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风- 第41部分

　　　　来到巡抚衙门，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把巡抚衙门包了个严严实实，马乔正领着人四处抓人，动起手来了，这时候便听底下人群中不停的传来声音：“反了吧，反了吧，他们不让我们活，就跟他们拼了”；乱糟糟一片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乐和马上快步向前，大声喊道：“都住手！都住手！马乔，让你的兵停下”

　　　　这时候的马乔被俞大猷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一顿，心里的火气正大着呢，便将火全都发泄在了百姓身上，手下官兵被俞大猷欺负的更惨，这时候得到上司首肯，更是肆无忌惮，许多百姓被打得当场吐血，断手断脚者无数。

　　　　乐和见了这情景肺都气炸了，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根竹棍，狠狠的抽打那些欺负百姓的官兵。那些底层的官兵虽然不认识他，但好歹认得乐和身上穿的一身绯袍，知道是大官，也不敢还手。

第八十一章　官民冲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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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乔道：“乐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刁民都包围巡抚衙门了，这已然是公然造反！本官只是将带头的抓起来，别的只赶走了事，难道乐大人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乐和针锋相对道：“他们是来找胡中丞讨说法的，现在胡中丞去邻省借粮未归，就应该由布政使衙门代为受理，周大人回乡养病，布政使衙门由我来管，我让你现在立即将这些被你抓了低百姓放了，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马乔向乐和怒目而视，开口道：“这些人都是反对改稻为桑的刁民，安王爷下乡帮朝廷推行国策，却被这些刁民阻挠，那个什么俞大猷公然给他们撑腰，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我这个上官，这些刁民的胆子都是他给的，现在他们包围了巡抚衙门，你却要我把他们放了，我问你，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还要不要搞”。

　　　　乐和道：“当然要搞，但不能像你这么搞，百姓没有粮食，不愿意改，安王就借势欺压，要兼并百姓的土地，你还出兵帮着他，朝廷要改稻为桑是为了多织丝绸，可照你们这个改法，丝绸织出来，乱民也逼出来了”。

　　　　马乔道：“乐大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安王爷下乡也是为国分忧，刁民闹事，要是王爷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是你担罪还是我担罪”。

　　　　乐和道：“这些先不说，你先把人放了”

　　　　马乔道：“放不了，刁民闹事，围攻巡抚衙门，我怀疑其中有人通倭造反”

　　　　乐和道：“你。。。我说了，中丞大人不在这就是我布政使衙门的事，由我来管”

　　　　马乔道：“对不起了乐大人，胡中丞不在，周大人也不在，我身为ZJ按察使，我才是ZJ现在地方上的最高长官，乐大人，我知道你在朝廷有靠山，但别忘了，你现在只是参政，从三品，而我是正三品，现在，除非你拿出钦差大人的手令，不然您还是一边玩去吧”。

　　　　“你。。。。。”

　　　　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谁都知道，乐和现在是代行布政使事宜，但官衔上毕竟还只是个参政，被马乔压了一级。

　　　　乐和也急了，马乔不肯放人，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拿着木棍四处敲打那些大头兵，用身体拦着他们。但乐和毕竟只有一个人，这些当兵的惹不起躲得起，绕着你走还不行么？不一会功夫，又有好多百姓被打死当场，后面的百姓不但不散，反而大有反抗的意思，暴怒的百姓毕竟占据了数量优势，动起手来虽然没有武器，但一时也有许多官兵被打伤了。

　　　　这些官兵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被打伤，哪里能惯的了你？于是下手越来越重，已经从镇压逐渐变成杀人了，百姓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羔羊，本来是来上访的，现在变成闹事的了，再这样就真成造反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大喝：“统统住手。”紧接着，轰隆隆马蹄滚滚，一队精悍的骑兵飞驰而来，为首一人正是俞大猷。

　　　　百姓见到俞大猷，就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纷纷跪地高喊；“俞将军给我们做主啊。”

　　　　官兵们也都住手了，臬司衙门的兵，也就相当于后世的警察，了不起相当于武警，对付暴徒啥的没问题，但碰到真正的精锐军队还是不够看的。

　　　　马乔也傻了，指着俞大猷咬牙喊道：“俞大猷！你竟然敢纵兵入城？好大的胆子，看来你是真的要反了，左右，给我将这个贼将拿下”。

　　　　俞大猷下得马来，不怒自威，只听他一声冷哼，脚下灰尘自动向外飞去，在自己身周扫出了个干净的圆。这些官兵看着这好似天神下凡的俞大猷，哪个敢上？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执行上司的这个命令。

　　　　马乔被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俞大猷道：“好啊，好啊，先是殴打上官，后是纵兵入城，我知道你是胡中丞提拔的人，本官今天就写奏疏，上报给朝廷，倒要看看胡中丞还保不保得住你”。

　　　　俞大猷哈哈大笑，开口道：“有什么打紧，无非是罢官革职罢了，倒时候我一介草民，反而更自在，不过马大人以后可要小心些了，别一个不小心被哪个江湖人给取了人头去”。

　　　　“你！你敢威胁上官？乐大人您都听到了吧，他竟然敢威胁上官”

