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朝曦不忿离去,徐文长窃笑起来:“他们也怕了。”
“我没觉得,我觉得他们谁都不怕。”
“那为何请我们牵制浙兵?”
“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战略,减少正面压力,浙江怎么都比福建重要,咱们若真占了温州,前线苦战立刻就成咱们的了。”
“还是怕了,怕不敌浙兵。”徐文长微微一笑,“不过朝廷好像也怕了。”
“是啊。”
二人重新落座,商谈议事远没有结束,因为就在一天之前,朝廷也提出了类似的想法,不过并不是哪个朝廷官员提出的,而是一位年轻的举人,杨长贵。
自杨长帆烧杭州登船主之位后,便与家人划清界限,杨长贵更是从不敢写信,生怕产生半点瓜葛。但就在严世藩死后不久,一封家书竟然传到了苔湾。
信中,杨长贵措辞真挚,先谈父母年事已高,想回老家落叶归根,却无法办到。再谈严党已平,朝政重回正轨,再之后谈天下大势,百姓困苦,如果杨长帆还念及家人以及故土的百姓,请回信。他相信,只要杨长帆肯出兵剿贼,朝廷必然会给徽王府一个名分。(未完待续。)
262 从兴盛到亡国()
该来的总会来,以家人为诱,变相诏安。
只是这诏安也太没有诚意了。
总而言之,如今明廷与飞龙国都在抛出毫无诚意的蛋糕,以拉拢徽王府。
而博弈的基础思想,自然是联弱抗强,就像六国论或者三国演义那样,照理说该与飞龙国联手,只是在杨长帆与徐文长的判断中,飞龙国只是一时得势罢了,狂不过一年,而徽王府攻浙,代价太大,付出的不仅仅是人财物,还有名声。
与广东不同,浙江历来富饶,起义很少,文人雅士很多,这里根本就没有反动的土壤,强攻浙江可远没有广东那样的群众基础。如此一打,不仅在民众中的形象会受影响,徽王府同时也坐实了反贼之位,于朝廷多年的修好毁于一旦,摇摆不定的嘉靖也一定会决心全力清缴。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除非大腿病入膏肓,但眼下的明廷只是生病,还没糟到那个程度。
不可与明廷兵刃相向,那么助明廷剿匪呢?
这其实并非不可,只是要谈清楚条件,如当年汪直,说清楚海禁问题和我的辖区,谈好了我可以上岸。杨长帆自然不会走汪直的老路上岸回老家,倘若明廷能正式给个名分,承认了徽王府在海外的统治,大家修好也未尝不可。
只是,现在的明廷毫无信义可言,见到昭告天下的圣旨前,说的一切话都是放屁。
可即便如此,杨长帆与徐文长商议之下,还是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
杨长贵写来的信模棱两可,措辞左右摇摆,杨长帆的回信却是信誓旦旦,只要朝廷做了这两件事,徽王府会出海剿匪。
“封徽王,统海外。”
“开关设市,破除海禁。”
“把文书一类的东西送过来,徽王府的人绝不上岸领。”
这两件事一旦落实,徽王府船队立刻直捣飞龙国。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两件事,对明廷没有任何损失,不过是给已经成立的事实一个名分,一旦这个名分落实,杨长帆就可以专心的三四五六七八征南洋。
回信送出,只是它要漂洋过海,不知道需要多久到达。
它还在漂的时候,飞龙国三路大军也终于遭遇了截击。
七月初,两广总督奏请的十万狼兵到位,这支勇猛神奇的佣兵部队本着一个人头一两的原则,自西向东开始收复失地。飞龙国战线拉得过长,发家致富的广东老家守兵有限,在专业雇佣兵的清剿之下鸟兽四散,一月之间,明廷广东失地几乎尽收。
后面强大的狼兵清剿老家,前方则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俞大猷。
如今浙江兵将已是今非昔比,在与倭寇十年来的战斗中,在俞大猷、戚继光等逃过党斗将军的操练下,在最重量级军饷最严酷锻炼下成长起来的浙兵,不觉之间已成为了大明的王牌之师。
俞大猷亲率20万浙兵,于赣、闽两省兵分六哨,展开地毯式清剿。
飞龙国虽版图不小,接连攻城拔寨,但真正的硬仗几乎一场没打过,俞大猷手下的正规军面对乌合之众更是毫不留情,两个月之间,飞龙国已是全面溃败之势,死两万,降五万,跑三万,号称的十万雄师已是所剩无几,最终残部被逼到最后的据点,福建云霄,四面大军围剿而来,已是穷途末路之势。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杨长帆也没有收到回信。
看来朝廷依然无法容忍一个海外之王,嘉靖的底子还是比崇祯厚,汪滶也当不了郑成功了。
