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这一次,周霁月终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而有她带头,落霞和追星逐月也不再是一开始那气咻咻的模样,全都笑了起来。
她们这笑声比什么嘲讽都有效,那少妇瞬间紫涨了面皮,突然用力在身边女童的背后狠狠掐了一把。下一刻,就只见那女童犹如疯子一般朝越千秋冲了上去。
“你敢骂我娘,我和你拼了!”
越千秋嘴里冷嘲热讽,眼睛却没闲着,所以那少妇下黑手的情形自以为隐秘,可他却看见了。他想都不想就往旁边一闪,等到严诩一如他所料,一把揪住了女童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他就迅速对一旁的周霁月打了个眼色。
“霁月,你看看这丫头的情况!”
周霁月之前特地去偷瞧过这一家三口,此时哪里不知道越千秋的意思。她上前从严诩手中把女童接过来,轻轻松松钳制了她的胳膊,等到掀开衣衫,看到那斑斑伤痕,恰是新伤老伤交叠,比自己身上的还要凄惨,她立时怒瞪着那个措手不及的少妇。
“阿姨你要真是和我爹生了这么两个孩子,会把你们俩的女儿折腾成这个样子?这是你亲生的?我看就算是童养媳也没这么凄惨吧?”越千秋眯缝眼睛,见那少妇遽然色变,他就笑嘻嘻地继续说,“阿姨最好别动歪脑筋,看到我师父了没?他可是玄刀堂掌门弟子。”
严诩顿时眉飞色舞,显然对徒弟介绍他是玄刀堂掌门弟子,而不是东阳长公主之子,他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而他这跃跃欲试的表情落入年轻少妇的眼中,明显也多了几分说服力。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见严诩根本不屑阻止她,她就忍不住咬了咬牙。
“我没有虐待孩子!我只是因为他三年未归,心里气苦,这才……”
“阿姨你这话就连骗我都不行,你觉得还能骗过爷爷?金陵城里是人都知道,爷爷可不是朝中那些落地就有官职的世家子弟,也不是寒窗苦读十年一跃登龙门的寒士,他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
越千秋的脸上挂着非常诚恳的笑容:“阿姨你不知道,记得影叔不久之前才送了个冒充我舅舅的拐子去了应天府衙,结果还没审呢,就好像被谁杀人灭口了。影叔那人天天死沉着一张脸,可不知道怜香惜玉。你要是实话实说,改明儿说不定还能当个污点证人。”
这时候,一旁的严诩狐疑地问道:“千秋,什么叫污点证人?”
“顾名思义,就是指有污点的证人,和将功折罪的意思差不多。”越千秋打了个哈哈把自己这语误给遮掩了过去,这才笑眯眯地说,“而且,阿姨你想想,我爷爷在朝中这么多年,威名赫赫,是不是比那个唆使你来捞偏门,却还让你遇到现在这种情况的家伙强多了?”
少妇面上凶光渐消,看向越千秋的脸色却颇复杂:“你小小年纪,敢替你爷爷做这种主?”
就在这时候,通往鹤鸣轩的那道门后头传来了一声冷笑。
“小看这小兔崽子的人,没有一个不吃亏的。”
随着这声音,越老太爷直接进了院子,见那少妇面色大变,抱着手中的男孩连连后退了几步,他就不紧不慢地说:“看在你还没铸成大错的份上,老夫可以网开一面,但前提是你老老实实把真情说出来,接下来好好配合。”
少妇不安地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了自己来时的那道门,发现有个身材瘦高,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她终于意识到终究还是看轻了这家金陵城中最大的暴发户,以至于别人苦心孤诣伪造的越四老爷亲笔手书,以及婚书之类的证物,全都没有拿出来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和她想的不一样,别人竟然从一开始就认准了她是假货!
知道爷爷这话一说,那就是一锤定音,越千秋如释重负。他终究还记得皇宫里那档子事,一溜烟朝越老太爷迎了上去。
到面前他还没来得及拱手行礼,就惨遭老爷子横了一眼,他连忙讨好道:“爷爷,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
真倒霉,严诩惹出来的祸,搞得还要他顶缸!
板着脸盯着越千秋瞅了好一会儿,越老太爷这才冷哼道:“马马虎虎,这次就放过你了,要是还有下一次……”
老太爷拖了个长音,目光又扫了严诩一眼,见其立时噤若寒蝉,他却略过这一茬再也不提,冷冰冰地看向那少妇道:“老夫平生最不耐烦就是等人回话,不是哑巴就给个准信!”
