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越千秋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笑眯眯地递给了秦二舅:“这是首桌的名单,至于其他几桌,反正今天都是年轻人,他们爱和谁坐就和谁坐,不强求。”
秦二舅想要推辞,谁知道越千秋把纸塞过来,随即转身就走。想到外人都说这位九公子如何跋扈如何骄横如何不讲道理,他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世人就是偏见多,越千秋那脾气,只要你对真心实意,他能回报你的东西绝对更多。
当他一面感慨一面低头看这张名单时,他的脸色就一下子僵在了那儿。因为首桌的名单上,有一个从前些日子消息传出后开始就在金陵如雷贯耳的名字——晋王萧敬先!
而等他看到下一个人名,他再次被震撼得不轻。因为那是当今皇帝的独子,英王李易铭!
据他所知,越千秋和那个小胖子——阿弥陀佛,不是他大不敬,实在是因为越千秋在他面前一口一个英小胖叫多了,他也差点染上了那个坏习惯——一向不是非常不合的吗?这次怎么会邀请这一位……莫不是打算示威?
因为前两个人太震撼,后头包括了严诩苏十柒以及此次去北燕的大吴使团那些人,他反而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至于同样受到邀请的玄刀堂一众弟子,武英馆的那些学生,可以想见,今天更加只是陪客。正当他叫来掌柜再一次确认各种细节了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青城掌门弟子甄容并没有和越千秋一同回来,之前就有种种传闻,有的说甄容叛投了北燕,有的说甄容被严诩和越千秋丢下顶缸了……今日武英馆来的人中肯定会有青城弟子,到时候万一当场发难质问时,越千秋能抵挡得住吗?
然而,这个念头不过是在秦二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他很快就没工夫想这个了。那位今日才刚刚封王的晋王萧敬先,竟是到得比任何人都早。当抢先一步进来给他报信的虎头悄悄指给他看那闲庭信步走来的青年时,哪怕萧敬先进城时旁观过,秦二舅还是不禁惊叹。
这位竟然只比越千秋来得稍晚,比其他客人都要来得早!
晋王萧敬先的来临仿佛是一个前奏,很快,严诩和苏十柒一块到了,小猴子和庆丰年一块来了。周霁月、刘方圆、戴展宁、白不凡……一个个少年的来临让永宁楼显得热热闹闹,只不过,敢于去和萧敬先兜搭的,却是极少数。
除却庆丰年和小猴子被萧敬先叫了过去,不得不硬着头皮相陪,其他人更多的只是站在远处,一面打量,一面好奇地窃窃私语。
而这种略显诡异的气氛,却在外间越千秋那突然响起的声音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英王殿下到了,这下大家不用饥肠辘辘再等,可以开宴了!”
“越千秋你什么意思,讽刺我来得晚让大家白等了?”
“心眼小的人听什么话都觉得人家实在讽刺他,英小胖你不是心眼小吧?”
“少拐着弯骂人!我还不知道你吗?哼,要不是因为今天晚上晋王殿下给你面子,我才不来看你这家伙的脸色!”
李易铭和越千秋乃是冤家对头,除却刘方圆戴展宁这种极其熟悉他们的人之外,其他的也就是听说而已,真正见他们这样在人前毫无顾忌地彼此冷嘲热讽却还是第一次。而同样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萧敬先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随即就看到小胖子快步走向自己。
他早就发现了这位英王对自己超乎寻常的热络,此时听到人口口声声说冲自己来的,又一见面就直奔自己,他自然不会把人往外头推,打了个哈哈就笑着迎上前。然而,他还没和李易铭说上话,就只听突然有人出声叫道:“敢问越九公子,甄师兄为什么没和你回来!”
落在李易铭身后的越千秋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青城弟子,而四周围的众人也流露出各异的表情,他就从容说道:“之前神弓门掌门徐厚聪的儿子被人掳劫,栽赃嫁祸给庆师兄,而甄师兄恰逢其会,和神弓门的其他人一起把人救了出啦,错过了出城,所以,他现如今应该还在上京。”
那个出声的青城弟子原本就是甄容在青城少之又少的一个真心崇拜他的师弟,出声发问也只是抱着万一的侥幸,想要弄清楚甄容是否投敌。此时听到越千秋这么说,他在放下一块心头大石的同时,却又不由得生出了另一重担心。
他顾不得多想,立刻又追问道:“那甄师兄现在怎样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另一个传奇()
“你这话不该问千秋,该问我。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离开北燕上京城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突然接过话茬的萧敬先,也把其他人的注意力一块都吸引了过去。在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之下,他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却是淡然若定。
“那时候上京城大乱,有人掳走徐厚聪的儿子,栽赃在使团身上。甄容正好去了武陵王别院救徐厚聪的儿子,想要把泼在使团身上的那盆脏水给洗干净,可对于遇刺重伤的我来说,这恰好是趁着所有人都在关心那件事的时候脱身的好机会。”
此话一出,那含义自然不言而喻,刚刚这个问话的青城弟子不禁遽然色变,一时厉声喝道:“难不成因为你要带着越千秋逃生,就把甄师兄留了下来顶缸不成?”
