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人容易发疯，不过我喜欢那里的自由。”张君宝的眼神里露出一股强烈的怀念，他是真的想回去了。
连队虽好，终究是个陌生的地方。
“如果哪天我去了十三班，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啊。”
副连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荣誉室。
张君宝一个人站在屋里发愣，他很不明白副连长究竟要做什么？
墙上老耿的照片也许在他退伍以后就会取下来，以后的兵，谁还会记得这个汉子呢？
也许明天张君宝退伍以后，他的照片也会消失，埋藏在库房的某个角落。
就像是退伍的兵，回到了家，安安静静的被遗忘，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的历史的尘埃中。
老兵不死，只是会渐渐凋零。
岁月如歌，唱罢人生空如梦。
张君宝离开了荣誉室，他准备去找找老耿。
他不知道找老耿为什么？又要干什么？仅仅是心里的一种冲动。
也许，那种感情叫做不舍。
车场里，老耿正用手摩挲着新式的步战车，眼睛有些迷茫。
在他的身后，跟着唐龙、赵志军和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士官。
老耿的大手显得很粗糙，手上还带着黑乎乎的油污，张君宝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大声喊着拿锤子的声音。
“班长，我上！”
军哥拿着一根钢钎蹲在了步战车履带旁边，老耿的手里拿着一把十多斤重的大铁锤，双手握紧，挥舞到半空，“咣”的一声，准确的砸在了钢钎上。
张君宝就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步战车的维护保养工作。
也是老耿最后一次碰这些武器装备了。
跟在他身边的士官们眼神里全都带着不舍，却没有人吭声。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全都在眼神里，全都在酒里，话不多说，彼此能懂就是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有节奏的响着，步战车的履带不一会儿就被拆开了。
那些士官找来水管、找来各种工具，一群人就围着一辆步战车在那里打转。
张君宝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选择了默默地走开。
如果哪天他要退伍的时候，会有这么多人送他吗？2
第102章 保障（）
距离老兵退伍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连队停止了大型的训练任务，出了早操和下午的体能训练，基本上就是躲在屋里进行理论学习，或者去车场实践。
张君宝就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在连队里好奇的走来走去。
他的新任班长赵志军并没有管他，反而鼓励他多走走，和连队的战友们打好关系。
在军哥他们的眼里，就算是张君宝不能提干，转个士官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天，张君宝也找到了那些在草原上的熟人，老野、大脑门、大脑袋……，也许有他们陪着还能得到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君宝，你跟我出来一下。”
老耿站在门口，张君宝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军哥，见他点头才走出了宿舍。
“咋了，班长。”
“你跟我去楼上吧，这些天连队找了几个新兵参加保障任务，我就找唐龙把你要过来了。”
“保障任务？”张君宝一头雾水的看着老耿，实在是不懂这是啥意思啊。
“就是跑腿的活，这几天我们基本上不让离开连队的宿舍了，偶尔买个烟，买个酒什么的，就要保障的新兵去做，懂了吧？”
这一通解释，张君宝是听懂了，就是去伺候人。
张君宝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不情愿，对老耿说道：“班长，你不会坑我吧？”
“你这臭小子，”老耿突然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他一巴掌，“我他娘的是照顾你，笨蛋。”
说完话，老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就走人了，剩下张君宝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傻小子，还不快点跟上去，等什么呢？”
军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看着张君宝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往外推了他一下。
