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淘可不要紧,还真有三五十人淘到了细碎金沙,他们起初自己也不信,以为只是颜色相近的碎石,但这些碎石却拥有出奇的韧性,令人不禁起疑。
第三天,前阵的一位军士淘到了更大块的金色碎石,几乎有小母指指甲盖那么大。他的第一反应是偷偷塞到口袋里,展示给一位相熟的老乡,然后与老乡继续去淘,但那位老乡不怎么争气,又告诉了另外一位老乡,于是军中整个乡的人都对淘金展示出了出奇的狂热,休息的时候全乡淘金,忘记了疲倦。
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休息了,并不多么宽阔的河中挤满了赤膊的军士。
第五天,进入河谷,杨长帆下令停止行军,并且昭告军士不必再“偷偷”的包藏私囊,全军将在这里淘金三日,每人上缴金粒一两即可,其余全部为个人所有。
全军就此炸锅,开始疯狂淘金。
徐文长也就此丧失了基本的逻辑判断,为什么杨长帆这个人可以指山为金?
不过从地势上来看,这样的谷地高地悬殊,地形奇葩,也的确是产金矿的地方。
三日后,军士们身体如被掏空一般,各个身体疲乏眼袋淤青,但表情兴奋加满足,除去上缴的金沙外,每个人少说也私存了二两,这可相当于徽王府当兵一年的收成了。
至撤军时,甚至有人不愿走。但此地实在无城无田无路无补给,留下来淘到金子也并无用处,落单的话还会遭至熊兽土人的袭击,只好作罢。
大军就此返程,杨长帆明确号令,此地一个人也不要留下,要淘都淘,要不淘都走,回苔湾后会另行组织本地的开发与淘金,请大家放心,这些金子没人跟咱们抢。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不淘,也就平衡了。回至港湾,满载而归,大军就此踏上了返回的航程。
返程途中,借太平洋洋流直航,比来时更快,除偶有小风浪外无惊无险,这也正是太平洋得名太平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帆船的飘洋过海依旧耗费时日,至回苔湾府之时,已近十月。历时大半年一次往返,比之未来的游轮实在太过低效。
虽然阿卡普尔科返程的商人早早送回了墨西哥大捷,再次赢得与夷人战斗的消息,但真正徽王府大军凯旋归航,全岛依旧狂欢大喜。更多的航路与贸易必将令这里愈加富有,徽王府每一次战斗的胜利并不仅仅是王族的开疆拓土,而是关乎到了每一位居民的切身利益。
徽王汪滶亲自来港迎接,只是杨长帆身上的光环实在太多,他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赏了,汪滶只好告诉杨长帆,你想要什么就自己赏吧。
杨长帆自己也没什么想要的,仅照例提拔了一批有功将领军士,便忙着与家人团圆,讲述这一路的见闻。
只是这一次,讲述见闻的并不止是杨长帆自己。
无论是河谷中的金子还是热情的混血女人,无论广袤的土地还是出产旺盛的白银都感染者每一位苔湾居民。
而对于眼光敏锐的商人而言,看到了与美洲贸易的重大机遇。
在那边,白银产量过剩,遍地银元,可以说在那边吃一顿饭要花费的银子足够在这边吃一个月饭了。相反,那边最简单的服侍,日用品,甚至锅碗瓢盆都是十分匮乏的,一口锅卖上几两银子绝非妄言。
可以说在苔湾岛司空见惯的东西,到了那边就价值连城,即便回程无货空载,那些银元银锭的收益也足够让人发疯,更何况那边的可可豆、羊毛等土产在这边同样拥有不错的市场。
以生丝、丝绸、棉布为首的日用品倾销蓄势待发。
更多的公司注册成立,商人们或独资或合伙在苔湾、马尼拉等地兴建工厂,制棉布、丝绸以及一切可以批量生产的日用品,这已经不是xx主义的萌芽了,这就是xx主义。
同期,新的移民船队出港向美洲进发。苔湾已经很拥挤了,南洋的利益几乎也被占满,更多不如意的人选择去那块新的大陆搏前程。(未完待续。)
274 无声的掠夺()
在这之间,无数的人也在询问、催促开发新上海淘金的事情。相比于贸易,用筛子找金子必然是更加简单粗暴的发财方式。
并非杨长帆不着急,只是他现在必须先确定一个秩序。
在美洲安家落户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同样也会产生巨大的混乱。成吨的白银必将漂洋过海,更多的人会奔赴美洲,他相信人类的**与贪婪会打破现有的秩序,一批人深入北美大陆立国也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在混乱中,如何尽量保证秩序?
粗暴严酷的统治是不可取的,徽王府也没有那么多军力控制住美洲的每一寸土地,那么有没有一种更加合理的方式控制一切?
