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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借宿在府中,你且去休息吧。哦,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要声张。”荀冉单手负在身后,迈步进了荀府。梅萱儿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让这小厮看出了破绽,徒生惹出许多事端。
那小厮虽然心中好奇,但也知道不该自己问的事情不要去问,便索性锁上角门,回房休息了。
梅萱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天色晦暗,不然我可真是跳进海河也洗不清了。”
荀冉耸了耸肩道:“这海河里都是沙子,你跳进去只会越陷越深,当然洗不清了。你好不容易才被我从湖里救出来,这就想着再跳进去,那我可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梅萱儿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荀公子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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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冉的小跨院内,小丫鬟扶春早已等候多时。见自家少爷跟一个公子先后踏入,忙迎身上前。
“少爷,这位公子是?”扶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的公子,不由地面露疑容。突然她大呼道:“呀,这不会是个女人吧!”
“嘘!你瞎喊什么,有什么话到屋里说。”荀冉白了扶春一眼,点了点虚掩的院门:“这大半夜的休叫府里闲人看了笑话去。”自己虽与梅萱儿早就结识,但却从未带她回过府,扶春没见过她也不难解释。荀冉本想进屋再慢慢跟小丫鬟解释,谁曾想她的反应这么激烈。。。。。。
扶春一脸委屈的走进屋里,点燃几只蜡烛。
“少爷,你参加诗会光是饮酒怕是饿了吧,我让小厨房给您做了最爱吃的汤饼,这位。。。。。。这位小姐要不要也准备一份?”
荀冉轻叹一声道:“这位是萱儿姑娘,她在醉月楼后的瘦湖不幸落水,我正好路过将她救起。不过夜色已深,各坊门已关,我便想让她在府中暂住一晚。”
“少爷,这些事情您不必跟奴婢说的。”扶春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反绞着双手立在一旁,直是楚楚可怜。
荀冉摇了摇头。他两世为人,如何看不出扶春对自己的心思。照理说,扶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自己便是将来成婚将她收入房中作妾也不无不可。但如今她年龄尚小,让自己对这么一个萝莉谈情说爱,荀冉真的做不到啊。
“天色已晚,吃的便先不用准备了,你去小厨房叫人提两桶热水来,让萱儿姑娘泡泡汤去去乏。”
扶春心有不甘的一跺脚,快步跑出了屋子。
“萱儿姑娘,让你见笑了。”荀然眉头微皱。
“无妨的。”梅萱儿莞尔一笑,淡淡道:“女人的心思你们这些男人是猜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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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梅萱儿在里屋沐浴的工夫,荀冉来到外室让扶春给自己包扎伤口。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扶春却是十分心疼,不住抱怨着:“那萱儿姑娘就真有那么好,让少爷你不顾安危,跳入湖中救人?”
荀冉苦笑:“我当时哪里知道落水的是谁,况且,这人不是萱儿姑娘我就不救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可!”扶春懊丧的一甩手中方巾,大哭了起来:“少爷,您不会不要扶春了吧?”
荀冉一时被扶春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无助的挠了挠头。
“你这话说的我不明白啊。”
“少爷,少爷你还在装糊涂!”扶春又泣又笑:“老夫人难道没有跟您讲过,当初把奴婢安排在您身边,是,是专门留给您做房中人的吗!”
荀冉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额,我和萱儿姑娘并未谈婚论嫁,再者说,你就在我的身边,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是我真的有意迎娶她,你还怕我会因此冷落了你不成?”
扶春不过是荀府的一个婢女,虽然荀冉对她并没有任何轻看,但在大唐,她最多也就是做自己的妾。因此,就算自己真的娶了梅萱儿,跟扶春的利益也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少爷!真是羞死人了!”毕竟是少女心性,荀冉只轻轻一点,扶春便喜笑颜开:“少爷你好坏,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
“冤枉,我真是冤枉啊。这锅里的明眼人都知道,我自然是还没吃上,至于这碗里的。。。。。。”荀冉摊开双手,笑道:“还不是有人主动叫我来吃的吗?”
“哎呀!少爷,您怎么现在学的这般油嘴滑舌,真是好生讨厌。”扶春一声娇嗔,起身朝外走去,正好撞上了刚刚沐浴完从里屋走出的梅萱儿。
“对不起,萱儿姑娘。对不起。”得了自家少爷一番保证,现下扶春对梅萱儿敌意大减,正所谓树一敌不如结一友,这一点在女人之间同样适用。眼前之人日后十有**是少爷要明媒正娶进荀府做大妇的,她自然是想和对方处好关系。
“无妨的。”
梅萱儿笑道:“荀公子,今日时辰不早了,不若你也早些歇息吧。”
荀冉点了点头:“恩,萱儿你便睡在里屋,我就在外室打个地铺即可。”
“啊!”梅萱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旋即被平静所掩饰。“也好,如此便多谢荀公子盛意了。”梅萱儿微微点头,转身朝里屋走去。
扶春惊讶之余却是暗自庆幸,也许少爷真的与她只是红颜知己呢,不然为什么今夜这么好的机会都放过了?
