬先那无孔不入的联络渠道,要知道数日之前,人还在霸州城,此后也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在他的死盯之下,居然还能和外头保持联系。

    如果不是知道萧敬先来了,甚至得到了明确的命令,这位年纪轻轻的萧金将军会放出斩杀了六皇子小舅子以及县令等人的消息,然后不声不响把萧敬先和他迎入此间?

    说起来,这一位自从出场到现在就始终保持沉默,仿佛不是千军在手的年轻小将,而是萧敬先的侍卫。就凭萧敬先那随便把侍卫又或者部属弃之不顾的做派,还能有如此忠心的部下,这简直太不实际了!

    不管众人因为怎样的原因而保持沉默,从而使得这鸿门宴暂时呈现出一片死寂,当几十个亲兵犹如驱赶牲畜一般,将七八个蓬头垢面的人驱赶了出来时,那寂静却被突然打破了。一个被人推推搡搡的年轻人突然脚下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却突然挣扎着仰头怒吼了起来。

    “当今皇帝是我妹夫,萧金,你敢如此对我,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他这怒吼声固然有些嘶哑,可仍旧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听到。然而,这位自认为是国舅爷的公子哥却没有如愿以偿地等到那些押解自己的兵卒产生骚动,反而等到了一声冷笑。

    “当今皇帝?那个弑父的小子还没成功呢,就迫不及待想要那个皇位了?你要当国舅爷,还早了八辈子呢。”

    趴在地上的“国舅爷”竭力扭头朝声音来处望去,当他看清楚那张脸时,登时吓得浑身痉挛,随即竟是还去揉了揉眼睛,最终才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用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萧敬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老早就叛逃到南吴去了……”

    “很可惜,我就在这里。”萧敬先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在众多人看来实在是阴森可怖,“我这个正牌子国舅爷回来了,你这个招摇撞骗的伪国舅爷就该倒霉了。你如果老老实实呆在南京,等着你的妹夫御驾亲征过来和你汇合,那么自然不会到这地步,可谁让你来永清?”

    听到这里,就算是四周围那些本打算看一场杀鸡儆猴的缙绅和行商们,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从萧敬先这口气里,他们就已经明白了人想要干什么——只要此时此刻这另一位“国舅爷”人头落地,那么他们这些在场的人,方才真的只有跟着萧敬先一条路能走了!

    看到萧敬先拔出了一旁萧金的佩刀,随手划出了一道明亮的刀光,直取地上那个倒霉鬼的脖子,须臾之间,血溅五步,人头落地,越千秋再看一眼在四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家伙,尤其是那一对被拆穿圈套后还仔细研究了圣旨的兄弟,见他们如丧考妣,他就懒得呆下去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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