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争了。”何永强摆了摆手,这才问道,“你们可谈好了?”
“谈好了,多亏本茂兄疏通!”黄胖子呵呵一笑,随后望向杨长帆打了个眼色。
“哦,多亏本茂兄疏通!”杨长帆也作揖感谢。
“客气。”何永强淡然回礼。
黄胖子接着又用手戳了戳杨长帆的腰间。
“?”杨长帆一副不解的表情。
“咳……”黄胖子无奈道,“杨公子是新人,不懂规矩,我多个嘴,像咱们这样的生意,谈妥后理应给中间人一笔礼金,多数由出货纳银的一方出。”
“哎呀!”杨长帆这便摸向腰间,合算着多少合适。
“哎!难得知己,谈什么礼金!”何永强一甩袖口,合了扇子,“来日到我府里再聚,为兄告辞!”
“本茂兄又帮了一个大忙,来日愚弟必登门拜谢!”
“告辞!”
何永强这便往车子走去。
黄胖子赶忙跟上说道:“我还要去村里找骡车,本茂兄先行即可。”
“嗯。”
杨长帆与黄胖子二人将何永强送到车厢旁,目送他上车行远后,这才松了口气。
“本茂心里有事啊。”黄胖子抓着下巴嘟囔道。
“但凡有才情的人,心里永远都有事。”
“哎呦!那贤弟心里也有事?”
“不敢,我都说了很多次了,就是为了押韵。”
“哈哈哈!”黄胖子大笑着拍了拍杨长帆,“弟弟啊,我跟本茂认识很久了,从刚才的对诗来看,他是真的很看重你啊!你要知道,本茂在县里可谓是四通八达,就算是绍兴府,也有他个名号,你若真想做大事,一定要多走动。”
“多谢哥哥指点。”杨长帆紧跟着笑道,“也要多跟哥哥走动才是。”
“那是!不管这货我出的怎么样,你我兄弟之情是交上了!”
“还望哥哥多提携!”
“好说好说。”黄胖子点了点头,这便道,“那我去找车了,再晚就没了。”
“哥哥请。”
“告辞!”
送走了黄胖子,杨长帆才终于舒缓下来。
我滴娘啊,什么叫时来运转?
生意找上门,几句话三十多两进兜!
提前备货,还真赌对了!
再转头望向忙碌的人们,他们同样辛勤中透露着喜悦。《资本论》的论述中,将这种雇佣关系定义为“剥削”,确实是可以这么说的,但如果没有杨长帆,这些人连被剥削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大钱都进了杨长帆和黄胖子的兜里,但他们忙活一天几十文钱,也足够吃上几顿饱饭了。
这会儿,翘儿才终于探出头来,见讨厌的家伙们都走了,这才出来“呼!呼!”拍着胸口:“可闷死我了!”
“呵呵。”杨长帆走过去,指着远处的黄胖子道,“这人不错,挺务实的,也有眼光。”
“谁啊?不认识。”
“说是绍兴府人,不是县里的。”杨长帆说着摆了摆手,握着翘儿的手摸向自己腰间的钱袋,“你猜今天的货卖了多少。”
翘儿一掂量这重量,立刻瞪着眼睛道:“这……这得有……”
杨长帆笑着捂住翘儿的嘴小声道:“三十九两,千万别让外人知道了。”
“唔!!”翘儿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今天一天……就这么多?!!”
“抛去工本人力,最少还剩35两,这是毛利。”
“那也好多了……咱们家算下来,每月的收入也就这么多!你一天就赚到了!”翘儿已经开始害怕了,“这么多钱……会不会遭报应啊!”
“早晚会被盯上。”杨长帆正色点头道,“老丁已经提醒过我了,要打点一下副千户那边。至于庞夫人,估计也快来了,贡完他们,最后剩下的才算净利。”
“税款呢?”