“中华币”应运而生。
徽王府拥有庞大的金银储备,如今已经有了发行纸币的能力。
虽然对经济学了解有限,但纸币的好处人尽皆知。
首先就是方便,在交易如此频繁巨额的情况下,来来回回运着几车白银已经渐渐显得笨重而又滑稽,包括向公司收税同样如此,此外还要考虑火耗等等,损耗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另一方面,在以白银为货币的交易中,每艘船,每个商队都不得不携带大量的白银,这同样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随着徐海那帮海盗的没落与新航线的开辟,总有亡命之徒投身于这个事业,新一代的海盗并不听徽王府的话,也并不怕死,他们只冲着那一船船的白银去,换成纸币,自然也会给海盗造成麻烦。
而对于徽王府来说,发行“中华币”,无异于用一只无形的手掌控天下,任你如何交易,一切的钱其实是掌握在我手里的。
就此,杨长帆聚集“数学界”人才,成立“中华银行”,于治下各地设分行,运储金银于各行,发行纸钞中华币,与金银等价兑换,在阿卡普尔科美洲发行美洲币,亦可与金银等价兑换,只是两地比率不同。
各大公司、徽王府麾下各部率先响应,以金银换纸钞,百姓商人得了纸钞,见的确可以在银行换取金银,便也乐意用此纸币,苔湾旺盛的交易的确也需要这样一种纸币。
其实早在洪武年间朝廷便已发行纸币,并且规定必须使用纸币。只是胡乱印造,根本无法兑换白银,以至飞速贬值,人们逐渐弃用,久而久之,朝廷又默许了金银交易的局面。
因此,只要保证人们用纸币可以随时方便地换来稳定的真金白银这条原则,纸币便不会崩溃。
随着纸币的发行,北美那座黄金城的开发也终于提上议程,由“中华银行”主导开发,建设新上海,设那座黄金河谷为新苏州,设冶金局熔炼黄金,人们淘得金沙后,可直接换取纸币,只需缴纳一定的税费损耗。
因三万余兵士携带黄金归来数月,黄金河谷名声太盛,不仅苔湾,福建两广甚至浙江人都对此充满了兴趣。四十三年初,更为庞大的移民淘金船队就此奔赴新上海。
与此同时,徽王府纸币也不知不觉在东南府县流行开来,此类纸币远比朝廷那名存实亡的纸币要有威信太多,随时可以在苔湾换取真金白银,而苔湾已经渐渐淘汰了金银交易,更多的金银涌入金库,更多的纸币得以发行。
就此,徽王府兵不血刃,无重赋,无剥削,轻松得到了近千万两的金银,付出的只是数以万计的纸币。
中华币的流行,瞬间使苔湾的昌盛爆发至又一个高点,国富民强。多年昌盛之下,投苔湾俨然成为了一种趋势,人们再无半点担惊受怕,即便来到苔湾仅仅成为一名工人,在丝厂、船厂做一名最下等的工人,一年的收入也是在明廷治下种田的几倍,还不必受徭役之苦,何乐不为?再拼一些的,完全可以去新上海或者阿卡普尔科,各种版本一夜暴富的故事已经传到了北京那么远了。
相反,对于明廷来说,苔湾就像是一只吸血鬼,虽然没有任何战争与劫掠,但无时不刻不在拼命吸食着内陆的人财物。
中华币的流行使白银外流。
移民的风潮让地主们无佃农可剥。
而大量外来产品的涌入,大量本地丝绸陶瓷的出口却并未给明廷带来太多的利益,油水都被徽王府与商人们吃干了。
谁也想不到,平息了倭寇与起义之后,东南三省急报歉收,没有天灾没有**,就是没人种田了,就是银子少了。
明明本地商贾一个个富得流油,但官府的银子就是少了!
无人可剥的情况下,大量财富外流,田价大跌,不仅地主的日子不好过,官吏同样如此,大多数官吏的主要收入都不那么清白,如今各府县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们揩油的程度也难免大大缩减,可谓一片萧条。
难以想象,明明在疯狂的进口出口,为什么会全国萧条……
广东、福建、浙江,原为极富裕的三省,但从四十三年秋的收成来看,除浙江勉强支撑外,广东福建已惨不忍睹,歉收大半。
无形掠夺最为致命,徽王府兵不血刃,实际上完成了一次比任何海盗都要彻底的掠夺。
三省告急,内阁头痛。
这些事绝非是之乎者也可以解释的,即便大儒徐阶亦参不透究竟,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政客翰林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这都是徽王府搞的。
仙亭之中,嘉靖面色比之几年前愈发蜡黄,不知是真的逐渐衰老,还是炼丹炼的。
嘉靖放下文书轻笑道:“你们认为,东南三省之急,只因苔湾杨长帆?”
