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中动用弩枪行刺晋王,这是谋逆造反!”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诱导和善后()
弩枪……
当徐厚聪一马当先带着人疾驰到了宁安街时,他就听到了这样一声大喝,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之所以那样积极地带着晋王府侍卫过来救人,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萧敬先又或者越千秋的安危,而是想弄清楚,这两人是否在安排苦肉计洗脱嫌疑。
可此时此刻,弩枪这两个字完完全全打消了他的那点疑心。那种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城防攻守的巨大凶器,如今却用来行刺,萧敬先就算是疯子,也不会自己来这么一次苦肉计,那是要惊动整个上京城乃至于亲征在外的皇帝,全城上下都会狠狠排查的!
而不用徐厚聪吩咐,就已经有听到刚刚那嚷嚷的侍卫们窜上了屋顶,随着有人大叫一声看到了发射弩枪的台座,立时就有好几个人赶了过去,至于剩下的则是急匆匆地往刚刚嚷嚷萧敬先遇刺的地方跑。
两条腿到底跑不过四条腿,反应过来的徐厚聪一夹马腹立刻追了上去,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几个侍卫正围成一团。认出其中那个较矮的少年分明是越千秋,他毫不迟疑地立刻腾空一跃下马,一下子越过七八步的距离,落在了众人身后。
“到底怎么回事?”
越千秋一看到是徐厚聪来了,他立刻推开侍卫出来,愤愤说道:“徐将军你来得正好,有人行刺晋王,而且动用了弩枪!晋王殿下虽说及时闪避,可却被刺客趁虚而入。那匕首上淬了毒,现在他情况很不妙!”
徐厚聪不敢迟疑,立时拨开几个侍卫上前。他一把扣住萧敬先腕脉,随即方才查看其伤情,见两把匕首还扎在萧敬先的肩膀上,没有贸贸然拔出来,他不由得眉头紧皱。而让他心中一抽的是,萧敬先虽说额头上尽是滚滚汗珠,却是意识清醒,嘴角还挂着笑容。
“呵,真是报应,我捅了汪靖南一刀,现在自己却被人捅了两刀……”萧敬先说话间依旧笑着,看向徐厚聪的目光中丝毫不见痛楚,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倒是徐将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巧?这是刚好路过吗?”
见周围那几个晋王府的侍卫满面警惕,又发现越千秋看自己的目光有异,徐厚聪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把事情直接捅破。
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晋王殿下,我今日并不是因缘巧合适逢其会,而是到晋王府求见殿下和九公子,听到有人赶回来说有刺客,这才立时带着晋王府的侍卫赶到这里。”
“哦……见我……做什么?”萧敬先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分,等周围几个侍卫满头大汗地提醒他少说话,他这才淡淡地说,“我已经服过一些解毒药,哪怕不对症,也死不了。徐将军,你尽管说,不用顾虑我会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这么死了。”
徐厚聪哪里听不出萧敬先这满不在乎的口气中,分明流露出深重的杀机。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沉声说道:“今日犬子在家中后门被人掳走,据说是庆丰年亲自……”
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越千秋就跳了起来:“不可能!庆师兄那种古板方正的人,怎么会做这种缺德的事!”
徐厚聪没想到越千秋直接否认,而且否认的理由却是从庆丰年的品行出发。见萧敬先仿佛伤口抽动,嘴角勾了勾,却没说话,他虽说隐隐已经有些怀疑,但还是忍不住对越千秋问道:“九公子,你就真的没有庆丰年的消息吗?”
“如果我说没有,你肯定不信。”越千秋抱着双手,满脸的桀骜不驯,“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么我不妨说实话,南朝使团别的人也许会掳走徐将军你的儿子,作为对你叛逃的报复,可庆师兄那种性子的人,他直接打上你家里去可能性还大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随即叹了口气说:“就在前些天,我不是还在你面前承诺他,至少让他见一见神弓门的其他人,没想到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下子,徐厚聪不禁沉默了下来。他终究没办法放得下儿子,此时只能无视越千秋的感慨,沉声追问道:“九公子说不是庆丰年,可我家中人却认定是他,难不成是那么多人都眼睛花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如若他真的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
没等徐厚聪把话说完,晚一步赶到的赵青突然忍不住使劲拽了拽徐厚聪的袖子。等到师父回头看自己,他慌忙使劲打眼色。直到徐厚聪沉着脸跟着他离开几步远,他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师父,家里两位师兄送信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们为何认定是庆丰年。”
见徐厚聪面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赵青便硬着头皮说:“第一是因为那个蒙面人展露了一手非常精准的箭术,第二是因为他和庆师兄身材相似,第三是小师弟问了一声是庆师兄吗,对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一次,徐厚聪终于火冒三丈:“够了!你们简直是糊涂,竟然就凭这么一点说不上证据的证据,就认定是庆丰年!倘若不是我来见晋王殿下和九公子,岂不是追错了方向!”