“在所里搞,应当用不上税款,要是在县里就不好说了。”杨长帆说着把钱袋塞给翘儿,“你回屋整一下,给我留10贯碎钱在手上零花,其余收好。”
“不敢收啊……”翘儿捧着钱袋非常害怕,“要是在咱家里,还有地方藏,咱们这舍子,放哪里是好……”
“也的确麻烦。”杨长帆皱眉望向海舍,这里绝对是毫无安全可言的,而且已经开始人来人往了,指不定哪个就惦记着顺手牵羊了。
“这样……”杨长帆寻思过后也就一种方法比较安全了,“你先收好,一会儿收工后,我跟你一起送回家里,给我娘存着。”
“这成!”翘儿连连点头,“我去就好了。”
“一个人险。”杨长帆可不敢让翘儿当运钞车,“就算是这一里路,也难保不杀出来几只拦路虎,还是要等我。”
杨长帆望着海舍,微微提了口气,没想到啊,才这么几天,这海舍就容不下我了。
不多时,黄胖子找来老罗拉货,也跟着骡车走了。所里人忙活一天也到了日落的时候,翘儿给他们算账分钱,一个个乐得开花,尤其是几位组长被大家围着,一文一文地算奖金,也难得有了些存在感。
最终这四十几人,除了两个手艺实在太过分的被淘汰,其他人约定好了次日再来,真金白银进了口袋,他们也寻思着手艺该如何精湛,次日好多赚十文。
打发走了各位,即便杨长帆夫妇精疲力竭,可还是要捂着钱回趟家。经常说某处民风淳朴,家家睡觉都不带锁门的,实际上这是在说某处非常之穷,开着门也没人有偷盗的想法,小海舍曾经是那样的地方,可今后绝对不是了。
杨长帆左手拎着钱袋,右手持着锄头,一路小心翼翼,翘儿笑他太神经了,沥海没那么可怕,杨长帆却不以为然,只要利益到了,多好的人都会变坏,身揣100两银子,这足够沥海村和沥海所足够多的人变坏了。
天黑前可算到了家,正是饭点,吴凌珑喜出望外,连忙命下人添碗筷。
现在家里随便了一些,赵思萍也同桌吃饭,算是凑齐了,因此翘儿也自然而然得以上桌。老杨虽是没说什么,但家门口挂的“长寿铃”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049 颠覆()
“爹、娘、姨娘。”杨长帆还未坐下便笑着打招呼。
“还是自家饭丰盛吧?”赵思萍斜眼说了句酸话。
“坐吧,趁热。”杨寿全挥了挥手,主动挪了下椅子,给儿子儿媳一席之地。
这句话基本算是冰释前嫌了,杨长帆也无意再较劲,到底是父子,你理解我就够了。
当然,能冰释前嫌,主要还是杨长帆拿出真本事,赚到钱了,如果没赚到钱而是吃不起饭了,回家面临的态度恐怕会截然相反。
刚坐下端起碗拿起筷,赵思萍便又念叨起来:“我说长帆,长贵现在赶考,你没事就别去县里打扰他,等回来再说。”
“是是,不打扰了。”杨长帆笑呵呵地给媳妇挟菜。
翘儿只老老实实吃饭,杨长帆交代过,嘱咐她别多说话,赵思萍嚷嚷让她嚷嚷去。
“所里过的还好?”杨寿全无视了前面的话题,有一搭无一搭问道。
“肯定没家里舒服。”杨长帆笑道,“就是做生意方便,要不我铁定住家里。”
“屋子给你留着呢。”杨寿全自行挟了一筷子,“常回来,今天太晚了,就住下吧。”
到底是亲爹。
“谢谢爹。”杨长帆喜气洋洋拱了个手。
赵思萍有些来气,她本来指望找机会把东厢房抢过来给自己儿子的,这么一听是黄了,这便喘着粗气问道:“长帆啊,听说弄这几个铃铛,赚了些钱啊?”
“小钱,小钱。”
赵思萍“哼”了一声,冲杨长帆腰间的钱袋努了努嘴:“小钱至于这么招摇么?弄这么一袋子碎钱鼓着给咱们看啊?长贵考案首也没你这么敲锣打鼓啊?”
杨寿全皱眉道:“还没结果,这事说不得。”
“呸呸。”赵思萍赶紧给呸了,转而咧嘴问道,“长帆,你跟姨娘说说,赚了多少了。”
杨长帆嚼着米饭笑道:“不瞒姨娘说,这次回来,就是存钱来了,怕放所里不安全。”
“哎呦诶!几两银子啊这么上心!”
“凑起来刚刚一百两。”杨长帆露出了傻白甜的笑容。
所有人咀嚼食物的嘴都僵了一下。
“你说多少?”这次是杨寿全在问。
“一百两。”
“说清楚,别嚼饭。”
杨长帆只得赶紧把饭咽下去:“一百两。”
赵思萍整个人颤了一下,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家里分的50两呢?”
“花了一些,还剩二十多两上下吧。”杨长帆继续挟菜吃饭。
“长帆,你可别唬姨娘!一百两……哪那么好赚!”
“也是,我可能没点清。”杨长帆这便掏出钱袋推到赵思萍面前,“劳烦姨娘帮我点点,直接收20两当赔镯子钱就好了。”
赵思萍咽了口吐沫,望望左右。
吴凌珑心下得意,只沉声道:“本来说好了,镯子钱该我赔你,但我儿子帮我还,天经地义,你取便是了。”
赵思萍又望向老爷。
杨寿全也有些反应不及,摆手道:“点吧。”
赵思萍这才打开钱袋,倒过来洒在桌上。
这些钱是跟黄胖子换过的,黄胖子出来做生意,带的整银自然多,杨长帆便借机把不少成挂的铜钱换成小块的元宝。
一堆银元宝哗啦哗啦撒桌上,到底有没有100两一看便知,不用数了。
之前赵思萍看杨长帆的钱袋鼓囊得夸张,只当是一堆铜钱,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全是银子!