九月初一,六路大军向云霄发起了最终的总攻,整场战役兵不血刃,因为云霄一个人也没有,飞龙国最终近万的残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未能生擒张琏,俞大猷也终于完成了这次任务,在大明的版图上,再也没有飞龙国了。
俞大猷可以高高兴兴回去领功了,但是某些人躺着也能中枪。
葡萄牙人刚刚从与徽王府交战的阴霾中走出,还在与南洋海盗斗智斗勇的时候,从北方又一股东方的神秘势力莫名惊现。
这股势力与徽王府不同,与海盗也不同,从不打海战,只是找到合适的地方登陆,然后不管是谁,不管是马来人亚齐人还是葡萄牙人,不管你是天主基督还是释迦摩尼,操刀便杀,杀了就占城,占城就自我封王,他们不聊外交,不聊贸易,你承认我是国王你就活着,不认就去死。
这股东方的神秘力量很快占据了马六甲海峡通向东南亚之间的巨港、柔佛两大重镇,联合当地华人宣誓了飞龙国的领土主权。
葡萄牙人开始向徽王府提出抗议,你们违约侵占了属于我们的地盘,徽王府回话——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僵持之下,葡萄牙人也确实认识到,这批人的确不是徽王府的,相比******,他们更喜欢陆地,仅仅是占地为王罢了,对航海并没有什么想法,对于葡萄牙人来说不过是家门口多了两颗钉子,绕着走就好了。
但其实,这两颗钉子的作用可不仅仅是扎脚那么简单,需要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成为弹簧,成为跳板。
飞龙国灭国后一个月,迪哥的船队满载而归。
迪哥着实是个猛人,回程时间过晚不是因为航路不顺,只是因为走访诸多港口,收集了太多的东西。
除去要求的玉米土豆外,他甚至带回来了许多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凡是南洋没有的农作物,都要搞一搞。
其中主要有褐色的地瓜(红薯)、鲜红的小茄子(辣椒)、有毒的大红果(西红柿),朝着太阳生长的大菊花(葵花),浑身是鳞片的大黄果(菠萝)。
杨长帆必然大喜,依照迪哥自己的要求,封其为【南洋的迪哥…黄勋爵】,赏千金,赐巨船,可以自由航行贸易,佩王府勋章,凡徽王府治下,所到之处畅通无阻,荣誉上与地方总督齐平。
这之后,精选的种苗由徽王府亲自播种,更多的种苗则分发给农户甚至山民,玉米与土豆除去亩产稳定较多外,并非那么依赖良田,山地、贫地皆有其耕种空间,虽说徽王府从不愁买粮食的银子,但只有苔湾产量上来,才有人口爆发的资本。(未完待续。)
263 东太平洋公司()
迪哥得到了巨大的荣誉与财富,自然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眼红。杨长帆本意只是搞回一些高产好种的农作物,却不想冥冥之中掀起了某种热潮。
人类的**也许是罪恶的,龌龊的,但同时也是不可或缺的,因为**而互相残杀尔虞我诈,也因为**而开疆拓土,奋勇向前。
而徽王府,就是一个完全解除限制的**大舞台,并非杨长帆轻于法纪,只因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的疯狂,敢于冒险的野心家吃遍天下。一个商人吃到徽王府三大港贸易的甜头,就会有十个商人前赴后继,也许其中不乏卑鄙龌龊恶贯满盈之徒,也许他们发的横财遭人嫉恨诟病,但他们也确确实实推动了这个时代。
明廷海禁,造船严格管控,在这迅速膨胀的海洋贸易中,苔湾造船坊也成为了一大火热的地方,购船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下一年,不少急迫的商人甚至高价插队,或者亲自运来木材只求快速完工。
每天都有崭新的货船出坊,每天都有满怀期望的商人入海,小小的半个南洋,眼看已经装不下他们了。看到了迪哥的一夜暴富,自然有不少人耐不住性子,频频拜访迪哥,只求他再出东洋,自己能跟着跑一圈,熟悉航线与季风,免得自己没头苍蝇乱撞。
迪哥本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人,但这么多人天天上门来求实在让他活不下去,外加每位求航路的人都以重金叩门,无奈之下,只好定下了二出东洋的时间,并且定下来者船票价格,每人五百两,跟船每船两千两。
迪哥狮子大开口,这又引得商人们不满,一时之间,不断有人告状,此人居功自傲,撇开徽王府大发横财云云。
消息传到杨长帆耳朵里,杨长帆则请迪哥共进晚餐,不是批判他也不是劝说他,而是这一切的需求与收益,刚刚好可以应运而生搞出新东西了。