“首先,逃出来的不止我们两个人,在座还有六个使团的人,全都是我通过密道送出晋王府的。”萧敬先丝毫没有因为那样的质问而发怒的迹象,连声音都异常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第二,如果甄容赶回来,我当然会带着他一块走,但很可惜,他没赶上。”
萧敬先说着就看向了庆丰年,呵呵笑了一声:“那时候被污蔑掳走了徐厚聪儿子的人就是庆丰年,他也去了武陵王别院,但他就知道自己毕竟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把人抢出来就立刻走了。可甄容却只顾着侠义为怀,最后还是神弓门那位大小姐派人护送,他才回晋王府的,否则也不至于赶不上。”
哪怕甄容这事儿背后包括了太多人的谋划,可越千秋听到萧敬先硬是死扣着是甄容自己逞英雄,这才没能赶得上撤退的时间,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反驳。然而,话到嘴边,他就只见那个青城弟子气得脸都红了,蹭得直冲萧敬先面前。
然而,小胖子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萧敬先身前,昂首挺胸地理论道:“晋王这话又没有说错!甄容失陷在上京,这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可他确实是自己一时逞能才没赶上的!要是晋王真的是不顾别人的人,为什么其他人都救出来了,唯有甄容没赶上!”
那青城弟子没想到堂堂大吴皇子,竟然也偏帮萧敬先。他在极度失望之下,不由得用求助的目光去看其他人,当发现越千秋赫然欲言又止,他立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当时为什么不是越千秋去,而是甄师兄去!”
这一次,回答他的,却是南朝使团中的陈绍。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当时徐厚聪的女儿来求越九公子出手,但越九公子不肯,觉得这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他要出手只会让使团更加泥足深陷,可甄师兄却觉得不忍心,所以才主动去帮忙……”
此话一出,在场顿时一片哗然。那最初提出质疑的青城弟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怒吼道:“你什么居心,为什么要污蔑甄师兄!”
“徐厚聪的女儿老大不小了,我又没说甄容贪图他的美色!”
陈绍也同样是本能地解释,可发现越解释越黑,那个青城弟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分明透出了刻骨的仇恨,他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这么一句,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真的是甄容心太软,没必要同情的人,他也同情。”
“说得没错。甄容就是心太软。”
萧敬先这才再次接上了话茬,随即淡淡地说:“北边的消息应该还没这么快传过来,所以有件事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当初走了之后,趁机作乱的武陵王派神武军突袭了晋王府。原本只要把没了主人的晋王府拱手让给他就好,甄容竟是怕我那些侍卫没了我一团乱,成了被人泄愤的牺牲品,于是他把他们都组织了起来,三昼夜没让那些精兵悍卒越过雷池一步!”
“他是吴人,这样的战绩若是放在南边,自然是可圈可点,可放在北边,维护的又是我这么一个叛臣,毫无疑问,在别人眼中那便是掩护我逃走,罪加一等。所以,留守上京城的左右相就让兰陵郡王萧长珙把他押去见大燕皇帝。”
在今日这种场合突然说甄容的事,受邀参加这场所谓庆功宴的每一个人都有些意料不及。然而此时此刻,每一个人听了萧敬先这番讲述,却都觉得有些揪心。
熟悉甄容的人如庆丰年和小猴子,全都知道那是一个心地很柔软的人,这样一个人会为了徐家的是耽误逃亡,会为了挽救那些晋王府侍卫而选择留到最后,全都是并不奇怪的事。而现在,北燕皇帝是否会因为萧敬先和使团的逃亡而问罪甄容?
严诩身边的苏十柒原本只是出来散散心透透气的,此时发现好好的庆功宴竟然出了岔子,她不禁眉头紧皱。然而,她随即就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严诩似乎很不对劲。
是了,从一开始那位青城弟子跳出来提到甄容的事情,严诩的反应就非常奇怪!