“班长，你也不要我了呀？”
“笨蛋，赶紧跟着老耿走，有好处，你个傻小子，我像是坑你的人吗？”
“像！”
张君宝嘟囔了一句，撒丫子就往楼上跑，他可不想被军哥追上，然后被暴打一顿。
站在门口的赵志军看着张君宝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宿舍里正在看报纸的大脑门笑嘻嘻的问道：“班长，君宝咋了？”
“没咋，有好事。”
“啥好事啊？”
“伺候人。”
大脑门他们几个人的眼角猛烈的跳动了两下，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连队三楼，张君宝跑上去的时候，老耿正站在楼梯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小子不是不来吗？”
“哪能啊，班长您老在哪里，我就跟着打到哪里！”
“油嘴滑舌！”
张君宝嘿嘿一笑，三步并两步的跑了上来。
“脚丫子好了？敢这么蹦跶？”老耿的眼睛看着他的脚丫子，眼神里有些担心。
“还没好，这不是想班长你了嘛。”
“你小子真的是被带坏了，”老耿无奈的苦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吧，咱们四排的老兵都住在一起，现在正打牌呢。”
张君宝跟着老耿慢慢悠悠的往宿舍走，整个楼层显得空空荡荡的，和热闹的二楼相比，这里就像是一座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坟墓。
“上够级牌！”
“烧他，烧他个狗日的！”
“上啊，怕什么！”
……
还没有走到宿舍，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曾经张君宝是蹲着学会打牌的。
一进屋，就看到一群老兵围坐在一起正在打牌，几个正在兴头上的家伙已经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这样的模样要是被纠察看到，难免会被警告，可是在这里，变得稀松平常。
几瓶可乐就摆在牌桌的下面，连队的兵们都有自己统一的水杯，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哎，老耿来了，那个谁，你赶紧滚蛋，让老耿上。”
“对对对，妈的，都输了好几次了，不给力啊。”
“老耿，你来。”
……
牌桌上一个上士和一名中士叫喊着要让老耿上场，和他们一起打牌的那名下士笑呵呵的准备挪开位置。
在部队，打牌也是讲究论资排辈的，同一年的兵打牌很少能够让别的兵插手，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你们先打着，我带君宝熟悉一下环境，以后买东西找君宝啊！”
“我带的兵！”
老耿笑呵呵的把张君宝推到了老兵们的面前，这时候他要是还不懂是啥意思，那就真的成傻子了。
“班长好，以后有啥事随时喊我，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手脚还算利索。”
“你小子脚丫子好了？也敢说手脚利索？”
一名中士指着他的脚丫子笑了起来，屋里的人全都会心一笑，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部队的人都佩服有能力的家伙，张君宝参加救灾的时候，拿得出手，给连队挣了脸，老兵们也给他面子，这就是不成文的规矩。
张君宝只是傻笑，露出八颗洁白的大板牙，然后悄悄地后退，把位置留给了老耿。
参加保障是一件辛苦的工作，老兵们打牌会玩到很久，连队熄灯的时间是九点半，而他们要到十点。
听老兵们聊天的时候说，退伍的前一天，所有的人将会一起守夜，守到第二天凌晨，送走第一批战友。
那将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然后就各奔东西了。
张君宝很勤快，宿舍里仍在地上的可乐瓶和其他垃圾他全都收了起来，然后放在一个大号的塑料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捡垃圾，就像是小马哥一样。
小马哥显得有些不合群，张君宝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心里治疗室的沙发上看电视。
“曾经的日子闪亮有明媚，”
“你我一起分享了青春的美味，”
“曾经的日子伤感又苦涩，”
“你我一起承受了身心的疲惫。”
……
他站在门口，看到小马哥哭了。
这个和超级丹长得很像的男人，就要离开心爱的部队了，而他在临走之前，却一个人躲在屋里看电视，还是军旅电视剧。
“班长，”他站在门口轻声的呼唤一声，小马哥扭头看过来，对着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君宝，你怎么过来了。”
“我参加保障，耿班长让我上来的。”
“那挺好，好好的跟老班长多学点东西，以后对你有好处。”
“是。”
张君宝想不透能够学什么，老兵们最丰富的就是经验，那能够在几天之内学会吗？
“留在这跟我一起看会电视吧，咱们班里那个破电视看不上这么好看的电视剧。”
“嘿嘿，”张君宝傻笑一声，坐在了门口的木凳子上，这样能够随时听到老兵们的传唤。