慌乱之中,赵思萍拿起一块元宝颤颤掂了掂,分量没问题,还不放心,又啃了一口,牙疼。
杨寿全看了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自家千亩良田,就算是丰年,一整年的租钱,可也就五百两上下,儿子出去三四天,赚了家里近三个月的收成?
这可怕的收益率,已经在冲击杨寿全对世界的理解了。
不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即便如何永强那般家财万贯,全县首富,也依然得了个“货郎”的雅号,多数人依然瞧不起他。可这并不影响何永强牛逼,他随手就买个官衔当个员外,跟知县谈笑风生。
世界正在慢慢变化,即便再洗脑,再灌输被极端化的儒家思想,每个人却依然有自己的脑子。穷秀才他再有才华,依然带有穷酸,富货郎再没文化,他也沾个富贵。事实是无法压制的,他始终在每个人心里。
而大明以外的世界,更加以所有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疯狂地变迁。
看到这些银子,杨寿全终于开始意识到,真的在变,一切都在变。
杨长帆却依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后面还有府试,姨娘帮忙再点出20两,我也资助下长贵,府试的时候住间好房子。”
“哦哦……”赵思萍又咽了口吐沫,现在是时候反转了,银子送到嘴边,管他什么脸不脸的,她火速点了四十两出来,这便要收入囊中。
杨长帆赶紧说道:“二十两姨娘收着当镯子钱,二十两给爹,爹肯定要去绍兴府打点的。”
“这……”赵思萍不甘地望向杨寿全。
“你先收着,回头给我。”杨寿全也咽了口吐沫,望向儿子,“长帆,这风铃当真如此值钱?”
杨长帆点头道:“借着县考正热乎,值几个钱,后面指定不成了,还是要种海。”
“海如何种?”
“这说来话长了。”杨长帆笑道,“要不等吃完饭,咱们到书房慢慢讲?”
“成。”杨寿全点了点头,他这次真的好奇了,他清楚儿子绝非纸上空谈。
杨长帆这便转头道:“姨娘点完了,把剩下的交给我娘保管即可,我那海边小舍不安全,还是要存家里。”
“……”赵思萍无奈,只得不舍地将大头儿推给吴凌珑。
吴凌珑乐呵呵点了银子,又收回钱袋里:“58两4钱,娘给你记着账,随时来取。”
“嘿嘿。”
饭后,杨长帆进了父亲的书房,跟父亲没有任何隐瞒,把种海的计划全盘托出。起初杨寿全还有各方面疑虑,但每一处都被儿子化解掉,他也只好暗暗心服,只是儿子说的很多方式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不确定行得通。
当晚,杨寿全跟吴凌珑躺在床上,久不能眠。
“睡了么?”
“没。”
“呵呵,我也睡不着。”
“想不到吧,长帆的本事。”
“我真是没想到。”
“也不怪你。”吴凌珑柔声道,“长帆在家憋了这么多年,谁能对他有那么大信心?”
“你就有。”杨寿全叹道。
“我这哪是什么信心,纯粹溺爱罢了。本来还念着他出去吃点苦头,踏实活着,现在看来他这辈子是踏实不下来了。”
“只怕……近墨者黑,他现在结交的又是千户,又是货郎……”
“还念叨这个呐?”
“呵呵,不念叨,不念叨。”
吴凌珑琢磨着火候刚好,这才说道:“不过长帆也谨慎,有一点他说的对,钱多了,在海舍那边不安全。”
“的确。”
“所以我思量着,还是让长帆他们回来住吧,平常该忙活忙活,大不了每月给家里伙钱。”
“什么伙钱不伙钱的,回来住便是了,你当我真心轰他走?”
“呵呵。”吴凌珑长舒一口气,“你看这样多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也不能光看着好。”杨寿全思绪还算比较周全,“只怕……长帆做得太大,家里兜不住。”
“……”吴凌珑哑然道,“你说差个功名?”
“不错,没功名,到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不还有长贵呢么!”
“我不这么看。”杨寿全镇然道,“年少神童,真正能出来的,十中无一。”
“哪那么严格,能中举就够了。”
“中举也没那么容易。长贵才12岁,后面路还长,真能15岁之前中举,那足够列入史册了。”
“你对长贵又没信心了?”
“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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