他这话声音极大,显然也是想说给萧敬先和越千秋听。而萧敬先此时却已经没了再说话的力气,当几个侍卫终于架着一个大夫匆匆赶来,他就对越千秋打了个手势。
这时候,越千秋就暂时把萧敬先身边的位置留给了那个大夫和那些侍卫,来到了徐厚聪的身后。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压低声音道:“徐将军,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你家儿子被掳走,我和晋王就在这儿遇刺,太巧了一点,说不定你还怀疑过是不是苦肉计,对不对?”
见徐厚聪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不自然,他就继续不慌不忙地说:“北燕皇帝不在,晋王殿下又被禁足,再加上手里也谈不上握着什么大权,要铲除他,顺带也连我一块杀了,这是最好的机会。至于你么?跑过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恰逢晋王遇刺送回府,不管他是死是伤,还是侥幸逃脱一劫,到时候你和我们再火拼一场,两败俱伤,这多好,人家真是省大事了!”
徐厚聪虽不是轻信之人,可此时大街上这一片狼藉,再加上那四支或没入墙体,或扎入地上的弩枪,他想到近段时日上京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不得不承认越千秋说得确有道理。
如果吴朝使团真的把他当成目标,之前有太多机会可以给他使绊子了,为什么要使出掳人儿子这种一看就是不死不休的伎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拱了拱手道:“此地应该暂时用不着我,我要回宫去见赫公公禀报晋王遇刺的事。多谢九公子为我答疑解惑,如果……”
“我会让人放出风声找庆师兄。”越千秋用非常诚恳的眼神看着徐厚聪,一字一句地说,“以庆师兄的脾气,他只要还在上京城,如果知道令郎被掳,说不定会亲自去见徐将军你解释清楚。对他来说,师门、名声和义气,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赵青从前和庆丰年毕竟是十几年的同门师兄弟,可因为庆丰年是曲长老他们一系的,彼此交往并不算多,可怎么说起来也比越千秋这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强。此时见越千秋信誓旦旦地断言,他再仔细想想庆丰年的性子,不由得为之前那冒冒失失的禀报而后悔不迭。
如果不是他听了师兄弟的话,就一口咬定是庆丰年下手,怎会连累师父要对赫金童一个阉奴卑躬屈膝?
徐厚聪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意识到庆丰年如果真的没做此事,恐怕真的会来见自己,那时候他虽说也许能借此铲除这个神弓门流落在南边唯一最有资质的弟子,可在这节骨眼上,如此见面露在别人眼前,却反而会生事,他便摇了摇头。
“九公子的诚意我明白了,但如果不是庆丰年做的,那他就不必来了。神弓门是神弓门,他是他,从此两不相干!我相信你的话。总之我先回宫,告辞!”
眼见徐厚聪带着赵青匆匆离去,越千秋这才回到了萧敬先身边。
此时,那一对短匕已经取出来了,一个侍卫正在抠着喉咙呕吐,地上的血迹竟是发黑,分明是此人刚刚已经为萧敬先吸过伤口的毒血,而大夫正跪坐在那儿清洗伤口,雪白的绢布一块接一块被染得通红,一盆盆换水的速度竟是有些跟不上。
饶是越千秋早知道萧敬先事先有所准备,可这伤势明显超出了预计,当他绕到萧敬先身后时,忍不住蹲下来低声问道:“能撑到回去吗?”
“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死不了!”萧敬先的声音已经相当微弱,可嘴角笑容依旧,“这下子,牛鬼蛇神都应该跳出来了,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少说两句,别死撑!”越千秋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报复似的伸手点在萧敬先额头上,“那时候三支弩枪全都对着你,你却不躲开,万一真的被扎到怎么办?那玩意就算不扎到要害,也会去掉大半条命,你以为你真的是不死之身啊!”
“呵,小千秋,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越千秋被萧敬先这语气说得为之一愣,随即方才恼羞成怒地说:“我只是怕你死了!你死了,我肯定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难不成让我单枪匹马杀出上京去?”
“是单刀匹马,你又不会用枪……”萧敬先低低反驳了一句,随即就闭上了眼睛,“放心,没事,一会儿我们一道回家……”
眼见萧敬先半梦半醒似的,越千秋把心一横,立刻对那些或惶急或心焦或暴躁的侍卫喝道:“这宁安街上不安全,难保还有别的刺客来捡便宜,赶紧用门板把晋王殿下抬回去,等回到王府,至不济还能据府而守,十天半个月别人也打不进来!”
