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范畴的同时,却也不断告诉自己反正那是不可能的,越千秋没有十二公主也会有这个千金那个千金,所以这会儿的神情特别坦然。
于是,对于越千秋这拙劣的转移话题,她反而还有余裕丢了人一个鄙视的眼神,仿佛在嘲笑越千秋的欲盖弥彰。果然,她就只见东阳长公主丝毫没有迎合越千秋的意思,没好气地在人肩头推了一把。
“走走走,知道你就没脸面对霁月,所以东拉西扯尽胡说八道!”东阳长公主没好气地把越千秋给撵下了车,等到她从撩起的车帘缝隙中眼看着人走出去老远,还回转身对她们笑嘻嘻挥了挥手表示告别,她这才放下车帘,正色看着周霁月。
“霁月,刚刚我对千秋没说实话,十二公主和三皇子过境北燕之后,一度遭遇刺客行刺,她尽力救了三皇子不说,还用玉石俱焚的招式重创了刺客,自己也险些丢命。而后,重伤之后的她顾不得养伤,利用母族惠妃家里在当地的势力,将疑似下手的一家当地豪族连根拔起,甚至还杀了一个与此有涉的地方官。”
想到当初那个天真骄纵的北燕公主,如今回国之后却迸发出如此浓烈的光辉,甚至不惜生死地硬拼,周霁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没有惊叹对方擅杀官民的行为,毕竟她的眼界固然谈不上囊括全局,却也知道北燕和南吴不同,权贵之间的角力更为简单直接粗暴,所谓的规则更是在很多时候形同虚设,所以君杀臣臣弑君屡见不鲜。而这会儿她说什么都好像不那么合适,干脆就最终保持了沉默。
“和你说这个,不是为了别的。用千秋从鹤鸣轩找出来的那些诗集上的话来说,你和他是青梅竹马,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伙伴。他和你,自然要比他和越国公主要来得亲近,所以越老头当初才会带你去刺激越国公主。如今人看样子确实是因为受刺激而有所蜕变,但那老头的做法也不是没有其他恶果的。”
说到这里,东阳长公主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因为越国公主很容易认为,自己要配得上越千秋,那就得拼命提高自己——而对于她这个层面上的人来说,那就得拼命获取甚至增加自己的权力,如此一来,如果萧卿卿真的回去,很容易从越国公主那边趁虚而入。”
周霁月这才明白,东阳长公主刚刚三言两语打发走越千秋,只字不提萧卿卿的事,不是因为不重视,反而是因为太重视。她有些不安地双手交握,十指紧紧扣在一起,随即用尽量冷静的口气问道:“那长公主希望我做什么?”
“很简单,红月宫的那些人,从海十三以下的大部分人都会立刻放出来,你需要利用你信得过的那些人,尽力和他们打成一片,进一步甄别是否有人存在问题。但最重要的是,你得把萧京京和海十三完全争取过来,而皇上会说服百官,把红月宫编入武品录,让下十一门变成下十二门。”
“萧卿卿的行踪恐怕很难追到了,但她的女儿,她的红月宫,若是就此一扫而空未免可惜,但一点都不加以节制,任其存在,却也太过马虎。所以,不得不请你多花点心力。你要知道,千秋就算当上玄刀堂的掌门,因为他的出身,也不可能去领袖武林,你却可以。”
周霁月顿时愣了一愣,随即不禁苦笑道:“长公主您还真看得起我。”
“你没说什么何德何能的话,足可见心里有足够的自信。千秋当年能把你捡回来,你又能抛开金陵的富庶安逸,回去经营白莲宗,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可不会说,让你好好干,别让越国公主后来居上抢了千秋,要知道,总不能按照谁最能干,千秋将来就娶谁吧?”
周霁月纵使再大方的人,甚至曾经对越千秋当面表露过喜欢的意思,却也实在难以应付东阳长公主这样露骨的调侃。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有没有脸红,随即狼狈地岔开话题道:“萧京京和宋师妹最交好,我会通过宋师妹,尽力成为她的密友。”
见周霁月说完这话,欠身行礼之后,就逃也似地窜下了车去,和刚刚越千秋被赶下车时的情景恰是相似得很,东阳长公主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不知道越老太爷对于越千秋的终身大事是怎么筹划的,可在她看来,与其给越千秋硬塞什么和皇室关系密切的郡主宗女之类的人,还不如顺其自然。
就好比严诩那样,她曾经苦心相看的那些女郎,他一个都看不上,后来和苏十柒不打不相识,越千秋又巧计把苏十柒送到了她身边美其名曰陪她解闷,等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之后,便自然而然互生好感,最终成就好事,日子过得比单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美满得多。
越是特立独行的少年,越是堵不如疏,她就觉得周霁月比十二公主这样的更适合千秋!
