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越千秋再次发火,他就笑吟吟地言归正传:“现在风声放出去了,相关人士也应该闻风而动了。千秋你今晚不妨住在这,最好别回去。你家影叔神出鬼没,人家抓不着,杜白楼估摸着也会躲,长公主那儿少有人敢骚扰。这样一来,我这里集中了你们两个人,又是新开的王府,很容易被人当成好捏的柿子。”
小胖子先是一愣,随即顿时摩拳擦掌:“照这么说,接下来就会有人过来试探?那最好了,我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
越小九他斗不过,萧敬先对他又素来不错,他不可能把火气发在那些不大熟悉的王府人士身上,这股邪火只能撒向那些讨厌的人!
本来就考虑到自己回去的路上说不定会碰到点偶遇之类的,现在萧敬先又这么说,越千秋便鼻子一哼,算是答应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影叔那是煞星,绝对没人敢招惹;杜白楼亦是身手卓绝,肯定不会被人堵在家里;东阳长公主更是只有惹别人,别人不敢惹。勉强算起来,不在越府的他和不在皇宫里的小胖子反而真是软柿子。
既然越千秋不像之前那样被踩着尾巴那样暴跳如雷了,小胖子自觉自己这个和事佬做得很成功,心里一面盘算着越千秋的话,一面寻思日后能不能就用这样的模式和越千秋相处。
说不定,这才是压住这个死对头的好办法呢?
嗯,父皇当初把越千秋留给他当暗地里的伙伴,明面上的对手,一定就是为了教他明白怎么对付难缠的人——越小九比朝中某些难缠的老大人应该就只差一点点,谁让他有个好爷爷?现在多亏了他认下的这个舅舅拆穿越千秋的真面目,他终于明白怎么和人斗了。
不是瞪眼睛发脾气才有用,这家伙显然是吃软不吃硬!
如果越千秋知道,托萧敬先的福,小胖子现在对他畏惧之心去了大半,他一定会“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可惜他又不是小胖子肚子里的蛔虫,郁闷一阵子也就算了。只不过,知道小胖子真把萧敬先当舅舅,他可没兴趣杵在人家舅甥当中碍眼,当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昨晚上吹风受冻没睡好,我先去睡了,你们两个慢慢聊。如果不是火烧王府之类天塌下来的事,就不用找我了。回见,先走了!”
见越千秋撂下这很不正经的话,头也不回往外走,小胖子瞅了一眼萧敬先,见其脸上尽是无奈,他犹豫了一下,等越千秋确实走出去老远,他才低声说道:“舅舅,是我说话不谨慎……”
萧敬先知道小胖子这认错只是个态度,并不是真的就觉得错了,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是不谨慎,要不是今天在外头的是千秋,而是别人,那就麻烦大了。”
“我这不是知道舅舅你驭下极严,没你的吩咐,应该不会有人擅闯征北堂吗?”小胖子不用装就颇为委屈,“我还以为越小九肯定会在外头和长公主府的那些卫士多说两句话,谁知道他竟然这么快就进来了,还在外头偷听……”
谁知道越千秋在晋王府有随便乱闯的特权!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小胖子完全没去想,他在晋王府也是有特权的那个,否则他能这么容易到征北堂来?
“你那舅舅叫得那么大声,他还用偷听?”见小胖子这才哼哼唧唧无话可说,萧敬先就换上了那能够让寻常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记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镇定,今天要不是你一肚子火气急着找我说话,也不至于露出口风,不是吗?”
小胖子赶紧连连点头,心中却想,千万不能让萧敬先知道,之前他误以为越千秋知道,已经对人露出过口风了!只不过,知道萧敬先并不是真的和越千秋亲近到事事都说,他还是心中一阵窃喜,却没想到萧敬先紧跟着就丢来了一个让他苦恼的任务。
“回头若有来打探的,如果是暗着来,自有我的侍卫和我招呼,如果是明着来,这就要靠你了,这也算是你这个英王的小小考验。另外,你也得在心里想清楚,那个程芊芊固然是救回来了,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得有数。相信皇上也很期待,你接下来怎么做。”
当萧敬先大步出去,把偌大的征北堂留给小胖子之后,他刚刚那犹如教导真正外甥一般那亲切自然的微笑,立时完全无影无踪。到了院门外,他叫来不远处一个不敢靠近的侍卫,问清楚越千秋自来熟地给自己找了间客房,心头火大的他就直接找了过去。
他才不管越千秋刚刚是否说过不许人打搅,一推门发现下了门闩,就毫不迟疑地手指一滑动,一柄薄薄的小刀倏忽从袖子中落到了手上。正当他熟门熟路地撬门之际,就只听里头一阵响动。他立时似笑非笑从门缝中拔出了小刀,紧跟着,两扇大门就在他面前被一把拉开。
越千秋看了一眼萧敬先手中犹如玩物一般上下翻飞的锋锐小刀,脸色发黑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就因为我质疑了你一句,就不让我睡觉了?”