名义上,这是一次无关公事的私人晚宴,两家人的聚会,迪哥携妻子赴会,这边则是杨长帆一大家子。
杨府院中,聘来的土著当场烧烤,九州倭人厨子手捏寿司,浙江厨子烧醋鱼,广东厨子煲汤,南洋的厨子搞咖喱,甚至还有葡萄牙厨子端上甜点,可谓是一场四海盛宴。
杨府奢华之至,杨长帆也从不掩饰这一点,在这个时代,你的财富越多,说服力才越大。
迪哥夫妻也才算是大开眼界。从前本地的总督、主教就是他们见过最奢侈的人,一顿大餐也不过一两个厨子几菜几汤,杨府这一晚却是大大小小菜色十余道,不谈厨子的来路成本,单是用到的食材配料,怕是就要百余两。
杨府人却见怪不怪,杨必归杨乐捡着顺口的抢,两位大肚子的妈妈一面劝孩子不要挑食,一面看着满桌饕餮,又因有孕在身不敢乱张口。
迪哥虽然不敢在船主面前狂妄,但在杨必归杨乐的逼迫下,还是不得不大谈东航见闻,讲述在浩瀚的太平洋上,应该如何跟着季风走,灵活改变航线,如何避开风雨,如何隔离传染病,如何对付老鼠,讲述彼岸那个更加疯狂的城市。
晚宴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迪哥送上从东岸搞来的雪茄请杨长帆共享,沙加路当年的雪茄杨长帆是拒绝的,这次倒是没有,商量事的时候手上总要有个东西。
杨府后花园小亭中,竹椅上,杨长帆抿着雪茄,向迪哥提出了这个概念。
“公司。”
“什么?”
“公司,公家的公,布政使司的司。”
“我还是不懂。”
“你这就是没文化。”杨长帆大笑道,“子曰‘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
“还是不懂。”
“庄子,‘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
“好像稍微懂一点了。”
“再说明白一些,眼前无论生产制造还是贩货,机会与财富都太多了,我们徽王府做不过来,就鼓励大家来做,但以个体商人的形式做,又很难做大,也很难规范,因此我摘出了上千年前咱们的祖宗就提出过的概念,由很多人组成一个民间组织,共同经营一个事业,一起赚钱,这就是公司。”
“那……”迪哥缓缓吐出口中含着的烟雾,“徽王府算是一个公司么?”
“结构上有些像,但本质上是一个政治团体。”
“那么公司和政治团体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我也说不太清楚,比较直观的大概有两点,其一,公司要服从政治团体,政治团体规范且保护公司。其二,政治团体是有军事、外交、律法能力的,其中的差异大概就是地方总督与商队老板之间的差异。”
“那么我为什么要建立一个公司呢?”
“不管怎么说,迪哥,你是在徽王府的土地上,聘请徽王府治下的人民做事,这些资源都是徽王府给的。你卖船票,收船费的事可以做,但就像货船抽成一样,你这件事也需要缴税。”
迪哥有些惶恐地问道:“这不是私人间的事情么?”
“私人间借贷我们不管,但买卖还是要管的。”
“那船主向我抽成即可,为何要建立公司?”
“我是为你着想。”杨长帆笑着拍了拍迪哥,“有个公司,你可以雇人做事,雇人管理,雇人算账,自己想拼搏就拼搏,想休息就休息,而我会授予你们经营的权力,并且保护你们经营的权力。”
迪哥嘀咕道:“船主,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就算帮我好了,我需要一个榜样。”
迪哥这才笑道:“船主直说就好了么。”
“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合作,徽王府资助三艘武装炮船,六百精兵保证安全,合资公司各自占半如何,收益平分,你看如何?”
“船主怎么定都可以。”迪哥无奈道,“如果船主参与,想必那些人也就没有那么多不满了。”
“那咱们先定个公司的名字。”
“请船主定。”
“嗯……”杨长帆几乎不用想就有了灵感,“就叫东太平洋公司吧。”
“一个伟大的名字。”(未完待续。)
264 出征之时()
在杨长帆的策划下,十几天后,苔湾府最繁华地段的两层小楼内,东太平洋公司挂牌成立,广招职员、水手,第一个业务就是承接东航墨西哥的报名与挂船服务,徽王府入股,明码标价。眼见徽王府也参与进来,又有炮舰护航,有意远航的商人们终于老老实实交了这笔入团费。
此后不久,原杨长帆的家仆凤海也以个人名义成立了凤海造船公司,徐文长以个人名义成立了山阴书局,徽王府昭告全境,在经商贩货、手工制造、造船、印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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