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杨长帆起身回礼:“我只是尽臣子的职责,替主公考量分忧,若有得罪,莫怪。”
汪滶立刻表态:“长帆一片赤诚之心,岂会怪你!谁敢怪你?”
“主公……”杨长帆侧身行礼。
“我再多问一句。”汪滶转而望向六号农家女,“为何你不愿归顺?”
“妾不才,不敢以溪涧之含犯江河之量……”
“大胆说来。”汪滶挥臂道,“无论缘由。”
农家女这才颤声说道:“说书的讲,老徽王……就是因为上岸……才过世的。妾只想与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想为母亲尽孝,不愿归顺,只源于此,别无他想。”
胡老太见小媳妇已经快哭出来,拍案起身:“真我儿媳也!”
是否归顺的答案,胡老太比谁都清楚。
她是亲眼看着丈夫来,看着丈夫入狱,看着丈夫被杀头。
她是亲手为丈夫收的尸,亲眼看杨长帆烧的杭州。
归顺?想让汪家两代人都身首异处么?
她的立场比谁都要鲜明,这位农家女清楚地交代了立场,这就几乎是满分,此外农家女满脑子想的都是相夫教子尽孝,完全从这个角度考虑不敢归顺,这更是满分之中的满分。
农家女这个解释,别说胡老太,杨长帆都服。若是真心实意,此女当真是位贤妻良母,只要进府稍作修学,便是一代贤妃。
反观,若是心机婊,那只能说套路太深演得太真,那杨长帆也服,至少你演倒我了。
群臣见胡老太表态,立刻望向杨长帆,徽王选媳妇关杨长帆什么事,只见杨长帆又望向汪滶。
汪滶当即说道:“母亲、长帆说的是,论才艺陶苏有所不及,但可以学,可论贤惠担待,唯陶苏也!”
闻此言,群臣起身,军士欢呼,百姓鼓掌!
“恭贺徽王!”
“大喜徽王!”
农家女陶苏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至此还不敢相信真的是自己。
杨长帆作为主持司仪,当即起身宣布:“喜事不隔夜!当场摆宴!无论贵贱,来了便是我徽王府的宾客!谁也不许走!酒肉不够去买!桌椅不够回家拿!徽王娶亲!徽王妃入府!大宴三日!!”
更加澎湃的欢呼声响起!
几位媒婆和等待已久办红事的人当即上前牵走了还恍恍惚惚的陶苏,群臣围住徽王胡老太恭贺,夸赞陶苏贤惠聪颖。
汪滶不断还礼,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陶苏容貌才艺在这六人中虽仅是中等,但决选表现实在令人满意,既温柔依人,又有担待,这担待还出奇地讨喜,千挑万选之下,这样的媳妇汪滶也是深觉捡了块大宝,千金姬年年有,这样的媳妇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胡老太在恭贺声中,已经感怀落泪,拖了这么久,独苗终是到了成家的一天,自己终是看到了这一天,愿亡夫在天有灵,自己咬牙这么久,终于完成了托付,可以去陪他了。(未完待续。)
247 决选()
杨长帆火速上前抓过赵光头:“别人我能理解!为什么有你!”
赵光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腼腆,春心萌动地搔着油亮的光头:“我也这个岁数了”
旁人见状大笑。
“光头先选!”
“光头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呢!”
“早说啊光头!”
杨长帆见状也是笑得不行,只偷偷问道:“相中哪个了?”
“那个”赵光头点头道,“逃出家门的那个”
“”杨长帆虽面不改色,心中却慌了一下子。
虽然被赵光头砍过一刀,但谁也没有他信任赵光头。徽王府自上至下,除自己外,军权最大的无非汪显、赵光头二人,汪显毫无野心,安然接受自己任船主、汪滶继位之事,他若想夺权,早该下手,因此杨长帆不再设防。
赵光头一根筋,汪直让他去死他就会去死,汪直让他辅佐新任船主他就会辅佐,本来是无比信任的一个人,但他一旦成家,心思就会发生转变,找一个没那么多心思的女人成家也是可以的,但赵光头偏偏看上了那位。
成家,有了子嗣,再配上这么一个不老实又有主意的媳妇,杨长帆很难再确保赵光头一如既往的忠诚。
可换个角度,赵光头风里来雨里去,用命开创了徽王府的这个时代,也正是他力排众议,绝对忠心,才让自己坐稳的船主之位,现在连讨个媳妇都不满足他,未免太不人道了。
杨长帆就此冲四方说道:“听见了么,逃出家的那个丫头,谁也别跟我们光头抢!”
“哈哈哈哈!”