“没错!”萧敬先皮笑肉不笑地转动着手中那把寻常割肉小刀,一副找茬的语气,“我问你,我上次给你的信物,你接了,可我的那些产业,你去接收过没有?我的外甥,你去找过没有?如果你再不去找,那么,我就假戏真做,好好做一回大吴英王殿下的舅舅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黑夜惊鼠()
刚刚越千秋离开征北堂时自是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可看到此时萧敬先拂袖而去,那大袖飘飘风度绝佳,任凭是谁都想不到,这个颇有文士风姿的家伙,就是在北燕杀人如麻的妖王,他不由得万分后悔那时候被萧敬先要挟着收了那把金色连鞘小剑,还随身带着。
他就是手贱!虽说那时候被人威胁,可若抵死了不收,不就没那麻烦了?
收了之后,他却又生怕有鬼,于是萧敬先提到的那庞大产业名录中,他根本就没有去任何一家露过面,就仿佛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换过主人似的。因为他根本不信,萧敬先会只凭信物遥控那些分布广阔的产业。
而且,师父严诩和他做出过某些大胆猜测,可现在严诩跑了,他人手是不少,但能够和他一块承担调查这种沉重担子的人也就没了。
因为师父这一走,他还打包送去了刘方圆和戴展宁,这下,就只有一个人能用了!
玄刀堂人才济济,可真正脑子好使,人也可靠,绝对不会多嘴多舌的人,却不在玄刀堂。
回头他就去找周霁月,趁机把程芊芊的事儿好好和她沟通一下。别说和青城抢弟子这种事容易得罪人,就冲着那位姑娘的隐忍和心计,再加上小胖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玄刀堂和白莲宗就绝不能沾手这样的烫手山芋……或者说,真要接也是玄刀堂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把麻烦推给女人?!
想好了这件事,越千秋隔着衣服按了按胸口。这么多时间过去,当初那连鞘小剑刚挂上怎么都觉着硌的感觉却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它本来就应该在那的熟悉感。
等到关上门转身回屋,他琢磨着爷爷荣升首相,不知道家里贺过喜没有;琢磨着平安公主这会儿究竟到了哪,护送的二戒和尚会不会从她口中套越小四的往事;琢磨着大伯父在北燕那会儿究竟干了点什么……竟是千般遐思萦绕心头,至于什么时候在那张软榻上睡着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就连梦境也是乱七八糟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陡然被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惊醒,侧耳一听,就发觉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发现窗外已经没有任何光亮,分明已经入夜,他再凝神细听,发现声响竟然是在屋顶,不由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这晋王府的防卫怎么也不至于如此稀松吧?竟然能让人随随便便在屋顶来去?
他怎么都不至于认为萧敬先会干出让人在屋顶监视自己的蠢事,略一思忖,他就假装没有任何察觉似的,继续在那儿装睡,只是呼吸却已经渐渐屏住。这种经历他在北燕皇宫曾经有过一次,现如今再来一次,身边却没了严诩,他不禁微微有些急躁。
什么内呼吸龟息法,那都是骗鬼的……这又不是修真世界,人没有氧气呼吸怎么行!
就在那屋顶上的动静没个完,却察觉不到是否放进来点迷烟毒气啥的,也不见人下来,他已经极度不耐烦,打算人再不下来,自己就一个鱼跃破窗出去,上屋顶把人揪下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一阵细微的吱吱声。
起初他心头一松,只以为自己神经过敏,那不过是老鼠,可侧耳倾听了片刻,他就知道不那么对劲了。
虽说他这辈子托越老太爷收养的福,养尊处优,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从来没在老鼠蟑螂满地乱窜的地方呆过,但不好意思,他两世为人,对老鼠的叫声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前世里当年在乡下过寒暑假到处乱钻的时候,他还跟着一个游手好闲的叔叔上山打过老鼠!
寻常老鼠好像不是这么叫的!