当大吴这边正因为一系列事件而进行一场并不在计划之中的大扫除时,遥远的北燕,一行人正在这正月天寒地冻的时节继续北上。
被大队兵马簇拥在最当中的一辆马车上,厢壁四周包裹着厚厚的毛皮,靠后的座椅改成了一张宽大的卧榻,上头铺了柔软的褥子,一个年轻少女拥裘半坐,手底下捂着一个梅花六角手炉。倘若是从前见过她的人,几乎很难认出这位面色苍白,气质沉静的少女便是北燕排行十二,飞扬跋扈的越国公主。
而在她对面,与她对坐的三皇子,这会儿虽说一言不发,可不停地扫向十二公主的眼神,却透露出了他那复杂的心情。
无论是险死还生的经历,还是被亲妹妹救了一命的那种感激和尴尬混杂的心绪,再加上目睹灭族和杀人时的惊慌,全都让他没办法正视这位从前只当成是娇纵任性的妹妹。
“你用不着谢我。这次你不过是被我连累的,出手的绝对是大姐,不会有别人。她恨我远胜过她恨你。而且,我大开杀戒把她这一处势力连根拔起,她在恨我入骨之外,也不会放过你,所以别说到上京这一程路,到了上京之后,我们同样是步步危机。”
三皇子皱了皱眉,自然不会说你当初私奔,所以父皇肯定会心生恼怒这种戳人脊梁骨的话,干脆利落地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十二公主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血色,随即面色狰狞地说:“很简单,一不做二不休,接下来我们就一路遭人‘行刺’!不论父皇之前对我有多少怨气,我终究还是他颇为心爱的女儿,只要我险死还生,越来越狼狈,他就会越来越心疼我。到那时候何愁他不给我和你一点补偿?”
“再者,无论是当初丢下你也好,现在害得我们一路遇刺也好,秋狩司副使楼英长都必须付出代价!”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人人为己()
金陵城里突然有十几个人离奇失踪,其中既有百姓,也包括不少衙门的吏员,甚至还有一个前中书舍人,这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大的事件,但因为裴家那场风波一夜之间传遍全城,除却失踪的那些苦主家人上衙门报案哭诉,其余人等谁也顾不上这些小事。
人人都去关注裴家和晋王那场简直骇人听闻的纠纷了,顶多再疑惑一下罗中书的失踪。
因为,在晋王萧敬先拦下那个竟敢从裴府别院掳人的贼人之后,他没有把那位裴家千金送回家去,反而自己把人带回了王府。那一幕有众多围观百姓作证,关于当时情形的种种版本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人在传播时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见一般。
在这样巨大且引人入胜的风波之下,英王李易铭和越千秋险些一块遇刺,且行凶者竟是总捕司二等捕头这样的巨大事件,竟是也被总捕司和武德司,再加上严诩那个还未彻底浮出水面的玄龙司一道,联手强压了下来。
这一天,焦头烂额的裴旭派人去晋王府却再次吃了个闭门羹,自己又不便以致仕官员的身份请见皇帝,唯有愤而上书指斥萧敬先。之后,他亲自出门奔走联络了一圈那些之前至少没有对裴家落井下石的官员,却没有得到多少支持,自是窝着一肚子气回到了家。
他沉着脸进了起居的书房,随即便冷声说道:“把裴招弟给我带过来!”
等到下人乖觉地闻声去办,他一屁股坐下,一只手无意识地紧攥扶手,想起昨天闹得后院几乎翻天的三个隔壁家丁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和罗中书失踪有关的可疑人进入了自家后院,人就这么失踪了,至于那场火亦是险些酿成之前老宅那场火灾似的大祸,他就觉得嘴里满满当当全是血腥味。
可相比这些,更让他恨得几乎想杀人的,却是他那个被掳走的女儿!
他完全无法想像,裴宝儿那个往日在家中人人说好,他也素来对其有几分喜爱的女儿,竟然会在被萧敬先救过之后当场拒绝回家,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那么多裴家秘辛都倒了出来!如今,人竟是赖在晋王府不肯回家,裴家因此几乎成了金陵城中的笑柄!
“老爷,五小姐来了。”
“带进来!”裴旭沉声一喝,很快,大门被人推开,却是面色苍白的裴招弟走了进来。见其不待自己喝骂就主动低头跪了下来,他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口气依旧凌厉。
“你以为有东阳长公主为你撑腰,裴家就奈何你不得?就凭你身边侍女胆敢行刺长公主,我以败坏家名为由让你一死,满朝再没有人敢置喙!”
