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便以这《兰亭序》的临帖作饵吧。”
士子最爱虚名,以名诱之最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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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过了十日。
距离四月初十的春闱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荀冉除了每日温书,偶尔也与独孤家的两兄弟一起讨论一番策论。
这一天荀冉将王维的《兰亭序》摹本带在身上,来到进士居吃酒。
他早已定好了雅间,独孤介与独孤孺已经坐在其中。
荀冉姗姗来迟,冲二人拱手算作致歉。
少年入席坐定,荀冉将《兰亭序》的临帖缓缓展开,平铺在案几上。
“这份王右军的临帖,某一直奉若至宝,今日拿出也是希望与两位一同欣赏。”
《兰亭序》的真本一直下落不明,故而品质高一些的仿本临帖也就成了各大世家争抢的对象。
王维在河东时无意中得到了这份临帖,也算是机缘巧合。
荀冉在后世曾经见过《兰亭序》的拓本,在他看来这份临帖几乎已经可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书圣王羲之与子王献之合称二王,笔法堪称至化境。
能够有其真味,足以见仿者技艺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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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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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序》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
名人效应在历朝历代都是存在的,以王羲之的才名,博得这个封号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了。
听说荀冉有王右军《兰亭序》的临帖,独孤介面露喜色。
“哦?想不到徐之兄竟然也喜欢临帖。”
荀冉连忙摆手:“二公子误会了,这是某从摩诘兄手中得来的。”
“快让我看看。”
既然自负才子之名,独孤介自然不可能不对兰亭序动心,当即便凑到荀冉身前将兰亭序铺展开。
“永和九年,岁在葵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急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独孤介朗朗读来,只觉得这临帖字字飞扬,笔法、墨韵皆着右军之魂,自然大为赞叹。
“摩诘兄得到的这个临帖,实在是出彩。”
一直饮酒的独孤孺也凑了过来,沉声道:“右军所写《兰亭序》传世摹本甚多,这份是最有神韵的。”
“徐之兄能得如此佳作,真是幸事。佳文配才子,传出去也是美谈一件。”
虽然独孤介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极为羡慕,甚至有一丝嫉妒。
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最贪慕的便是才名。如果能够将这《兰亭序》的临帖摹本收入囊中,直是一件可以夸耀的事情。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他与荀冉已经称兄道弟,自然没有从荀冉手中把临帖强夺了的道理。
除非荀冉肯主动献出。。。。。。
“荀某之所以要把这《兰亭序》的临帖拿出来,便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它。这样吧,我们便作一赌,这次春闱谁的名次最高,便将这《兰亭序》的摹本赠予谁。两位看如何?”
荀冉这番话着实出乎二人意料。
独孤介沉声道:“徐之兄此言可当真?”
“君子飒飒之风,可比日月。”
荀冉摊了摊手,表现了自己的诚意。
独孤孺也道:“二郎,既然徐之兄如此盛意,我们看来要好好比试一番了。”
他本就不服独孤介,现下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他一较高下。
春闱的名次直接决定了各房在族中的地位,若是能够进翰林,便可以磨砺几年进入六部。
位居高位,这才是独孤孺真正希望的。只是他一直都不好将自己的宏图壮志表现出来,免得遭到大房的打压。现下他终于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
“甚好甚好。”
独孤介十分自信,即便他输给了荀冉,也不算丢人。而如果他能够战胜荀冉,获得更高的名次,就可以得到这份《兰亭序》的摹本。至于九郎,他向来不放在眼里。以他的才学,要想战胜九郎实在是太轻松了。
借着科考春闱还可以打压九郎,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稳赚不赔的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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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朱雀大街上行走的百姓纷纷加快了步子,躲到屋檐下避雨。
那些鲜衣怒马的公子王孙,更是挥鞭疾驰,溅起朵朵水花。
荀冉在进士居吃完酒,便坐上马车回到府中。