小马哥说的对，十三班的那台老式的破电视，也就是能看看新闻联播了，还是在黄金时间草原上信号最好的时候，其他时间那就是雪花屏。196
第103章 摘军衔（）
“命令！”
“中国人民解放军……385团……退役人员名单如下：”
“耿直！”
……
“马卫兵！”
……
“李鹏飞！”
……。
老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大声地呼喊着每一名退伍老兵的名字，当他念完的那一刻，张君宝默默地在心里喊了一句“李兵！”
《一路顺风》的音乐声从喇叭里响起，整个军营似乎都在播放这种离别的悲歌。
“留队官兵，向后转！”
随着一声令下，站在单数排列的留队官兵们整齐的转向身后，张君宝正面的就是大飞。
“卸军衔！”
老刘的声音一落下，站在第一排的老兵们就有人哭了。
耿直站在退伍老兵的最前面，老刘将会亲手卸下他的军衔。
两个人风风雨雨并肩作战了十几年，这一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飞哥，我……，”张君宝的眼睛很红，说好的不哭，眼睛却总感觉酸酸的，有些不争气。
不一会儿，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哭个屁啊，赶快给我摘军衔啊。”
大飞笑骂着锤了两下他的胸膛，裂开的嘴巴带着苦笑，鼻涕都已经流到了嘴角。
他也在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分别，就是天南海北，再见也是遥远。
张君宝解开大飞的衣领扣子，然后伸手开始给他摘军衔。
十三班的老兵们穿常服的机会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在草原上穿着背心裤衩吹着西北风乱跑。
大飞的常服看上去就像是新的一样，肩章上的螺丝扣拧的很紧，他的动作很慢。
“班长，我舍不得你。”
张君宝还是哭出来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前方。
大飞突然伸出双臂把他抱在了怀里，在他的耳边嘟囔道：“我知道大兵那个狗日的为啥要走了，他肯定怕哭。”
“君宝，以后有机会到呼市来找我，我请你吃烤全羊。”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往对方的身上抹着鼻涕和眼泪，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语，整个屋里都是哭声。
喇叭里的音乐声换了，《别军营》的声音一出来，一大群哭哭啼啼的老爷们全都跟着唱了起来。
“最后这一刻，才感觉时光匆匆，”
“也是这一刻，心情却如此沉重，”
“本来说好用笑容为我送行，”
“却怎么说有的眼睛泪萌萌。”
“终于这一天我也踏上了归程，”
“告别曾经熟悉的小路和身影，”
“也告别曾经多少欢笑的梦，”
“回回头，挥挥手，轻轻说一声，”
“再见了，战友，再见了，军营，”
“再见了我曾生活过得地方，”
……
歌声落下，所有人的眼眶里都带着泪花，一年也就这一天能够痛痛快快的这样洒脱，这样放荡不羁。
如果有谁在这一天说什么规矩，那肯定是要揍他个狗日的。
“全都听说说几句！”
队伍的最前面，老刘也不用话筒，扯着嗓子就开始喊了起来：“你们就要离开部队了，但是我告诉你们，一天是军人，一辈子就是军人。”
“退伍回到地方，是个汉子就他娘的干出点人样来，别被家乡人戳着咱脊梁骨骂人。”
“我的要求就只有一个，退伍不褪色，我希望我带出来的兵，能够做到这一点。”
“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我听不见！”
“能！”
官兵们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眼睛的视线却越来越迷糊了。
宣布完退伍命令，卸下了军衔，这些等到回家的老兵们，就是黑户了。
卸军衔的仪式时间并不是很长，解散以后，老兵们全都跑回了各自的宿舍，然后拿着军衔、领花、臂章、衣服之类的军用物资交给司务长。
老兵退伍，能够带走的仅仅是一身卸下了军衔的冬常服。
还有，曾经属于青春最美好的回忆。
老兵退伍的工作到了现在基本上也快要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把老兵们送上离别的火车，然后各奔东西。
当天夜里，老兵们没有熄灯，一个个的扯着嗓子在屋里大喊大叫的打着牌，还有些人一个人默默地躲在某个墙角偷偷的擦眼泪。
老刘、副连长、四个排长全都跑了上来，他们要陪着老兵再玩一次。
夜里十二点，张君宝正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睡觉，就听到楼下响起了战斗警报的声音。
“战斗警报！”
张君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立刻找出鞋子穿上，然后噔噔噔的跑向楼下。
那些玩的热闹，哭的痛快的老兵们速度更快，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