“不敢!赵提督请!”
“赶紧的吧赵提督,错过多少次了?要不以为你不行呢。”
赵光头满脸通红地四骂道:“你们给我等着!就你们碰过女人!”
杨长帆大笑推了推赵光头:“赶紧擦擦汗,只给你开特例,现在就带你进去和姑娘谈谈,人家姑娘也得点头才行。”
众人起哄:
“船主!这不行啊!”
“怎么就便宜光头了!”
杨长帆笑骂道:“我就便宜光头了怎么地?要不咱们后面再搞个比武抢亲?每个姑娘来个擂台,谁能打归谁?”
“哈哈哈。”
“还是算了,让光头先来吧!”
就此,赵光头也满怀憧憬,擦干净脸,随着杨长帆进了府衙花院。
姑娘们正分散在院子内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见杨船主和光头大汉来了,只远远行礼,想问又不敢问。
“哪个来着?”杨长帆看的眼花缭乱。
“那那个”赵光头红着脸指向角落,一个姑娘正蹲在池子边看鱼。
“走走。”杨长帆拉着赵光头要走过去。
“等等我再调整一下。”赵光头扭捏道,“我看上去是不是太粗了。”
“”杨长帆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这事儿都让老子给你出头?我跟你讲,这种时候不拿出砍人的劲儿,姑娘铁定看不上你!”
“砍人的劲儿么”赵光头眉色一紧,用杀人的眼光望向杨长帆。
“再温柔点”
“不会。”
“那算了,就这样吧。”
杨长帆就此当着无数的目光,与赵光头走向那位姑娘,周围女子看着二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姑娘也看到二人过来了,连连起身行礼:“见过船主。”
这姑娘确实眉清目秀,只是没那么柔软,多了几分英气,一看便知是个狠角儿。
“免礼。”杨长帆让了一步介绍道,“这位赵光头,我徽王府海军第一提督,参与了我们所有的战事,与我平起平坐,在我徽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女子未等杨长帆说完便问道:“徽王看不上小女子,对吧。”
杨长帆也不隐瞒:“老太太不喜欢你。”
女子转望赵光头:“赵提督可有妻室。”
“没有。”赵光头愣愣道。
“可有子嗣?”
“没有。”
“可****过妇女?”
“绝对没有!”
“可滥杀过无辜。”
“这个有。”赵光头坚定点头。
女子毫不犹豫问道:“我跟了你,欺负我可以,我也会欺负你。打我可以,我也会打你。但你要是敢再娶,我就敢再嫁。”
赵光头眼色一亮:“疼都疼不过来!谁要打你??谁打你我杀他全家!”
杨长帆在旁边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好!这桩美事我做媒了,谁也不要变!”
“谢船主。”女子再次行礼。
杨长帆点头:“你叫邱英英对吧,湖南人?”
女子点头。
“还要通知父母么?”
女子摇头:“知我嫁了赵光头,只会给家里添麻烦。”
“呦?”赵光头一愣,“你们听说过我?”
“官府的说法,东海大盗赵光头,助纣为虐,杀人无数。”邱英英看着赵光头掩面笑道,“谁知是这样的。”
“哎呦!”杨长帆大笑道,“你可别小瞧他!”
“嘿嘿。”赵光头傻笑挠头。
“你也是啊,快四十的人了!”杨长帆苦笑摇头,“那我们先走了,等选贤结束你们再谈。”
“是。” miàobigé
杨长帆就此拉着赵光头出去,姑娘们立刻围到邱英英身旁问这问那,很想早一点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
未时,决选正式展开,除去邱英英及两名瘦马外,六位佳丽列队入场,不敢说各个都有倾国之姿,放在苔湾府里,却都是说得上名号的美人。
初选已展示过各方才艺,琴棋书画两名扬州女子自然遥遥领先,其余几位穷苦人家出身,甚至干脆是奴仆女子,别说弹上一曲,听都是听不懂的。
好在,决选不考这些了,由胡老太、汪滶、杨长帆各问一个问题,依回答决定意向。硬指标达到要求后,婚姻的决定留给主观,任何评分都是多余的。
吴老太首先发问——以何持家,何以辅王。
按照编号,汪滶看上的那位扬州女子先行上前,这样的问题她自然是早已准备过的,以慈礼持家,以仁德辅王,高谈阔论一番,不疼不痒,标准答案。
其次的农家女最笨一些,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不懂别的,只求快些生下子嗣,壮大王族,孝顺老母。
