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好像有点越千秋那小子的风格?这么快就找到了道义制高点?
而大公主只见过三皇子逆来顺受,何尝见过他如此翻脸?在吃了一顿疾言厉色的训斥之后,她登时恼羞成怒,可还没等她重振旗鼓,便只见三皇子转身再不看她,而是往前疾行数步,就在最靠近御座的台阶前跪了下来。
“父皇,大姐历来唯我独尊惯了,所以一时失心疯,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这样轻飘飘没有半点诚意的求情,在大公主看来比怜悯更让人愤怒。气得直发抖的她下意识就想扑上去捡拾地上的匕首,可眼前人影一闪,她就只看到一只脚踩在了那把如同自己希望似的匕首上。她抬头看清楚那张脸之后,一时如遭雷击,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愤怒。
“萧!长!珙!”
“是我。”越小四脚下微微用劲,巧妙地将那匕首往后一挑,就犹如脚上长了眼睛似的将那匕首勾起,将这凶器朝甄容的方向踢去。当匕首被甄容轻轻巧巧用双指夹住的时候,越小四已经逼近了大公主面前。
“何苦呢?身为皇上长女,就算你最不喜欢的人成了太子,要出手对付他,你也不应该随随便便任性而为,被别人当成了枪使。”见大公主倔强地嘴唇紧抿,一言不发,他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轻伸出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双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是楼英长吧?是他告诉你,只要在今天这册封后的太子朝拜皇上大典上发难,揭开新太子殿下的软弱无能,到时候这就是一场闹剧。再配合他在外头发动一场兵谏,皇上一定会从善如流地收回成命。届时小十二那个安国公主也就成了笑话,你的威名也能重新树起来。”
大公主只觉得后背的所有汗毛都几乎一根根竖起,竟是难以抑制地尖叫道:“你怎么可能偷窥到我和他见面?”
“我当然不用去偷窥。”越小四笑容可掬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凭借对你的了解猜一猜。”
他一面说,一面扫了满朝文武一眼,脸上那笑容越发灿烂:“而且楼英长必定还对你说,今天来观礼的那么多达官显贵,有的是人对新太子殿下不满,只要你第一个站出来,那么就有的是人跟着出来反对,是不是?嗯,我说,各位都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让大公主一个女人冲在前面当靶子,是不是不太厚道?有不满就出来,既然想逼宫,就别藏着掖着了。”
随着他这似揶揄,似诱导,似挑唆的话,刚刚暂时安静下来的大殿上顿时如同表面波澜不惊的油锅里被人浇上了一瓢水,瞬间完全炸裂了开来。
顷刻之间,就已经有七八个大臣从队列中出来,有人朝越小四扑了上去,仿佛要找其理论,也有人扑通一跪,犹如最忠心臣子似的泣血陈情。
总而言之,三皇子窝囊无能,兰陵郡王萧长珙奸佞无耻……至于甄容,好吧,新封了晋王还不到一个半月的他华丽丽地被无视了。因为每个人都非常清楚,把人安了个晋王萧敬先之子的名头,然后给人封了个晋王的主谋,不是萧长珙,是皇帝。
而因为甄容肩膀上的刺青,很多人甚至在人封了晋王之后私底下议论过,说甄容是皇帝的私生子。可既然人封的是晋王,改姓的是萧不是姬,大多数人只能选择沉默。少之又少的反对者,也在皇帝将那些反对的奏章束之高阁之后,渐渐消失了。
所以,见自己的“义父大人”被围攻,甄容犹豫了一下,就发现越小四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摇了摇,最终就没有上前解围。可就是这样一会儿功夫,他便只见越小四身后也被人围住了。仿佛那些原本打算冲着三皇子来的官员因为三皇子就俯伏在皇帝脚下而偃旗息鼓,转而围攻越小四,捏起了那个实则并不算软的柿子。
而在那声声控诉和痛骂声中,他看到原本该是众人目光中心的大公主渐渐被人排挤了出来。只见她面色恍惚,一只右手还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仿佛还沉浸在刚刚和人说话时的情景。他就是这么微微一分神,便只听一声闷哼,慌忙回神朝人群中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甄容赫然瞧见越小四的肩头竟然深深扎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慌忙一声怒喝扑了上去。然而,几乎就是在他前去援救越小四,飞扑上去的一瞬间,站在文武百官前列的两个官员闪身出来,一个跃向三皇子,一个赫然冲向了皇帝!
而甄容在扶住越小四的肩膀时,就察觉到了对方体内犹如大河奔腾一般,生生不息,毫无滞涩的真气。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就犹如爆开一朵灯花似的,瞬间一片敞亮。
这家伙根本就是装的,天知道那匕首怎么回事!