就在侍卫们立时开口答应的时候,地上却又传来了萧敬先的声音。
“留个人下来,各家店铺以及小贩路人如有死伤以及其他损伤,晋王府先赔出来。今日之事,我给了一个交待,留守的那几个人自己看看怎么给上京城官民百姓一个交待吧!”
第三百九十七章 牵制,死撑()
“出大事了,晋王殿下遇刺了!”
“听说还动用了弩枪!宁安街上那石板路上,被扎了这么深的几个坑,墙也快塌了!”
“晋王府直接用重金把两个大夫请回了府里,如今紧闭大门一派严防死守的架势!”
“皇上才走了没几天,这上京城竟然又要乱了?”
“不过晋王殿下倒出了一大笔钱,令人抚恤了宁安街上那些店铺和被牵连的小贩路人。”
“晋王殿下从前就是如此,从没听说过他欺压寻常百姓,反而一直都挺好说话的……”
晋王萧敬先遇刺重伤这个消息,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上京城中大街小巷,也不知道多少人议论纷纷。他昔日名声太盛,不久之前又在上京城中杀了个人头滚滚而落,因此这件事就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波澜巨大。
而与此同时,禁军左将军徐厚聪的独子被人掳走,疑似是有人故意栽赃南朝使团,这个消息也不胫而走。被皇帝指派留下来的赫金童在徐厚聪回来禀报后,亲自发话上京道法司,要求十日之内给出一个交待。
在这种情势之下,留守的左右相商量之后,右相就去见了兰陵郡王萧长珙,两人联袂前往探望萧敬先。当着大夫的面检视了萧敬先的伤势,两人在回程之后,一个立时去见武陵王和两位大将军,一个立时去了秋狩司,一见康乐就细细说了探视经过,随即直接拍了桌子。
“与其把大多数力量全都投在追查刺客上,不如亡羊补牢,立刻在两位相爷,还有武陵王和两位大将军身上投入最大的力量,以防有人声东击西,趁虚而入。我怀疑,行刺萧敬先,不过是某些乱党想要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康尚宫,你跟着皇上和先皇后这么多年,你觉得我这轻重缓急的判断如何?”
越小四一动不动地和康乐对视,直到对方攒眉沉思,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萧敬先虽说托他争取个三天时间,可今天这场行刺实在是太吓人了,想来越千秋和严诩等人,也算不到人家会出动弩枪吧?幸好越千秋那小子福大命大没事,幸好萧敬先逃过一劫。
可就算没死,以萧敬先的伤势来看,区区三天,人恐怕根本动不了!
只要他能争取到康乐的支持,多了一个人背责任,那么说不定能拖延十天半个月!而且,行刺萧敬先这件事,据他这边得到的线索,恐怕并不仅仅是乱党所为……
“你说得有些道理。”康乐想到萧敬先之前揭破大公主身世,和自己做交易时的诡异,她本能地认为,此次遇刺恐怕也是萧敬先用于钓鱼的手段之一。可能够在上京城中动用弩枪这种绝世凶器的人,确实一定要深挖出来,否则日后同样的手段兴许会用在皇帝身上!
微微顿了顿,她就问道:“你可对右相大人提及了这一猜测?”
“当然说了,可说实话萧敬先的名声太不好,我不敢担保右相大人听进去了我的话。”越小四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还有徐厚聪竟然儿子丢了,这也一样是不可轻忽的事……”
康乐对徐厚聪一个降臣远没有像皇帝对徐厚聪那样重视,因此不假思索地打断道:“徐家的事暂且先放在稍后,横竖他那儿有赫金童盯着,出不了大事。晋王府既是守备森严,做好了被人围攻的准备,那么接下来,秋狩司就把重心都放在两位相爷和武陵王他们身上。”
“话虽如此,可康尚宫想过一件事没有?”越小四逼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秋狩司可是汪靖南和楼英长经营了多年的,我们未必就能如臂使指。而且,汪靖南此番重伤,萧敬先可是‘居功至伟’,焉知此次萧敬先遇刺的背后,衔恨报复的没有他一个?”
他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问出了更露骨的问题:“那么,我们完全动用秋狩司的人去保护那几位,会不会反而落入算计?”
康乐顿时柳眉倒竖:“你怀疑汪靖南?”
“没错。不止我怀疑,如果皇上真的相信他,当初为什么罢免他这个秋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