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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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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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老爷子眉飞色舞地瞅了一眼从门口回来的越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小影,你的字比我遒劲有力,回头给我写出来,这幅对联我要挂到正堂去!”

    越千秋正在那深刻自我反省,可听到老爷子这吩咐,他也来不及想越影的字为啥比老太爷更好,哭笑不得地抗议道:“爷爷,那您刚刚这话到底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骂也有,夸也有!”越老太爷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端详着越千秋,“我这书房里的书,自己也没翻过多少,没想到竟是你翻得比我多。那里头不少前朝末年大乱,宫中一把火时流传出来的,我当年在老师那儿抄了好些。哼,幸好你没敢在那些书上乱画!我真是老了,忘了年轻时借书看时的废寝忘食,读书须年少啊……”

    咦,老爷子好像是把那副对联脑补成他三年看书偶得了?还好还好!

    刚舒了一口气,越千秋就只觉得耳朵又被拎了,立时龇牙咧嘴了起来。

    “但你爷爷我一辈子好强,就吃亏在这出身二字。余建龙那种当面自称门生孙儿的货色,得志了就敢和我划清界限,余氏宗家送个秋波,他就敢对我捅刀子!

    我倒是栽培提拔了一些人,可都还不成大气候,仅有的一个离三品还差口气。今天的事一出,很多读书人只怕更要离我远远的!所以,你小子惹的事,你得负责任!”

    越千秋只觉得耳朵都快被老爷子揪长了,一面拼命抢救,一面急急忙忙地问道:“爷爷,您直说吧,究竟想怎样?”

    “你趁着我这次病……不对,是装病,去给我见一位名士。”

    越千秋顿时眉头拧成了大疙瘩:“爷爷,邱楚安那教训还不够吗?还要见名士?”

    猛地松开手,越老太爷重重敲了敲越千秋那脑袋。

    “不趁着那幅对子的事情传开之前,赶紧定个西席先生,难不成你真等着我又或者小影来教你读书写字?笨!”

    越千秋越发糊涂了:“可这和我负责任有什么关系?”

    “谁会信你那副对联是我做的?你爷爷我要是有这水平,回头人人都来找我讨教指点,我上哪给他们吟诗作赋写对联去?我倒想说是我捡来的小孙子做的,可那也得有人信!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人以为我招揽到一个才华横溢的幕僚坐镇。”

    老爷子你简直太奸诈了!这样玩真的没关系吗?人家会配合你吗?

    越千秋实在掩饰不了那受到巨大惊吓的表情:“爷爷,这实在有点难度啊!”

    “所以你得动脑子,得好好表现。”越老太爷循循善诱地说,“那位名士可不是邱楚安这种沽名钓誉的货色,那是要家世有家世,要学问有学问,要品貌有品貌……”

    “总之就是要什么都有了,那他怎么还会收我这种恶名在外的学生……”

    越千秋小声打断了越老太爷的话,心里仍然不大乐意。

    邱楚安实在是让他恶心了名士那两个字!

    “总之,你惹出来的首尾你收拾,没得商量。你回去取换洗衣裳,先在鹤鸣轩陪我两天。”

    见越老太爷死活不松口,越千秋不禁捧着脑袋烦恼到无以复加,怏怏往外走去。

    直到他离开,越影才悄然走到床头,低声问道:“老太爷不对九公子挑明缘由?”

    “他骂邱楚安和余泽云,那也是为了越家,我哪里会真的就要他去担责?可他才七岁,碰到严诩哪里是对手,迟早被人把我刚刚那番话套出来。可是,严诩那小子现在心心念念想的是什么,你应当知道,一般人去根本找不到他。要你去,难不成打翻了拖回来?以他的个性,我从前卖的好就都白费了。”

    吹胡子瞪眼说到这里,越老太爷面上的温情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

    “那些狗东西,生怕我再上一步当了宰相,这回倒不是弹劾我了,而是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那风声也诡异,完全不可能的事,竟然满城风雨。他娘的,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这个六十多的老鳏夫竟然吃香了起来?”

    纵使素来对老太爷忠心耿耿,越影也忍不住心生嘀咕。

    谁让不论世家还是寒门,都想把您这个对皇上那么有影响力,眼看就要当宰相的泥腿子给赶出中枢?您这下扛不住,只能装病拖延时间,然后把严家郎君请回来打擂台……

    希望九公子能旗开得胜!

第19章 好人的光环() 
从鹤鸣轩出来,越千秋耷拉着脑袋。这一幕被其他人看见,自然就等同于一个预兆。

    老太爷状况很不好!