248完美回答()
第三位乐户女子,表示坚决从夫从母,任人蹂躏。
四一位扬州女子与首位扬州人答话基本相同,引经据典。
五一位军户,以严持家,以烈辅王,这个基本已经把人吓跑了。
最后一位农户,满脸懵懂,直言才德有限,读书很少,不如前面五位,但她愿意进府后好好学,做一个好妻子。
一圈下来,除去军户那位烈女外,其余都说得过去,眼神上来看,汪滶依然专精于一号两千金姬,对其余女子无甚想法,老太太则看似相中了两位农户。
轮到汪滶发问,未曾想到他的发问还很有建设性你认为东番将来应该如何发展。
对于这个问题,两位扬州女子、乐户以及一位农户都立刻表示不懂。
稍微有一些脑子,有一些常识的都知道,女人不宜干政,管好家事就行了,这个问题是一个很明显的坑。
但军户和最后面的那位农户还是跳进坑里了。
军户很有想法,练兵保家卫国,兵强则国强,这个人已经够出局一百次了。
第六位农户回答很朴实,她是从说书人嘴里知道东番的,尤其喜欢那句“富贵在争”,她自己也是来争的,只要东番能让贫苦百姓争出个未来,就是好东番。
都是跳坑,差距很大,第六位农户的回答让杨长帆汪滶都不禁侧目,胡老太倒是无所谓,相比于争,她还是更喜欢生。
轮到杨长帆发问了。
他的问题,自然是决计不会从帮汪滶选老婆的角度出发的,而是以为自己选老板娘的角度出发的,但听上去,又要让人以为是从汪滶角度出发的。
要足够尖酸刻薄。
杨长帆很清楚,这种场面,每个人都会隐藏真实的想法,包装出一个更适合当徽王夫人的形象,因此他的问题,像前两位那样浮于表面给人发挥空间是没有用的,要一针见血,摸到她们的屁股。
于是,他提出了一个一直以来都很隐晦敏感的问题。
杨长帆扫视面前六人,淡然开口:“若朝廷招抚,该归顺封王还是据海为疆”
此话一出,不仅是姑娘们,左右文书与周围大将官吏也都慌了个神,这个问题是没人敢聊的,杨长帆甚至也没有问过任何人,这几年与朝廷关系的回暖,让所有人都摸不清杨长帆的想法,甚至包括赵光头。
首位扬州姑娘见机躬身答道:“此等大事,该是徽王、船主商议,妾不想,也不懂,只从夫命。”
杨长帆摇头道:“从夫命是一定的,但不能不想,我就是要听听你们的想法,不需要告诉我为什么,只要回答我一个字,是否归顺,是或者否。”
女子慌张摇头,不敢回答。
“长帆”汪滶也有些为难,刚要发话,便被胡老太按住。
胡老太眼色使来,让他问。
杨长帆扬头问道:“有没有敢答的。”
军户女子立即发言:“理应归顺。”
“好”杨长帆点了点头,“还有谁敢答”
几位女子面面相觑,六号愣愣道:“不去。”
“好”杨长帆再次点头,“可还有”
其余几人,依旧不敢答。
“那我问完了。”杨长帆叹然道,“我向来不说虚话,我徽王府女主人,才华,仁德,自然都是考量,只
是才华可以学,仁德贤惠可以装,因而我考的不是这些,是担待。在此六位,很快会有一位成为我的主母,主母才能不够,我可以请人,仁德不足,我可以劝说,唯担待,非我所能助。来日母仪东南,持一府之事务,若连表达自己真心的胆识都没有,谈何担待归不归顺,想不想家,答是也好,否也好,都可以,这是徽王、是明廷决定的,而非你们或者我,无论如何回答,都不影响考量,但是不回答,无担待的勇气,我就无话可说了。”
话罢,杨长帆起身回礼:“我只是尽臣子的职责,替主公考量分忧,若有得罪,莫怪。”
汪滶立刻表态:“长帆一片赤诚之心,岂会怪你谁敢怪你”
“主公”杨长帆侧身行礼。
“我再多问一句。”汪滶转而望向六号农家女,“为何你不愿归顺”
“妾不才,不敢以溪涧之含犯江河之量”
“大胆说来。”汪滶挥臂道,“无论缘由。”
农家女这才颤声说道:“说书的讲,老徽王就是因为上岸才过世的。妾只想与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想为母亲尽孝,不愿归顺,只源于此,别无他想。”
胡老太见小媳妇已经快哭出来,拍案起身:“真我儿媳也”
是否归顺的答案,胡老太比谁都清楚。
她是亲眼看着丈夫来,看着丈夫入狱,看着丈夫被杀头。
她是亲手为丈夫收的尸,亲眼看杨长帆烧的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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