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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崖州诗会(中)()
王维弹了弹衣袖上的清灰,将一枚炙鹿肉送入口中,又酌了一口烧酒,神采倏的一奕。
“玉壶何用好,偏许素冰居。
未共销丹日,还同照绮疏。
抱明中不隐,含净外疑虚。
气似庭霜积,光言砌月馀。
晓凌飞鹊镜,宵映聚萤书。
若向夫君比,清心尚不如。”
他这诗信手拈来,原本聒噪的众才子一时愣在当场,噤若寒蝉。
良久,裴渊轻抚胡须笑道:“好,这诗作的好啊!“直如青丝绳,清如玉壶冰。”鲍参军诗作的好,摩诘你化的更好!”
裴渊是进士出身,寻常的诗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但王维不论是立意还是词藻都是极佳的,又巧妙化用了鲍照的诗,便是一向严苛的裴渊都不禁拊掌赞叹。他在河东蒲州时曾见过少年时的王维,当时便感慨其才华卓越,为人中翘楚,一时便起了私心,让其拜在自己门下。果不其然,王维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下一步便要赴长安进行京兆府试。以王维的才华不要说是进士,便是得个三甲裴渊都不会感到丝毫惊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维这次来到崖州固然有游学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要拜访裴渊。不曾想王维刚到崖州,吏部的文书便送到了刺史府,除了荀冉,吏部为东宫遴选的伴读还有王维。裴渊甚至是在通知荀冉前将消息告知了王维,足以见得他对这个得意门生的欣赏。
宋之谦见王维的风头压过了自己,心中十分怨恨,但碍于刺史大人却是不好发作,只得攥紧了拳头于心中暗暗咒骂。
荀冉虽然在后世听过王维所作的这首诗,但见证其创作过程带来的震撼还是十分强烈。后世都说王维诗情不输李白杜甫,起初荀冉还感觉有些夸张,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这并非妄言。更重要的是荀冉查遍史书,发现他所处的这个大唐,似乎并未出现过李白、杜甫等诗界大家,如此说来,王维便当是全唐诗作第一人了?
“摩诘兄这诗作的极好,如此良辰美景怎能独少了曲子?不若荀某为大家弹奏一首,助助雅兴?”
荀冉丝毫没有与这些士子一争高下的想法。他不是圣人,当然不会有什么道德洁癖。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不做一次文抄公,将天下最绚烂的诗词撒向大唐,岂不是对不起两世为人的奇遇?但人要懂得取舍,自己背的诗总共就那么几百来首,可是稀缺货。一下子抖出来自然是拉风无比,但风光过后呢,能带给他什么?荀冉之所以不在崖州诗会上“作出”绝世佳作,是因为这些士子还不够格,这个诗会亦不够格。换句话说它的影响力不够,有限的资源最大化利用才是上策,在长安“作出”这些诗词远远比在崖州作出带给他的声望大。既然他已经决定去长安任东宫伴读,就要学会藏拙,毕竟锋芒太早显现不是什么好事情。
文人相轻,已是可憎;文人相妒,更是可怖。
倒不如趁此机会一展琴艺,顺便推销一番自己的吉他。。。。。。
“哦?”裴渊轻捋胡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荀冉。吉他这个乐器荀冉也送给他了一把,他公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弹奏。不过从安乐长公主殿下的信中他能感受到这个乐器一定十分新奇有趣。“贤侄不妨弹来听听。”
荀冉冲王维点了点头,王维立刻心领神会。他前世本就是个流浪歌手,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曲子都弹奏过,这次干回老本行自然是如鱼得水。鉴于这是一场诗会,他特意选了一首高山流水,以附雅兴。
吉他相较于这一时期的乐器,声音更为悦耳动听,感染力自然更强,加之荀冉有着深厚的吉他演奏功底,只弹了半首便让在座众才子如痴如醉。便在此时,王维突然唱起了他方才所作的诗,歌声与琴声附和在一起,恍若仙音。
一曲终了,众人还陶醉在曲子中无法自拔,有的士子甚至掏出帕子擦拭眼泪。
正所谓知音难觅,荀冉的琴声仿佛将伯牙子期的故事生动展现在众人面前,直是让他们唏嘘慨叹不已。
“荀公子,你这琴可是琵琶?”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冲荀冉拱了拱手,打破了沉默。
这人面色十分惨白,若不是就坐在荀冉旁不远,少年真以为他涂了厚厚的粉底。
“不,这是吉他,是荀某不久前发明的一种乐器。”
荀冉放下手中吉他,不疾不徐的说着。一件商品要想取得成功,就要不断宣传和推广,这在资讯并不发达的古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少年已经在酒肆青楼中做过尝试,还是有许多文人雅士不认识这件新奇的乐器。
“简单的来说,琵琶是四弦,吉他是六弦,他们的内部构造也不太一样。”
其实琵琶和吉他是同源乐器,都是由阿拉伯乌德琴演变而来,只不过一个传到了欧洲,一个传到了亚洲。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这琴音色与寻常琵琶有些不同。”这男子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冲荀冉笑了笑,算是对荀冉解除自己心中疑窦表示感谢。
荀冉大喜,他相信这一场诗会后自家吉他便会在崖州士子中彻底打开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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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添香夜读书,诗会怎少的了佳人作陪。酒过三巡,诗作五章,一众美娇娘拖着鹅黄色长裙鱼贯而入,引得在座士子个个目不转睛。
若是细看,这些女子倒不都是中原人,有金发碧眼的波斯美女,也有风情万种的胡人美姬,她们长袖似水,不时拂过这些才子的案几,扰的人心神不宁。
“咳。这倒是与我在长安所见的胡旋舞有所不同。”便连王维见了这等舞蹈都面颊泛红,借以饮酒掩饰。荀冉心中好笑,想不到这堂堂诗佛年轻时也有七情六欲,凡心种种啊!