尽管不怎么擅长做戏,可甄容还是厉声暴喝之后,一个旋踢将周围几人暂时逼退。
在甄容扶着自己疾退的当口,越小四突然挣脱了他,脚尖点地,整个人就保持后退之势朝三皇子的方向激射而去,在空中一个利落的旋转,竟是凌空一个泰山压顶,直接弓背砸向了那个短刀劈刺,将三皇子逼入死角的宗室亲贵。
两人脊背碰撞之际,哪怕在这嘈杂的地方,耳力好的人仍然能够听清楚那一声清脆的爆响,继而便是一声极力压抑的惨呼。毫无疑问,那惨呼绝对不是越小四发出来的,而是属于那个被他这一下压断了脊椎的某个可怜人。
而甄容有心想要退去对付一下皇帝面前那个刺客,奈何背后那七八个文武官员犹如不要命似的死缠上来,本来只想应付应付的他顿时动了真怒。当分神注意到飞坠砸人奏效的越小四已经转头看向了另一个直奔皇帝的刺客时,他终于不再想着别处,一个利落的动作将袍角掖在了腰里,手上终于用了真功夫。
“昏君受死!”
面对行刺者这一声昏君,北燕皇帝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将那把连鞘的天子剑举到了身前,仿佛有充足的自信能够凭着这不曾出鞘的宝剑击倒刺客。
果不其然,那出身宗室的刺客动作极其笨拙,甚至及不上之前去杀三皇子的人,疯狂挥舞匕首两下刺空之后,就被皇帝一剑磕飞了手中凶器,整个人仆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就在皇帝为这刺客的拙劣而眉头微皱时,他突然捕捉到了一声机簧扳动的微微响声,他下意识地霍然弹起退避。然而就是腾空的这么一刹那,他就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小箭,仿佛是他主动朝那凶器来处迎上去似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想起了当年曾经和人斗剑时的种种经历。知道他所有招式习惯,知道他所有喜好偏爱,几乎洞悉他身上每一个角落和细节的,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她
在失踪了十五年之后,难道是她终于回到这个人间了吗?
上元团圆日,她竟是在此时突然出现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刺字为罚()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出的一大堆事情,足以让金陵城里的官民百姓整整一个月都不愁找不出话题。然而,街头巷尾的议论只不过是持续到正月十六上午,就被另外一件原本谈不上多大的事情给盖了过去。
晋王萧敬先竟然准备在今天堂而皇之地把裴旭当众声明逐出宗谱,甚至不肯承认是自己女儿的裴宝儿纳进门!请注意,是纳侧,而不是娶妻!那可是堂堂裴氏,据说传了两百年的名门,现如今竟然要被一个从北边过来还没几个月就封了晋王的北虏给纳为侧室?
所以,从昨天晚上朝云楼传出消息开始,晋王府门前那条本来人人绕着走的大街上,就有不少假装路过的人,说句不夸张的话,仅仅是一个时辰路过的人,比往日十天半个月路过的人都多。等到门前侍卫开始出来清场,这些看热闹的人就退到了街口继续张头探脑。
“你们去看过告示没有?之前那些失踪的家伙,不少都是北燕密谍,现如今罪状和口供都张贴在了各处闹市。听说昨儿个裴相……咳,习惯了都改不过口,听说裴旭昨天在玄刀堂的时候,亲口承认和那个罗中书是知己密友,得知实情就气昏了,现在还起不了床。”
“只怕今天这晋王纳侧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会被活活气死都不一定!”
“就算这裴家丑闻一桩接一桩,眼看这世家门庭就要败落了,那位人在晋王府的裴小姐也不过是庶女,可直接就这么住在了人家里等着上杆子给人做侧室,也未免太不要脸面了!”
“脸面值几个钱?现如今裴家那些个看似金尊玉贵的嫡出女孩儿,等过了一年之后,是不是及得上人家还未必可知!就凭那位从北燕刚过来之后没两天,皇上就册封人为晋王的胸怀,你怎么确定皇上这次不会大手笔地再给那裴家庶女一个诰命?”
“好好的裴家小姐不做,要去给人做小!就算现在风光,将来正室王妃一进门……呵呵。”
街口好些闲汉众说纷纭,可当发现之前在晋王府门前大街上清场的侍卫们竟然到街口来撵人,他们顿时不乐意了。
毕竟,虽说裴家的姑娘怎么都轮不到他们这样阶层的人,可萧敬先不论在北燕身份地位如何尊贵,在他们眼中却不过就是个北虏,北虏纳高门庶女,这在不少人眼中也是间接贬低吴人,再加上这其中有好几个裴家买通的闹事者,少不得鼓噪了起来。
然而,晋王府的侍卫们手段却不比那些官府的衙役差,眼睛又尖,只要发现是谁的叫嚣有挑事的倾向,那就瞅准了人下手猛揍一顿,让人短时间说不出话来。以至于好几个收了裴家的钱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闲汉竟是头皮发麻,悄悄溜了。
当有几个少年嘻嘻哈哈骑马经过这里时,眼见这么一副景象,为首的一个就忍不住问道:“这是干什么?虽说今天晋王不是正儿八经的成亲,可大好日子晋王府的侍卫在街头打人,这像什么话?”