    而直到迈进清芬馆的院子,闷头寻思的越千秋才突然一个激灵醒悟了过来。

    他竟然被带沟里去了,他都没问老爷子为什么要装病!

    还有那小丫头周霁月的事,他原本打算和老爷子商量一下的,刚刚也被这大起大落的剧情给闹得完全忘了!

    和老爷子一比,他真是太嫩了!

    “公子!”

    听到这迎面的叫声,看到落霞和追星逐月全都满脸焦急地眼巴巴看着自己,越千秋知道她们担心的和自己发愁的不是一件事,便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得去鹤鸣轩陪爷爷两天,你收拾几件替换衣裳给我。”

    闻听此言,落霞也顾不得想那许多,连忙转身冲进了屋子里收拾去了。

    见追星和逐月分明六神无主,越千秋便安慰道:“放心,爷爷福大命大,哪里那么容易有事?我过去之后,你们干脆把院门锁了,省得别人没事过来给你们气受。”

    说完这话,见两个小丫头死命点头,他沉吟片刻就直接进了东厢房。

    透过门帘缝隙,看到里头床上原本背朝外头睡得好好的那个小丫头,突然猛地翻了个身面对了自己,随即睡眼朦胧一般睁开眼睛,仿佛正正好好看了过来,继而就支撑着要坐起身,他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声。

    这真像是只警惕的猫儿似的!

    “九公子?”

    “我不进来,你躺着说话就好。”

    越千秋把门帘挑起半截,就这么站在了门口:“爷爷病了,我得去鹤鸣轩守着他,这两天不会回来。你既然记不得家在哪,那就好好在这里养伤,回头我会让人帮你找家人。”

    清芬馆之前一团乱,周霁月自然发现了。所以,她从追星和逐月口中,已经想方设法探听到了越老太爷突发重疾的消息。

    如此骤逢巨变,而越千秋在大街上都已经表明了自己只不过是越府养子,显然身份尴尬,又是在要去侍奉老太爷的节骨眼上,却还没忘了她这个路人!

    她之前是不是太卑鄙了?虽说她是因为从马车上支撑不住掉下来,这才被人误以为撞着,不得不硬着头皮赖上越家的,可到底还是骗人……

    见越千秋转头要走,她突然说道:“九公子,我已经没事了,明天就可以走……”

    不等她说完,越千秋就头也不回地打断道:“落霞说,你身上新伤叠老伤,从前一定吃过不少苦。你放心,爷爷当初能把无亲无故的我抱回来养,我今天就能把受伤的你带回来。爷爷在朝中能够扛住吴尚书那些见天找茬的对手,我也能扛得住家里的闲话。”

    这自说自话却着实铿锵有力。因为越千秋心里很清楚,自己给周霁月留下的是什么印象。

    讨论百年前旧事的那段暂且不提,应付拦路检查,街头平息撞人纠纷,他每次都是二话不说挺身而出,坐实了是个大好人。现在这番话一说,如果再不能打动一下这个小丫头,那他就太失败了!

    更何况,他还用对比的手法,特意把老爷子和刑部吴尚书的恩怨都给点明了!

    果然,当越千秋放下门帘要走时,他突然听到门内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九公子,我有事想对你说!”

    来了!

    越千秋一下子打足了精神。如果没有老爷子这场……装病,他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慢慢和周霁月套近乎,拉家常,打感情牌,然后套出对方在吴府的收获。可接下来几天,只怕他不是被拘在鹤鸣轩侍疾,就是被老爷子支使去见某位名士,十有八九顾不上她了。

    而万一她这几天伤养好跑了呢?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对老爷子坦白,请老爷子决断,可他的耳朵刚刚已经被虐得惨了,不想再受荼毒。再说,如果能从小丫头口中套出重要东西来,兴许他就不用去见某名士了呢?

    越千秋徐徐回过头,放下门帘的手还僵在空中,脸上露出了恰如其分的狐疑。

    “九公子,你是好人,其实之前你家的马车没有碰到我,我是在别处受伤的……”

    尽管声音小得好似蚊子嗡嗡,可接到这辈子第一张好人卡,越千秋还是听清楚了。

    他面色一变,却没有转身回去,而是甩下门帘到外头,招手叫来院子里的追星和逐月低声吩咐道:“看好院门,不许一个人进来,连通爷爷鹤鸣轩的那道边门也先给我锁上!”