“摩诘兄,这胡旋舞本是西域之舞,风土人情都与大唐迥异,到了这里自然要做些调整改进。”
“我这次再入长安,定要将徐之兄的吉他带去,教给那些胡姬。”王维脸上一阵怅惘,自打年少时去过一次长安城,他已是多年未进过京兆府了。那时他不过总角之年,可谓少不经事。他对于长安城的记忆更多是坊间小铺美味的羊羹,酒肆中胡姬的笑声,以及西市内延绵的驼队。至于大明宫中那重重楼阁,浩浩殿宇,漫漫水轩,太液池的碧波,乐游原的古钟更像是梦境中的一处画卷,似真似幻。
“以摩诘兄的才华,怕是整个长安城都要传颂你的诗了。”
“徐之兄莫要说笑,倒是你这吉他必然大火!”
齐奉将一枚荔枝剥好送入口中,边嚼边说:“你们两个大才子可别互相恭维了,好好一个诗会被这帮酒囊饭袋弄成了这般模样真是有辱斯文。要不是摩诘你的一首诗撑起了场面,怕是裴使君都会觉得面上无光。若是觉得这舞蹈无趣,咱们不如出去走走,免得因为一帮俗人白白耽误了这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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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崖州诗会(下)()
醉月楼后院的瘦湖与穿城而过的海河相通,故而水质极佳。
此刻,一方浅舟正款款从北而来。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湖面上,随着波浪的起伏发出阵阵磷光。
及至湖口,那摇橹之人轻声道:“姑娘,这里便是瘦湖了。”
那女子面容姣好,长发及腰,身着一身宝蓝色蜀锦长裙,手执一面元扇,正悠悠的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醉月楼。
“如此便谢谢师傅了,便把我送上岸即可。”
她便是云渡酒楼的老板娘梅萱儿,听闻刺史大人今夜要在这醉月楼举办诗会,荀冉荀公子也会参加,她便想赶来一览盛况。只是这诗会是绝不会准许女子参加的,她若是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去,绝对会被拦住,故而想出了这等法子。
瘦湖虽然面积不大,但湖岸遍植花草,水榭楼阁布置的错落有加,可谓移步换景。瘦湖的北岸设有一码头,专供前往醉月楼的富家子弟停靠游船。
不多时的工夫船夫将船停靠在了码头,梅萱儿将银钱付予那船家,轻捻裙裾上了码头。
许是为了营造情调,这码头的浮桥是由深山苦竹捆绑扎造而成,配着湖岸的鹅卵石,确是十分别致。
梅萱儿缓步走着,不料却一步不慎,滑倒跌入了湖中。
“救命!啊。。。。。。救命!”
梅萱儿在水中无助的挣扎着,一边划水一边呼喊。但那船夫显然已经摇橹走远,听不见她的呼喊。
这瘦湖由于连着海河,湖水极深,又带有大量泥沙,梅萱儿不谙水性,越是挣扎越是向下沉去。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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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冉与王维,齐奉离开宴席后便到醉月楼的后院游园。时值仲夏,草木繁盛,三人沿着湖岸小径前行,无不慨叹这园林布置的极有韵味。
忽然荀冉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呼喊,听声音好像是一女子。
荀冉顾不得许多,一个纵跃跳入湖中,朝那落水女子游去。待荀冉游至近前,那人已经完全沉入水中。
荀冉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下。由于泥沙淤积,湖水十分浑浊,加之天色昏暗,荀冉几乎看不清近前的事物。
“徐之兄,人在你左手边!”