徐阶尽量弯腰道:“虽难以名状,但只能如此。”
“杨长帆可劫掠一村一舍?”
“虽未劫,但福建、广东沿海村镇,已见荒村死镇,全村投苔湾,并非妄言。”
“杨长帆可抢一钱一粮?”
“虽未抢,但东南民间擅用苔湾纸币,大量粮食、布匹出海,仅换回白纸几张。”
“如此说来,杨长帆治天下,是比子升要高明了。”
徐阶咽了口吐沫辩驳道:“论奇技淫巧,我不如他。”(未完待续。)
275 国穷民富()
“朕姑且信了这些说辞。”嘉靖叹了口气道,“依子升所言,出路真的唯有一战么?”
“我们已经谈了很多年了,根本没有陛下和杨长帆都能接受的招抚条件。拖延数年,移民愈多,荒村无数,纸币泛滥,东南受掠,国库空乏,欠饷之下,逃兵无数。”徐阶顿了顿,最终沉重说道,“若陛下与杨长帆互不让步,唯有一战。”
嘉靖双目一眯:“子升的意思是,该朕让一步么?”
“不敢……”
嘉靖轻描淡写道:“不妨说下去,朕要让,该如何让。”
徐阶顿了顿,心里打气一番后才说道:“封藩王,朝贡而不朝见;收银行,制钞而不禁钞;设市舶,收关税而不禁海。”
“此与当年汪直所提之事,有何不同?”
“……”徐阶心中一紧,暗叫不好,即便言语上做足了修饰,这几条却仍与当年汪直提的条件如出一辙。言下之意,当年若皇上允了汪直,也就没后面这么多屁事了。
然而徐阶浑水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此时必然有随机应变的手段。
徐阶就此沉一口气道:“杨长帆与汪直,并无不同,只是胡宗宪卖国,而徐阶为国。”
一句话,把当年抉择错误的锅通通甩给了胡宗宪。
此话进了嘉靖的耳朵,的确受用。
当年处死汪直虽非圣旨,却也是御史所为,多年之后再回首此事,虽送走了汪直,却迎来了更为可怕的杨长帆,徽王府也从海盗、海商,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海上帝国。一拖再拖之下,这块骨头已经愈发难啃。
可越拖,就越难啃。起先本可封汪直一个徽王,命他东南剿匪,开海通商便可了事,而对现在的杨长帆而言,诏安的条件可没这么朴素了。
双方有过很多次握手言和的机会,通通错过了。
这次,也不例外,因为嘉靖从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
“朕想到了一个方法。”嘉靖有些不满地望向徐阶,“子升在,朕本不愿头疼这些事,可惜子升连这样简单的方法都提不出来。”
徐阶躬身静候传说中的方法。
“所谓徽王府势强,哪一点离得开我大明?哪个人不是从我大明出去的?哪个货不是我大明产的?用的是大明的人,赚的是大明的银子,行蚊蛭之事罢了。”
徐阶依旧恭听,此言倒也不错,没有大明这个巨人,徽王府长不到这么肥。
“太祖禁海,无非就是恨透了蚊蛭之痒,不被蚊子叮,穿一重衣服足以。”嘉靖摇头道,“徽王府强盛,无非是我海禁不严,商人苟且于两地之间,渔人随意偷偷出海罢了。若严海禁,徽王府要人无人,要财无财,何来强盛一说?”
“陛下……”徐阶瞪大双眼道,“若严政禁海,只怕……”
“严政禁了几百年,近些年才松弛。几百年海外无事,事都是这些年冒出来的,子升不妨说说,到底禁海是错,还是开海是错。”
“……”
“不敢说了么?”
徐阶沉吟良久,这才说道:“陛下是对的,臣无言以辩。”
“那你该知道如何做了?”
“传令东南,严海禁。”
“严到什么程度?”
“私船出海,贩货,以通倭论,同族连坐。”
嘉靖终于满意点头:“蚊蛭没了血吸,也就活不久了。”
“陛下圣明。”
徐阶看着嘉靖走向道坛,心乱如麻,头皮也发麻。
一应政事,内阁都会共同商议,得出结果,如今东南窘状,实为前无古人的诡异局面。
东南欠收,田耕告急是不错,但神奇的是,百姓并不穷困,相反,百姓从没有这么富有过,大量的交易出现在苔湾,同样也发生在东南三省,民间交易市场颇旺,原先穷困的人,要么投徽王府,要么改行行商,再不必抱着那几亩地耕种,或给地主当佃农,这才导致歉收。
这也就形成了如今百思不得其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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