    等到两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去照办,越千秋确定有了之前那教训,她们绝不会再犯错,这才重新进了屋子。然而,不等周霁月开口说话,他就抢在了前头。

    “周姑娘为什么这样说?要是觉得爷爷病了,越家就因此不管你,那你就太小看我,太小看越家了。越家虽不是那些上百年的老世家,也算不上书香门第,但该有的担当还是有的!”

    周霁月不意想越千秋还在自说自话,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不禁大为焦急。眼见得人一脸正色撂下这番话,再次转身就走,她一咬牙就跳下了床,跌跌撞撞冲上前去,拦住了去路。

    “我是说真的……其实,我就是那个在吴尚书府上偷东西的飞贼!”

    “你说什么?”

    见越千秋满脸不可置信,周霁月压了压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我就是之前官兵拦路搜捕的那个飞贼!”

    越千秋盯着面前那个咬着嘴唇大义凛然的小丫头,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然后和小丫头比了比身高。紧跟着,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了那顶多寸许的身高差别,面色异常古怪。

    “周姑娘,看你和我差不多年纪,又只比我高这点儿,居然说自己是飞贼?”

    吐露出这最最关键的秘密,周霁月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思想斗争,可如今发现越千秋质疑的不是别的,竟然是她的身高,她顿时炸了!

    她气恼地挥拳道:“我个子不高怎么了,只不过从小练家传武艺,压了个子而已!我十二岁,比你大多了!”

    见越千秋面色微妙,她就咬咬牙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根红绳,那红绳上竟还系着一个香囊。

    “这就是我在吴府拿到的东西!”

    这动作对成年人来说自然旖旎,但在两个小孩子之间,便有些过家家的架势,但周霁月做得丝毫不拖泥带水,越千秋自然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信手接了过来,却没有贸贸然查看,而是仍然满脸怀疑地看着周霁月。

    “我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吴家书房的暗格,可紧跟着就被发现了,只来得及拿了这个。”

    这一次,越千秋立时三刻解开了香囊外头那圈绳子,取出了里头几张薄薄的纸片,却仍然没有先看,而是又问道:“纸上写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周霁月小小的脸上涨得通红,“我……我不认识字。”

    但她旋即强调说:“可既然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可就不一定了……

    心里这么嘀咕,越千秋眼睛却没闲着,打开之后一张一张扫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

    他的运气……或者说这小丫头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一点?这东西偷得……真够本了!

第20章 歹竹出好笋() 
越千秋看了一眼满脸期冀的周霁月,一本正经地说:“周姑娘,其实我也不大识字。”

    小丫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可想想落霞说过越千秋才七岁,她又沮丧地耷拉了脑袋。

    教她的师父大字不认识几个,再加上一门心思督促她练武,所以她也没时间认字读书,根本不知道纸片上头写着什么。如果不是再次确定吴尚书和越老太爷是对头,又觉得越千秋是好人,不是那种会骗人的大人,她死也不会把东西交出来的!

    现在……怎么办?

    此时,越千秋坦坦荡荡地把那张纸片放回香囊中,随即递回给了周霁月。

    “就算你真是之前官兵搜捕的那个飞贼,你这么小年纪,居然一个人潜入吴府,连个帮手都没有?你家大人是不是太狠心了,万一吴府防备森严,你又失了手,没跑出来呢?”

    “我的家人都没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霁月面色煞白,整个人微微颤抖,连嘴唇都在哆嗦。

    “我的门派六年前被武品录除名,我爹他们都死了,就连师父也被那个狗官让人乱棍打死了。我妹妹和我进京的路上失足落水,我只剩下一个人了!”

    看到小丫头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上,随即扑到被子上痛哭了起来,越千秋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欺骗小孩子的罪恶感。

    然而,他又不是真正的七岁孩童,也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某些事情,比方说,如果今天不是巧遇,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呢?这个小丫头其实并不单纯呢?

    他状似笨拙地安慰了两句,随即低低问道:“你既然是一个人,怎么想到去吴府的?”

    “到金陵之后……我一直都住在城西的关帝庙,如果不是一家包子铺的伙计好心,每天给我留一个冷馒头,我早就饿死了……我听说,那个狗官要当宰相了,这才一个忍不住……我其实想在吴家放火的,后来运气好进了书房,才想到偷东西……”

    尽管那声音因抽噎而断断续续,但越千秋还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世上最让人绝望的事,无过于自己过得悲惨交加,仇人却飞黄腾达!可听到放火两个字,他还是打了个寒噤。

    侠以武犯禁,怪不得朝廷对门派武人严防死守,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有人看到你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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