萧敬先之前招募的这些侍卫,不少本来就都是他的王府旧人,被暗中放在大吴多年,他们从以前开始就不见主子安生娶个女人在王府里,如今没能看到他娶妻,可至少正儿八经纳侧了,因此今天人都自发出来清场,恨不得把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全都给揍得半身不遂。
所以,听说有人质疑,立刻有人面露凶光看了过去。然后……那就没有然后了。能呆在晋王府的人至少都有一双还算亮的招子,还不至于认不出来过自家晋王府好几次的某位熟人。当下凶神恶煞的凶徒转眼间变成了笑容可掬的迎宾,恭恭敬敬给来人行了礼。
“九公子这么早就来了?”
“还没到时辰,我就是特意绕过来看个热闹的。”越千秋骑在马上笑眯眯地看着那说话的侍卫面色陡变,随即很有些气恼的样子,他就耸了耸肩。
“晋王纳侧我们当然都会来喝一杯喜酒。但在此之前,我还要带着大伙儿去玄龙司那边走一趟,把某些证词录一下。等过几天,里通北燕的官员,朝廷会依法处置,剩下的没造成太大危害的平民,则是直接脸上刺了北燕密谍四个字,流放到北燕去,永世不得回大吴。”
“就算有人故意损毁刺字,可既然知道叛国贼们刺字的地方是哪,那块地方就算是烧伤损毁要蒙混过去,想来也难糊弄人。”
这种从未有过的密谍处置方法从越千秋口中说出来,一时间别说那些侍卫瞠目结舌,就连看热闹的闲汉们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侍卫们中间有不少北燕人,但忠诚的与其说是国家,还不如说是萧敬先这个人,故而听了只觉得太促狭。可闲汉们就不一样了。
寻常百姓去给北燕当密谍,顶多就是捞几个钱的好处,如果流放到大吴其他地方,至少这辈子还有个回家的可能——可如果被流放去北燕,还是脸上刺字,那么这辈子就别想再回到家乡了。而且,这些谈不上什么大本事的家伙在北燕能干什么?说句不好听的,那四个字一旦刺上脸,就算曾经对北燕做出再大贡献,你以后那日子也难过了……
而且,北燕如果日后还想要在南边招募暗哨,就得好好收容这批人,否则日后谁给你干?
而当众丢下这个重磅消息之后,笑嘻嘻的越千秋又和那些侍卫说了些很不正经的话,随即就招呼了小猴子庆丰年和慕冉等几个人,打马扬鞭呼啸而去。他很清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会通过在场人士的疯传,以最快的速度散布出去。
金陵城里除非紧急军情不能风驰电掣地跑马,因此他和众人疾驰出了这条街,就立刻放慢了马速,一路策马小跑,等最终到了玄龙司的地头时,几个人看见不远处那正在指挥人挂牌匾的严诩,不禁都笑了起来。
最前方的越千秋一跃下马快步上前,笑嘻嘻地说道:“师父,玄龙司正式挂牌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做得这么静悄悄的?少说也应该多叫几个人观礼才是!”
“这种和秋狩司同样性质的地方,要的是隐秘,若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免得秋狩司的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金陵城里乱晃,祸害了其他无辜的人,我恨不得在这金陵城随便找个地方就当成玄龙司,连这牌匾都懒得挂!”
越千秋见严诩头也不回,只顾着指挥人上下左右地调整着牌匾,他就又笑了两声:“玄刀堂的那时候是不能太招摇,可这玄龙司,师父总能说动皇上给题个御笔吧?”
“题什么题?你信不信只要皇上亲自御笔题个匾上去,玄龙司上下就得有无数人成天看着这块匾,以免被人偷走或是损毁御笔?哼,想当年秋狩司那块北燕不知道哪位皇帝题的匾,就是最终这么被破坏的,现如今北燕秋狩司连块匾都不敢挂了!幸亏他们总算还知道不能挪窝,否则就是对我国示弱,否则就凭这么些没胆鬼……哼!”
越千秋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心想这种正事不干,光去顾着面子的斗争还真是够孩子气的。他和严诩的开玩笑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便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在晋王府门前那街口把处置密谍的消息散布出去之后的反应。果然,严诩对他那番话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
“好小子,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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