情知变故就在眼前,越千秋胸口起伏,人却愈发放松了下来,俨然像是睡熟了。很快,那吱吱声就靠近了他的身侧,眼睛一直微微睁开一条缝的他发现,那确实并不是人,而是露出两只锋利小龅牙的红黑色鼠类。
虽说他孤陋寡闻,认不出这东西是什么,但本能地意识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有些后悔刚刚没有立时出去,也好看看屋顶上是否真有人隐伏,他立时按下这毫无作用的懊悔,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就垂在身侧的右手本能地悄无声息往腰间探去。然而,只是抓了一下,他就愣住了。
本来他但凡不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就会在锦囊里揣几颗飞蝗石以备不时之需,可今天在玄武泽那边打得兴起,飞蝗石都砸出去了,这会儿身边一颗不剩!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地上吱吱叫着,仿佛寻常宠物的小东西突然化成一团黑影朝自己窜了过来,越千秋想都不想就立时一跃起身,一手飞快地往软榻上一按,整个人急速弹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非常庆幸今天没在床上睡,否则左中右三面都是板壁,逃生只剩下了一个方向,未免要多很多麻烦。然而,当他察觉到那条黑影在一扑落空后,立时敏捷地再次转向扑向自己时,他就知道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瞅了一眼一旁那把今天自己带出去过的陌刀,他想象了一下抡着那巨大的陌刀打老鼠的画面,怎么都觉得实在太美不敢再看,只能无奈在屋子里来回闪躲,甚至动过破门或者破窗出去的主意。可是,他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了刚刚自己完全忽略的一茬。
他右手往胸前一按,眼看那团似红似黑的小东西不知死活地又再次朝他当胸撞了过来,他这次不闪不避,陡然一扬右手,径直将一样东西甩了出去。
尖锐的破空声后,就是一声凄厉的尖叫,他就只见刚刚那凶悍绝伦的小鼠被一把小剑直接钉在了地上,几次挣扎都不曾挣脱,最终竟奄奄一息。
知道这种动物界的小东西说不定还有装死的天赋,越千秋也不急着上去查看动静,而是竖起耳朵聆听,发现屋顶上绝无声响,仿佛之前并不是有人窥探,而是就只有这样一只小东西,他这才转身过去把陌刀拿了在手。
他艺高人胆大,也不怕萧敬先送他的那小剑留在这被人趁乱进来捡走,而是立刻大步出门,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屋顶以及四周并无窥探者,这才重新回来。
隔着老远的距离,他将这长长的战场凶器探过去,在那仿佛业已僵直的小东西身上捅了捅,见其一动不动,他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直接手中一用巧劲,竟是直接剁下了一条腿,确定小东西真的是死透了,这才去点了灯来查探。
却只见灯光之下,那一只黑中带着几根红毛的小鼠足有一般老鼠的两倍大,尖牙龅出,竟是有点毒蛇的狰狞。
越千秋也懒得再去尝试这死去的小东西到底有毒没毒,拔出了那小剑,在屋子里随便扯了样东西抹去污血,又找了块帕子将其包好揣进了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直接用陌刀将那小鼠挑起,就这么径直朝外走去。
他本来就是想事情想到直接睡着,和衣而卧,这会儿也不用考虑穿衣服什么的——至于衣服被睡得皱巴巴之类的形象问题,他更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思量着到底是谁这么痛恨自己,竟是放出了这样一只疑似毒物的小东西。
夜晚的晋王府比白天的巡行卫士并没有少多少,然而,他就这样提着沉重的陌刀走在路上,却硬生生没有半个人过来阻拦,但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背后跟着的盯梢儿确实不少。
可就算他手劲很不小,用陌刀保持那么个小东西不掉下去却也够累得慌。奈何姿态都做出来了,硬着头皮也要继续。等进了征北堂的院子,他见主屋里头还亮着灯,虽说不知道萧敬先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他还是快走了几步。而这一次,房门口终于闪出了一个拦路虎来。
“九公子,这么晚了,不知道你提着陌刀来找晋王殿下,意欲何为?”
虽说院子里只有两边石柱子上的明瓦灯还亮着,光线颇为昏暗,但越千秋那是什么利眼?只一瞧,他就发现此时阻拦自己的那位,竟是他认识的人。因为他赫然记得,当初他质疑萧敬先放纵某些人在丽水园中纵火的时候,就是此人跳出来反呛他,结果被萧敬先甩了一巴掌。
而一贯看人并不凭第一眼印象的他,更是诡异地一见此人就浑身不舒服,一股莫名的敌意油然而生,此时此刻也一样。只瞅着那张脸,他就觉得后背仿佛有毛毛虫在爬。那不是普通的厌恶,而是完完全全的恶心!
因此,他丝毫没在乎此人强调自己提着陌刀夤夜来见,更没在乎那斥责的语气,不慌不忙又上前了几步,那平举着的陌刀几乎纹丝不动,刀尖上的那只缺了一条腿的小鼠却显得颤颤巍巍,仿佛还没死一般。
眼看越千秋竟是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到自己就因为这小子,先后挨过萧敬先和十二公主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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