尽管她离开回春观多年,和甄容这样的后起之秀完全不熟,顶多就是一点点惋惜,可因为丈夫这让人心疑的表现,苏十柒也不禁好奇起了萧敬先接下来会说什么。
而萧敬先此刻说的,还有后头还没说的,恰恰是连越千秋都不知道的事。别人不确定萧敬先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但他一直到昨天为止都一直和萧敬先在一起,最最清楚对方一直都没有和可疑人接触的机会。那么,能够得到甄容的近况,就只有唯一一种可能。
就是萧敬先今日招募来的那些仆役和侍卫!这家伙竟然在离开北燕之后,依旧有那样快捷的消息渠道!
“甄容运气不错,那位兰陵郡王是个挺惜才的人,看中他的武艺和胆色,为了保他,在大燕皇帝面前给他求了情,说是愿意收他为义子,恳请皇帝法外开恩。”说到这里,萧敬先故意看了一眼那个青城弟子,见其脸色惨白,他方才哂然一笑。
“只可惜,甄容是个硬骨头,敬酒不吃,他偏要吃罚酒,直截了当说,他不愿意。结果呢?皇上虽说看在兰陵郡王的面子上,免了他的死罪,却把他贬为了兰陵郡王的骑奴。换成别人,只怕宁死不会受这份屈辱,可甄容却不但承受住了,不久前还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多少人打心眼里认为,如果晋王萧敬先改行去当说书的,那么单凭这卖关子的娴熟,也绝对会成为最受欢迎也是最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一个!
而别人会顾忌萧敬先的身份,越千秋却不在乎,此时心焦至极的他立刻问道:“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是甄师兄杀了哪个北燕权贵,还是拉起一只兵马造反?”
“他虽说没造反,但做出的事情也不小。当时在固安城跟我竖起反旗的那些士卒全都被贬为了骑奴,一股脑儿都送去了兰陵郡王府,还有留在上京的那些晋王府侍卫本也是一样的处置。可甄容回到上京之后,得知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侍卫并没有送去兰陵郡王府,左右相一心想要杀人立威,一怒之下,他把身边那些没有半点斗志的骑奴组织起来杀进了晋王府。”
“不但人都救了出来,右相放在那儿的整整一营精锐,被他单剑挑了个遍,手下几无一合之敌,就连那些骑奴也不要命了似的,最后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一战之后,上京城送了这些骑奴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绝命骑,既然都是一度要没命的人,那么也就不把命当成一回事了!至于甄容,因为此事得到了那位兰陵郡王大加赞赏,如今俨然是王府第一人!”
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从萧敬先的口中娓娓道来,偌大的地方一时鸦雀无声。就连听惯了越千秋那种讲故事方式的戴展宁和刘方圆等人都觉得,萧敬先虽说都是平铺直叙,没有那些扣人心弦的细节,可因为他说的是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所以仍是具有极致的吸引力。
而相对于其他那些沉浸在这段传奇中的人来说,小胖子却是反应最快的。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最终看了一眼那个失魂落魄的青城弟子,冷笑一声道:“听晋王殿下这么说,甄容确实很厉害。可他也确实太心软了,一心一意惦记的不是回归,而是那些燕人的死活和安危。照这样下去……”
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说:“甄容在北燕靠着那位赏识他的兰陵郡王,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到了那时候,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是青城弟子,那还未必可知!”
“甄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看到几乎异口同声和那个青城弟子迸出此言的,竟然是越千秋,不少人顿时大吃一惊。而越千秋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奇怪的目光,重重拍了拍巴掌,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今天我邀约大家来这儿,一来是为了从北燕平安归来庆功,二来也勉强算是让大家认识一下晋王,至于三来……”
“那就是我想让大家知道,此次使团去北燕,我也好,师父也好,甄师兄庆师兄小猴子也好,其他所有人也好,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我想先从甄师兄说起!不过,大家可别饿着肚子听故事,不妨先坐下,且听我慢慢道来!”
直到这时候,众人方才哄笑了起来,刚刚僵硬紧张的气氛,终于有了少许的缓解。而那个率先发难的青城弟子被几个师兄弟拽了,死活劝到了一张桌子边坐下,眼睛却不可避免地死死盯着越千秋。然而,当越千秋开口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他却险些没跳起来。
“我和甄师兄怎么认识,又因为所谓的群英会有怎样的冲突,这些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件事,那就是之前朝廷要派使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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