面对这样一位强势的老太爷,本以为至少能在越府混几天,说不定还能混几年好日子的少妇,不知不觉垂下了头:“小妇人安人青,原是跑江湖卖解的,愿为老大人效命!”
听到这么个答复,老太爷少不得看向了院门口的越影。后者哪里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微微点头道:“我已经吩咐人守住了到清芬馆和鹤鸣轩的路,没有外人知道。”
“很好。”老太爷皮笑肉不笑地啧啧一声,阴恻恻地说,“等我处置完你这次上门讹诈,你就跟着千秋,他身边正好缺个得力的管事媳妇。”
这一次轮到越千秋瞠目结舌了。老爷子这真是神思路啊,转眼之间,阿姨变娘姨?
等到越影押送了安人青那一大两小出去,越千秋慌忙抗议道:“爷爷,你把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派给我干什么?”
“心狠手辣?啧,只要她手里没人命,那就能用,有人命那就只能让她去偿命了。”越老太爷哂然一笑,使劲揉了揉越千秋的脑袋,“你小子还敢挑挑拣拣的,你和阿诩今天进了趟宫,连算是半个太子的英王李易铭都几乎揍了,我怎么能不给你多准备几个偏门人物?”
此话一出,除却干笑的严诩,院子里的周霁月和落霞等三个丫头同时呆若木鸡。
揍英王……老天爷,九公子做事真是越来越出格了!
越千秋却觉得大为冤枉,都是严诩干的,这关我什么事!
第60章 提孙训儿()
“你能不能别转了,再转我都要晕了!”
绿萝苑正房,忍无可忍的三太太猛地一拍巴掌,冲着团团转的三老爷厉吼了一声。然而,她等来的不是往日立时挤出笑容赔小心的丈夫,而是一记怒瞪。
“头发长见识短!让你派人好好看着那女人,你倒好,故意放纵了人去清芬馆闹!这下可好,老爷子回来了,把两头直接一封,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谁都不清楚不知道!”
“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那丫头竟敢偷懒,,她是睡着了才没注意人溜出去的!”三太太犹自不服气地反驳道,“再说了,老太爷凭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尽帮着那个外姓儿!”
“就凭他是老太爷!”越三老爷又气又急,指着媳妇的鼻子就骂道,“好,就算之前看着那女人的丫头偷懒,她们母子三个出来,沿路遇到了多少人,怎么就没有一个禀报上来的?这家里是你经管的,平日你看上去威风八面,可出了问题,一样是要你顶缸!”
直到这时候,三太太终于流露出了几许慌乱。哪怕她平日再怎么瞧不起不会做官,只能打理家中庶务的丈夫,可她也深知那是自己在越家立足的倚靠。
于是,她调整心态放软了身段,说了几句低声下气的话,等到越三老爷无奈数落了他几句,最终暗示她到时候见机咬了二太太下水,她自然慌忙点了点头。可就在跟着越三老爷出门去鹤鸣轩求见越老太爷之前,她突然心中一动道:“你说这事情会不会是大嫂干的?”
“胡说八道什么!”越三老爷几乎想都不想就厉声喝止,见三太太满脸不服气,他那张脸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我可警告你,这家里就算大哥,我气急了也敢惹,唯有对大嫂,我是绝不敢动半点歪心思。当初老爷子遇到最大危机的那一次,是她奔前走后,又绞尽脑汁动用了母族那边很多人脉,这才竭力度过的,连老爷子都记这份情!”
三太太登时大惊失色:“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会儿你还没进门呢,爹的官还小,事后她又从不居功,老爷子也不会没事把这段最丢脸的经历拿出来说,但心里却还是记情的。”说到这里,三老爷又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大嫂如果要想夺权,你压根就管不了那么多年家!看看长房三个儿子两个孙子,再看看咱们!”
当三太太委委屈屈跟着三老爷来到鹤鸣轩前头时,就只见越秀一扶着大太太,还有二老爷夫妻全都到了,可这会儿竟是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院子里。
尽管四月初的黄昏已经没什么凉意,但三太太还从来没被老太爷这样晾过,如今一块被晾着的还有妯娌和伯伯,长房重长孙,她就是平日再作威作福,也不禁有些战战兢兢了。
不多时,她没有等到越老太爷传进,却等到了老太爷那熟悉的身影出来。发现并没有越千秋,她不知怎的悄悄松了一口气。自从那一日拜师宴之后,她竟是对这小孩儿有些发怵。只不过在心里,她却安慰自己说,那是因为顾忌他的师父,东阳长公主之子严诩。
“都来了?”老太爷扫了一眼如今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儿子媳妇,冷淡地说道,“这些日子家里就没消停过,你们嫌烦,我也一样嫌烦。今天这所谓的老四媳妇带了儿女来投,我也不劳烦你们,亲自断了。”
他稍稍一顿,接下来就迸出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接下来我也懒得啰嗦,分家吧。”
这最后三个字一出,越二老爷和越三老爷顿时呆若木鸡。可还没等他们死活恳求,大太太就第一个屈膝行礼道:“老太爷何出此言?父母在,不分家,这要是传出去,越家子子孙孙岂不是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孝?我们若是做错了什么,老太爷明说,我们一定改。”
“长安,把你祖母搀起来。”
越老太爷想都不想就吩咐了一声,见越秀一动作飞快,稳稳扶起了大太太,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慌忙双双跪地的另外两对儿子媳妇。见四人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他就不耐烦地说道:“现在知道这副死样子,从前干什么去了?一个个都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小心眼!”