这步棋他走的很漂亮,成功激起独孤家二兄弟争斗的**。
谁人不想得到《兰亭序》的摹本,要想得到它便要在春闱之中夺得更好的名次。
荀冉不信他们二人会甘于落败,若是二人心动起了歪心思,荀冉便有机会下手,一举拿下独孤家。
有仇不报非君子,荀冉既然立誓要保护自己珍爱的人,便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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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科举承袭隋制,因为推行不过百年在制度上并不十分完善。
事实上科举的巅峰是在明朝,光是县试、府试、院试三次考试就能刷掉一大批的读书人。而通过这三场考试的人才有秀才的功名,不然只能算童生。经过这三场考试的秀才才有资格进行剩下的乡试、会试、殿试。
其繁复程度远唐朝。
而且唐代科举基本可以做到年年开考,虽然录取名额不及明清,但至少每年都有个盼头。
唐朝一般只在几处重点地区选拔才子,合格即可参加省试,录取人数与名次全部由知贡举一人裁夺,考卷并不糊名,这也决定了大部分的世家子弟可以轻松中进士。
在某种程度上唐朝科举最多只能算明清的会试。
有唐一朝每年进士平均只录二十余人,最多不过七十余人,加上明经各科也只有几百余人。
唐朝每年需要录取的官吏自然不止这些,这其中便有不少蒙祖荫入朝为官的。也就是说,像独孤介、独孤孺这样世家门阀的公子,即便科举不中,也有备选方案,而这备选方案才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入朝为官的主要途径。
便是科举,世家子弟中进士的比例也远寒门子弟。
而且唐朝的考试方案十分不确定。
便拿今朝而言,从元乾二年开始,经过省试的才子纷纷来到长安参加春闱,有时则是秋闱。
考试通常被安排在国子监,有时皇帝陛下若是来了兴致,也会进行殿试。
但此殿试和明清的殿试完全不同,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摸索的试验品。
面对这样一个相当不公正的科举考试,荀冉认为独孤家两公子行贿考官是很有可能的。
回到府中,荀冉吩咐扶春烧了一桶热水准备沐浴。
他将《兰亭序》摹本放到书房,走到屏风后脱下了外衫。
待扶春将热水倒进木桶中,荀冉吩咐她出去时将门掩好。
见扶春出了屋子,荀冉换下中衣,跳入水桶之中,十分享受的任由热水浸透周身,一缓多日的疲惫。
水桶之中加了一些香料,荀冉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摄人心魄。氤氲的水汽升腾着飘散在书房,荀冉闭上双目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
距离四月初十的春闱已经不到一个月,这次考试是国子监祭酒孔方亲自监考,独孤家两位公子要想从孔老学究手里弄到题目基本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们就只能在其他副考官上下工夫。
荀冉只要派人紧紧盯着这两名副考官的动向,便能以不变应万变,轻松监视到独孤家两位公子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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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博士崔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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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唐一朝尊孔崇儒。>凡是在国子监上学的学子,其日常开销都由朝廷承担。
和明清拔贡推举入学有很大不同,唐朝的国子监基本上可以等同于贵族学校。
能够进入这个官学的学子必须富且贵,以至于有人感慨,非是王侯不得入。
国子监最高长官是祭酒,当今祭酒是孔方,孔老先生。
其下还设有博士,负责对学子日常授课解惑,以及考试监考。(注1)
而每到春闱,除非皇帝专门指派,祭酒和博士便是春闱考试的主考官和副考官。
故而这些国子监中上学的贵族子弟平日里各尽所能,极力讨好祭酒、博士,希望他们能够提前放出些风来。唐朝时对科场舞弊的惩处力度并不算大,故而往往有铤而走险者。
今日,独孤介便动了心思。
上午的课业结束后,其余学子都前去偏厅用午饭,独孤介却留了下来,等着博士崔沣出来。
崔沣虽然出自博陵崔氏,但因为是庶出一直难以官居要职,好不容易进入国子监任教,得到一份可观的银钱收入,算是抱上了朝廷的大腿。若是在别处,这份银钱足够养上一家老小,但在居大不易的长安城,这份银钱甚至只能将将支付一年宅院的租子。
为了养家,崔沣除了日常给国子监的太学生授课外,还间或着做一些替人写家书的活计。这些生意虽然不算稳定,但好在单笔利润可观。靠着这些活计和朝廷的俸禄,崔沣勉强也可以将生活维持下来。虽然还是不算宽裕,但崔沣已经很满足了。
像他们这样的庶出子,其实比起寒门子弟也只是名头好听一些。博陵崔氏的名头虽然响亮好用,但那是对那些嫡出子弟的,与他们这些庶出子无干。
今日讲完学,崔沣收拾了一番便要前往偏厅用午饭,他走至屋门时却现独孤介站在门前。
“介休,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今日崔沣心情不错,他以为独孤介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想向自己请教,便停下了步子。
“崔公,请这边来。”
独孤介冲崔沣拱手一礼,沉声说道。
“哦?可有要事?”