听得王维的声音,荀冉身子囫囵个的朝左探去,左臂一捞抓住了对方的裙裾。落水之人放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原本瘫软的身体一时弹了起来,紧紧抱住荀冉的大腿。
荀冉被她这一拽,身子一沉就要坠入湖底。他心中暗急,轻踢了对方一下,那女子却是不肯松手。
“用绳子!快,徐之兄用绳子!”
荀冉心中苦笑,这湖水里哪有什么绳子。正自绝望间忽然灵机一动,取下腰带绑在了对方的胳膊上。
有了绳子借力,荀冉拖拽起来也就不再那么艰难。对方也似乎明白再这么下去两人都得淹死故而放开了紧抱着荀冉的素手。
少年连拖带拽终于将对方救上了岸,但手臂大腿多处已经被湖石划伤。荀冉精疲力竭的仰躺在湖岸边大口喘着粗气,只听得王维惊讶的说道:“噫?这不是那日在云渡酒楼的萱儿姑娘吗?”
听得此言,荀冉险些一口鲜血吐出来。少年定睛一看,那女子不就是梅萱儿吗?
“萱儿,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意外落水?”
梅萱儿死里逃生,正是惊魂甫定,哪里还顾及到那许多,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荀冉原本的印象中,梅萱儿是一个温文静雅的才女,可谓是恭良淑德,不苟言笑。但此时她却梨花带雨,衣衫尽湿,活脱脱一个可怜人儿。。。。。。
“咳!”王维轻咳一声,笑道:“不若萱儿姑娘先去内室换一件干净衣裳,夏夜清冷,免得落了风寒。”
经王维这一提点,梅萱儿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十分不堪,尴尬的点了点头,起身便朝醉月楼走去。
荀冉一把捉住她的素手,皱眉道:“如今裴使君正在举行诗会,整个醉月楼都被包了下来,哪里还有你换衣服的地方,不若便去我的马车里,简单换一件清爽衣服吧。”
“可。。。。。。”梅萱儿方欲争辩,可稍一思量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只得轻咬了咬嘴唇,一甩衣袖随荀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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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的工夫,梅萱儿已经换好了衣裳。她小心翼翼的从马车里半探出身子,轻声道:“荀公子,你可以进来了。”
荀冉心中苦笑,这梅萱儿明明对自己一往情深,却唯独对这男女大防之事看的如此之重。难道这时代的女子都是这般,要等到正式成亲后才能执子之手?
荀冉一个轻跃上了马车,冲那马夫点了点头,便掀开帘子,进了内厢。
“荀公子,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梅萱儿神色有些紧张,身子不自然的朝旁边挪了挪,弄的荀冉也有些许尴尬。
“想不到崖州第一美女穿上男人的衣服也依然是倾城之姿。”
“荀公子!”梅萱儿娇嗔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荀冉。
少年无奈,只得服软道:“你别生气了,若我当时不用腰带绑住你,我们两个都得淹死。”
梅萱儿想起自己当时紧紧抱着荀冉的大腿不放,岸上又有王维和齐奉看着,实在是不雅,一时两颊泛起了两朵红晕。
“奴家也没有生荀公子的气,只是,只是。。。。。。”
荀冉一把抓住梅萱儿的素手,缓声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下次你若是想来参加诗会大可换一身男装,便依你现在的样子,寻常人哪里能看出是个姑娘。”稍顿了顿,荀冉道:“今日已经深夜,各坊已经关闭大门,不若你先随我回府将就一夜吧。”
“可,可王公子和齐公子呢?”
“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自然能够安全回到客栈,你可不必担心。”
崖州虽然有夜禁的政策,但那是对寻常百姓而言的。荀冉如今是孝廉郎,不日将要去长安担任太子的伴读,这等身份,寻常坊官自然不敢为难。至于王维和齐奉都是真才实学考出的举人,哪个小吏敢出面阻拦?更何况三人今晚参加的是裴使君主办的诗会,便是真有人问起,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开去。
“恩。”梅萱儿轻咬玉唇,柳眉轻挑,在月色的映衬下竟宛若仙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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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婢女的心思你别猜()
当马车停在荀府的角门时,已是深夜。
荀冉扶着梅萱儿下了马车,淡淡道:“萱儿你不必担心,你今天的这身装束,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女儿身。你且在府中暂住一晚,明日再回芸渡酒楼即可。”
“嗯。”
少年上前轻声叩门,不久大门应声开启,一名小厮探出了半边身子。
“少爷?”
那小厮见到荀冉,原本惺忪的睡眼立时瞪得浑圆,显然不敢相信自家少爷大半夜不走正门,而绕了大半个坊市来到这偏远的角门。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借宿在府中,你且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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