越影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尽管没有回头,却能想见院子里那些人会是如何噤若寒蝉。而他也猜到,在通往清芬馆的那条夹道,越千秋和严诩必定在偷看热闹。
越千秋确实正在偷看热闹,但严诩却不在。用严郎的话来说,不过就是算计家产,争宠夺权的那点勾当,和朝中没什么两样,看了心烦。
可严诩身为东阳长公主的独子,能够大度不在乎这些,越千秋却不行,他倒不在乎要老太爷分给自己多少东西,他在乎的是老爷子怎么想的。
分家?吓人的吧?应该不是当真的吧?
他猫着腰躲在阴影处,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动静,完全没察觉到背后周霁月那盯着自己后背的眼神。他完全不知道,因为老太爷那几乎揍了准太子的陈述,他成了小丫头的崇拜对象,直到他感觉到有人在捅自己的背后,回头一看,这才看到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霁月,有话一会儿说,让我先听听爷爷到底想说啥?爷爷太狡猾了,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似的,让别人怎么活?”
越千秋趁机吐槽,等周霁月默默点了点头,他就立刻扭过了脑袋,聚精会神继续听。
“我把千秋抱回来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捅破他身世,你们想过没有?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呸,那还不是因为我想试试你们!一个个蝇营狗苟,就想算计着眼面前的那点蝇头小利,他一个小孩子将来娶妻,用得着你们管,还不是我补贴?”
见两个儿子唯有叩首而已,越老太爷就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全都以为你们老子我在朝中安若泰山?这就可能要去当宰相了?呸,官当得越大就越危险,这道理你们不懂?之前人家险些就要揪着我去尚主,万一那个女人也失心疯了,倒腾一出呢?只看到老子的风光,没看到那如履薄冰的艰险,还居然给我后院起火,反了你们!”
这一次,连二太太和三太太也齐齐低下头去,羞愧得无地自容,脸上和火烧似的,哪里还敢吭声?这时候,她们第一次希望素来又敬又怕的大太太能站出来说句话。
可大太太却始终沉默着,她甚至轻轻用手在一旁越秀一那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上拍了拍,示意孙子不要害怕。
“全都给我记着,千秋当然是老四的儿子,否则我没事干了,抱个孩子回来记在他名下?”
此话一出,那边众人的反应越千秋不知道,可他自己却着实吓了一跳,蹲得有些酸麻的脚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等回过神来,他却不由得暗叹老爷子大大狡猾的。
那场火灾之后邂逅越老太爷,着实是他这一世最大的福气,可那和越四老爷有一毛钱关系吗?
他在鹤鸣轩呆了这么好几年,可从来没听到老太爷提及他和四老爷有啥关联……反而他一直听老太爷嚷嚷说,看他给小四找了个多好的儿子……
不过,越老太爷祭起分家这杆大杀器,然后又再丢出所谓他真正的身世,这算是再次把家里人拧在一起了。这一放一收,深得兵家之道。
坐在地上的越千秋正在低头琢磨着老爷子的兵法,突然只听得身后再次被人捅了两下。这一次,他着实有些不高兴地回头看去,正要告诫周霁月别那么难缠,却没想到她满脸紧张地对着自己点头又摇头,等意识到不对劲,他再回过头时,却发现越老太爷已经站在了面前。
“小兔崽子,就知道你在这。”
越千秋头皮发麻地眼睁睁看着越老太爷揪住自己的衣领把自己往外拖,竟是忘了反抗。等到他现身院子里,面对一大家子长辈,正挤出一丝笑容想说点什么,背后就被拍了一巴掌。
“全都给我记住,这小兔崽子是我领大的,算计他就等于算计你们的老子!”
被拎着的越千秋见越秀一流露出了几分真心羡慕,心想老爷子这发言固然太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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