“伯父是一家之主,又是宰相,您发落我,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侄女也自知罪大,不敢觉得委屈。”
裴招弟依旧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衣裙,但接下来却是骤然词锋一转:“可是,宝儿妹妹被人掳走后却不肯回家,甚至败坏家名,如今伯父又要处置我,别人会怎么看裴家?”
见裴旭顿时沉默下来,脸色越发阴沉,裴招弟知道自己终于抓到了仅剩的那点机会,当即哀声说道:“父亲获罪,堂兄获罪,我身边的侍女又做出了那样骇人听闻之事,宝儿妹妹被人掳走后不肯回家,我何尝不知道裴家已经是最危急的时刻?如果一死便能让裴家鼎盛,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可现如今伯父杀了我,便是丢了最后一个消弭危机的机会!”
“宝儿为什么留在晋王府?她还不是因为晋王至今未娶,所以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奢望自己这个曾经的宰相千金能够飞上枝头做晋王妃?”
说到这里,裴招弟想到周霁月曾经含糊其辞的越家长辈,不禁恨得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如果早知道裴宝儿勾搭的不是什么她认为的老头子,而是那位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外表风仪全都是上上之选的晋王萧敬先,她就是死了,也不会让裴宝儿有这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
见裴旭果然遽然色变,那脸上眼神中尽是恼怒和恨意,她就趁热打铁地说:“可如果被贼人掳走,如今不肯回来的不是伯父您的女儿,不过是一介罪臣所出的罪女呢?如果在晋王府的那个不是裴宝儿,而是裴招弟,就算晋王真的一时被她迷惑,她怎么可能成为晋王妃?”
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裴旭先是眉头大皱,可当他沉思了片刻,眉头却渐渐打开,心里不知不觉盘算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哪怕萧敬先真的看上了裴宝儿,他当然可以凭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驳回他的非分之想,可如果皇帝和东阳长公主插手,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如果被掳走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那个不成器弟弟的女儿,那个曾经出过身边侍女行刺长公主的女儿,他就能把自己摘出来,然后用家主的名义把人驱逐出家门!
至于有很多人见过真正的裴宝儿和裴招弟……呵,他才不会愚蠢到完全用裴招弟的主意。只要他一口咬定,裴宝儿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弟弟在外头偷养的外室女,他禁不住其哀求勉强放在家中抚养,对外声称是自己的庶女,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既为罪臣之女,又忘恩负义不念抚恤之恩,即日起他就把裴宝儿宗谱除名,萧敬先如果想娶就把人娶回去好了,我看你如何丢脸!我就不信,皇帝会给这样一个罪臣之女主婚!
想到这里,对于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绝佳思路的裴招弟,裴旭的态度就进一步缓和了下来。虽说知道她是怀着满腔私心提出建议的,抛弃父母弟弟亦是凉薄,可既然是个聪明人,在如今裴家风雨飘摇之际,他也不吝表现出那么一丁点身为长辈的关怀。
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你总算有为了家里着想的那点心思,这就比宝儿那个忘恩负义的孽障强。下去吧,我会和夫人说,让她重新给你挑选几个可用的侍女。至于你母亲那里,她只知道天天抱着你弟弟哭,也顾不上你,你就不用和她一块住了。”
虽说最大的心愿没有达成,但裴旭的态度却无疑给了裴招弟一线曙光。她连忙感激涕零地磕头谢过,等站起身退下时,她迈着小碎步来到门口,却又回头偷瞧了裴旭一眼。就只见其眼中凶光毕露,尽显狰狞,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可怕的决心。那一刻,她只觉得欢欣至极。
凭什么她有出身名门的父亲和母亲,却还这般艰难,裴宝儿却能无耻地攀高枝!
而被裴旭和裴招弟双重痛恨的裴宝儿,眼下呆在晋王府的生活,也并不如外人想象中的那般寡廉鲜耻,荒淫到立时投怀送抱,更谈不上舒心美满。因为把她带回王府之后,萧敬先就让随行护卫萧壹把她安置到后院一个颇为精致的小跨院,继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哪怕裴宝儿已经听周霁月说,萧敬先把她的事情对皇帝提过,而周霁月既然会说出来,那么相关的知情人士也会更多,她已经做好了一定心理准备。可萧敬先的这种态度,仍然让她对未来产生了巨大的彷徨和不确定感。
哪怕心思细腻,或者说工于心计,可是她毕竟不是久经考验的朝廷官员,还没有那么沉得住气。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听候吩咐的也是陌生人,萧敬先每多一天不出现,她的心上就仿佛多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所以,当那个自从过来之后就表现得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