“崔公来了便知道了。”
见独孤介说的神秘,崔沣一时也有些好奇。这独孤介在一众贵族子弟中学习还算刻苦用功。其实在崔沣看来,国子监的这批学生中有希望春闱中榜的也就三人,这其中就有独孤介。
这当然有他家世的因素,但在这个世上谁也不可能完全脱离家族。独孤介有希望中进士跟他自己的努力也分不开。
对这样的学生,崔沣一向是很和蔼的。
他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某只给你一盏茶的工夫。”
“多谢崔公。”
独孤介点了点头,沉声应下。
在独孤介的引领下,二人穿过重重院落,从一角门出了国子监。
一辆黑色篷布的马车就停在角门外。
“崔公请。”
崔沣心道原来这小子是想请自己吃饭,嘴角不由得浮笑。他平日里节衣缩食,一枚通宝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正午又是在国子监里吃食,很难去一趟酒楼。
今日既然独孤介相邀,他也就正好趁此机会打次牙祭。
“恩。”
他一撩锦袍下摆,率先登上马车。
独孤介亦是紧随其后上了马车,沉声吩咐道:“去务本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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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本坊。
独孤府,偏厅。
独孤介与崔沣相对而坐,食案之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崔公精通儒学典籍,又擅长策论骈赋,实是吾辈楷模。”
独孤介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崔沣很是受用的捻须道:“既为人师就要恪尽职守,某也只是尽一份绵薄之力为我大唐遴选人才罢了。”
说到这里,崔沣端起夜光杯将美酒灌下。
这酒是上好的三勒浆,若非名门望族,基本喝不起这么贵的酒。崔沣虽出自博陵崔氏,但因为是庶出子,只在族会上喝过一次。此次再尝到三勒浆,崔沣颇是有些感慨。
独孤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向崔沣:“若是国子监的博士都能像崔公一样,天下名士必定尽数入朝为官。”
崔沣皱了皱眉,手中的酒杯也悬在了半空。
独孤介这番话说的极为巧妙,便看如何理解了。
至少在崔沣看来,这个年轻人是意有所指。
“介休这是何意?”
他本能的警惕了起来,国子监博士这个职位虽不如六部主事郎那般有实权,但因为协助祭酒掌柄官学,亦是小有职权。
最近春闱临近,考卷也已经出好。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独孤介请自己到他府上赴宴,确实有些奇怪。
“如果学生没有猜错的话,朝廷每月拨给崔公的俸禄将将够租住宅子,崔公还需要替人写写家书请帖名刺以贴补家用。”
独孤介夹起一枚芸豆送入口中,嚼了起来。
他这番话说的实在是过于犀利,一点不给崔沣留情面。
读书人最看重的便是脸面,何况崔沣这样的国子监博士。
在自己的学生面前颜面尽失,实在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崔沣面色青一阵,紫一阵,若不是气度颇大,早就掀食案大骂了。
“崔公不要误会,学生之所以这么说,是替崔公不值。”
独孤介的这一句话终于让崔沣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怎么个不值法?”
独孤介沉声道:“以崔公的才学,即便不能做到国子监祭酒,也应该外放一个县令,替陛下牧守一方。如今却困在一个小小的国子监中,虽然亦是可以教授学子,却是有些可惜了。”
崔沣着实不知道独孤介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可惜?这天下比他崔沣才学好的人多得是,他们有的还在陇上躬耕呢,他们难道不可惜?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世人只认可强者,只要能够扬名做官,剩下的事情自有底下的人去给你铺办,根本不用你费心。可如果你一直不能做官,那对不起,你永远就是一条咸鱼,不得翻身。
独孤介这么说,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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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博士是唐朝国子监授课老师,不是后世的博士学位。(。)
第二百零一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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