荀冉却是心中苦笑,不是我不要,是时候确实未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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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如何杀死一只狐狸(上)()
转眼间已是七月,天气十分炎热。便是夏日的夜晚,都有一股浓烈的暑气,只要打开门窗,热气便会蒸腾着迎面扑来。还没入夜,各坊内居户便早早关了宅门,在自家院子里的槐树下乘凉。若是那富家子弟,便唤仆人从地窖里取些冰来,捣碎了与蔗浆、乳酪一起浇在樱桃之上,只需一口便能去除暑意。(注1)
荀冉这些日子,与王维,齐奉一起研习棋道,每每至深夜。君子秉烛畅谈,从一四方棋盘谈到家国天下,直是酣畅不已。后来,这棋桌索性搬到了刺史府。
崖州刺史裴渊素擅棋道,年轻时也是长安的一名大国手。上至王孙公子,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是棋艺精湛的,裴渊都会与他们一过高下。如今上了年岁,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用于棋道,但恰巧荀冉送上门来,裴渊自然不会错过这等好机会。
荀冉手执黑子,悬在半空犹豫良久,最终长叹一声:“伯父棋艺精湛,侄儿甘拜下风。”
裴渊轻捋胡须笑道:“贤侄啊,你分明在让老夫啊。”
荀冉尴尬一笑,心中着实十分无奈。他后世十分喜欢围棋,也可算是一个棋痴。加之他十分喜欢研究棋谱,对于围棋的套路了然于胸。裴渊虽然也是一届高手,但毕竟受限于时代,对于围棋的理解不如荀冉那么透彻。若是荀冉凭借对棋谱的掌握战胜了裴渊,一来有些胜之不武,二来难免会让裴渊有些下不来台。故而他才决定卖个破绽,让裴渊抓到机会,不曾想这都被裴渊看了出来。
“再来,今日你若再是故意输给老夫,便要罚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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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坊的官邸中,崖州长史徐可卿正用绢布擦拭着一柄长剑。
闪烁的烛火映照在银色的剑身上,发出灼灼光彩。徐可卿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一名偏将模样的男子冲徐可卿抱拳回禀道:“一切准备妥当,大人一声令下,末将便可率人杀入刺史府中,要了那奸贼的狗命!”
徐可卿点了点头。
有些事一旦决定了就再无回头的可能,从自己被贬崖州的那刻起,便和他陈相国势如水火。想他徐可卿也是堂堂户部侍郎,国公之后,竟然因为党争被外放到这等蛮荒州所,便是自己能忍,祖宗也忍不了。偏偏自己还得受裴渊那只老狐狸的压制,什么事情都没法放开手去做,三年之后吏部的政绩考评最多也就是个中下,若是不使出一些非常手段,哪里还有机会回到长安?
陈相国,裴渊,是你们逼我的!
“于副将,你便点清兵卒,随本官杀将过去,刺史府中之人,一个不留!”
这于姓男子名叫于琮,官拜果毅都尉,由于崖州的折冲都尉一职一直虚设,于琮便是崖州府兵的实际统领者。于家与徐家是世交,这徐可卿在朝中任礼部侍郎的时候,他家儿子便在徐府谋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今徐可卿被贬崖州,他儿子失了职位又无一技傍身,只得借了银钱回到颍州老家。在于琮看来,他儿子仕途受阻,都是因为陈相国排挤徐可卿,这仇自然得记在姓陈的身上。而裴渊,既然选择了当宰相的狗,就不能怪他于琮心狠手辣。只有做掉裴渊,徐可卿才能顺理成章的兼领崖州刺史一职,他儿子才有可能重返长安。
徐可卿换上一身软甲,口中默念着什么。
生死成败,便在这一夜了。
他二人来到府门时,五百精卒已经集结完毕。
这崖州城内的兵士校尉,都是于琮一手提拔起来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是只知有于琮,不知有天子。今日便是要他们举起反旗,杀向岭南都不会有人眨眼,更不要说宰掉一个区区刺史了。
于琮扫视了一遍府门外的军士,十分满意的喊道:“随我入府衙,杀奸贼!”
“入府衙,杀奸贼。入府衙,杀奸贼!”
二人翻身上马,轻磕马腹,朝刺史府而去。身后跟着的,是五百名凶神恶煞的崖州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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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书房内灯火通明,荀冉手执白子,已是汗流浃背。
起初他还想过若是仕途不顺,就靠着自己的棋艺去翰林院做一名棋待诏,陪皇帝陛下下下棋,混得一世富贵。不过如今看来,这想法实在换谬。起初他依靠背诵的大量棋谱和数据赢了裴渊几盘,但随着对弈盘数的增加,裴渊对于自己的棋路开始熟悉,针对之下,自己仿佛被拖入对方的节奏,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可谓是举步维艰,进退维谷。也许这就是所谓国手的强大之处吧,任你棋路再诡异,他都能在最快的时间熟悉并找到应对之道。正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如今棋盘之上四角被裴渊占据了三角,荀冉便是棋圣转世,也断无翻盘的可能。
便在这时,屋外忽然想起沉闷的马蹄声,听声响却是有数百骑之多。荀冉眉头微皱,崖州实行宵禁制度,此时已是深夜,若是寻常富贵人家出行,人数少些,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触这个眉头。但如今这架势,怕是要把崖州城翻上一翻罢?
“贤侄,该你落子了。”
裴渊却似乎没有受到马蹄声的影响,轻声道:“高手对弈之间,最忌神游,贤侄这样不怕老夫围了你的大龙?”
荀冉冲裴渊拱了拱手:“伯父,既然大势已定,落子与否还重要吗?”
裴渊呷了一口清茶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既然已落子便没有退缩的可能。不论是非成败,走完最后一步才对的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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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樱桃浇酪,唐朝上流社会一种十分流行的吃法,有点像樱桃冰淇淋。
ps:真心求收藏,求推荐啊,请大家相信五岳一定能给大家写出一本上乘之作,我们一起加油!这是荀冉的大唐,这是我们的大唐!
第十七章 如何杀死一只狐狸(中)()
裴渊的声音很冷,荀冉感到脊背一阵发凉,眼皮不由得跳了一跳。
“侄儿受教了。”
裴渊淡淡说道:“一方棋盘,双方对弈便如两军对垒,先出手的总是会露出破绽。但有时你又不能不出手,你不出手你肯定是输,你若出手,倒还有一线生机。”
他捻起一枚白子放在了棋盘上。
“你只能走这里。”稍顿了顿,他又捻起一枚黑子,堵在了白子的上方。“如此,便是死棋了。”
荀冉仍沉浸在对方的话中,裴渊却是开始收拾棋盘。
“今天的棋便下到这儿吧,府外怕是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裴渊起身轻挥衣袖,阔步朝书房外走去,荀冉等人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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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外,已经聚集了五百名士卒,徐可卿骑在一匹白马上,倨傲的望着十步开外的刺史府。如今他的人已经将刺史府团团围住,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撞开大门,杀将进去。刺史府内不过就是几十名家将,如何能抵挡五百名军士,这裴渊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敢调动军队,趁着夜色来取他的性命。至于之后的料理十分简单,崖州一代素有匪患,只要将责任推脱出去,说刺史大人是在乡间巡视时被悍匪刺杀,朝廷也会承认既成事实。毕竟长安距离崖州实在太过遥远,不可能派人亲自来查案。
徐可卿冲于琮点了点头,果毅都尉大手一挥,十来名士卒便举着早已准备好的撞木来到了府门前。这东西本是为了攻城所用,故而分量十足,对付寻常的府门,更是不在话下。
便在徐可卿兀自得意间,刺史府的围墙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火把,数十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了自己。徐可卿心中大呼不妙,便要拨转马头,向后逃去。但雕翎羽箭却比他动作快上半分,一时间万箭齐发如同一张密网向他罩来。
“大人小心!”于琮一个纵身向徐可卿扑来,徐可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果毅都尉扑倒在地。便是如此,他大腿仍然中了一箭,此刻确是哀嚎不止。那些护卫在徐可卿身边的兵卒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有的被射中胸口,一命呜呼。有的被整支羽箭贯穿了眼睛,在地上痛苦翻滚,更多的是一个趔趄被自己的同袍推倒,再也没能站起来。
恐慌在军队中蔓延,他们本以为跟着于琮打下刺史府,是一件轻松无比的小事,谁曾想却会遇到对方的伏击。更可怕的是,这箭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一轮弓箭手退下,立刻便会有另一轮弓箭手顶上来。那些举着撞木的可怜鬼此刻早已被射成了刺猬,如此近的距离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逃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