　　　　乐和却道：“啥？你说什么？我这两天耳朵不好使，听不见啊”

　　　　马乔道：“你们。。。。好，很好”。说着又对俞大猷后面的官兵说道：“你们都是朝廷的兵，吃得是朝廷的粮，拿的是朝廷的饷，不是他俞大猷的私军，现在你们竟敢跟着他私自进城，你们想干什么？要跟着俞大猷造反么？通通给我回营去”。

　　　　乐和却道：“谁说他们没有没有调令，他们是我布政使衙门调的兵，我朝法令，巡抚不在，布政使在紧急之时也有调兵之权”。

　　　　马乔道：“乐和！你。。。你等着！我一定好好的参你一本”。

　　　　乐和道：“请便！”

　　　　马乔虽然不知道小天，但又不是傻子，没听说过这乐和是谁的人，却能在一年之内两连跳，从一个庶吉士升到参政，现在又实际上行使布政使之权，这样不合理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没听说过人家有后台恰恰证明了人家的后台之大，看朱七和他走动如此的勤，哪里还猜不出来他背后是陆炳？马乔估计，他的折子要是只参俞大猷，估计还会得到批示，要是捎带乐和一块参，估计十之**得被淹。

　　　　“哼”形势比人强，乐和俞大猷两人加在一起把他吃得死死的，再待下去不过是自讨没趣，只能领着手下官兵灰溜溜的走了。

　　　　乐和见马乔走了，不由也松了一口气，对俞大猷说道：“你来得正好，钦差大人正等着你呢，随我去见他吧”。

　　　　俞大猷道：“多谢乐大人仗义相救，只是这些百姓。。。”

　　　　乐和道：“留些兵保护他们吧，受伤得赶紧送去医馆，费用由布政使衙门来出，尽力安抚好他们，胡中丞借粮明天就回来了，还是让他处理吧”。

　　　　乐和又不是海瑞，刚刚跟马乔说布政使衙门管，不过是个插手的理由，这么烫手的山芋还是扔给胡宗宪吧，谁让你是领导呢。

　　　　俞大猷也表示了认可，在他的安抚下百姓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耐心的等着胡宗宪从邻省回来。

　　　　这时候马乔自然也要跟赵文华告状的，乐和和俞大猷两人到了之后正好够一桌麻将的，当然他们不可能打麻将。

　　　　四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赵文华的目标是，将改稻为桑顺利完成，但不能让百姓饿死，不然他们造反闹事第一个砍头的就是自己，不过只要不造反，百姓的死活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他老家也是这江南大户，甚至自己还要借机贪点。

　　　　乐和的期望比赵文华高一点，他希望改稻为桑的同时尽量少给百姓带些痛苦，七十万的丝绸织不出来可以织六十万，不能把百姓逼的太惨，尽量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下去。

　　　　俞大猷的心最善，这个人是个纯粹的武将，而且一直是地方官，大局上还差着些，理解不了朝廷的难处，在他眼里，改稻为桑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乱政，他要保护江浙的百姓尽量一点也不被侵犯。

　　　　最可恨的就是马乔了，这个人一辈子都在江浙混，一点一点的熬到按察使，跟地方富户和藩王宗室的关系最深，他希望百姓饿死才好呢，这样那些大户买地就更便宜了，最好是直接造反，这样等朝廷平乱以后那些造反的百姓的土地就变成了无主地，倒时候大户一个子儿都不用花。

　　　　四个人四个心思，整个江浙的官场也都是这四个心思。再将织造局，锦衣卫，藩王宗亲和富商大户都搅进来，江浙一带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第八十二章　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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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文华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能力的人，任何一个二品大员都不可能是靠拍马屁认干爹当上的，如果愿意认严嵩当干爹就能当这样的大官那么严嵩恐怕得有几百个干儿子了。

　　　　公正的说，赵文华处理问题的能力还是有的，江浙抗倭的功劳也不能说完全都是胡宗宪的功劳，就算全是胡宗宪的，他好歹也有个慧眼识人的本事。改稻为桑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既然交给他，就是相信他能办好，他也确实没让朝廷失望。

　　　　俞大猷和马乔近乎不死不休的矛盾不但没让他感到头疼，相反还让他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管是官场还是其他，事情要想办的漂亮从来都是离不开红白脸的。俞大猷在民间声望正高，他自己也将百姓的事情放在心上，正好可以唱红脸，而马乔跟大户勾结的最紧密，恨不得百姓全都逼死才好，正好可以唱白脸，乐和正好在他俩中间和稀泥，到时候把胡宗宪也扯进来，负责调停决断，他的想法跟乐和差不多，自己正好可以在幕后把控全局，到时候把这红白脸各打五十大板，改稻为桑的事也就成了。

　　　　第二天，胡宗宪从邻省回来，带回了二十万担粮食，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安抚好的百姓，百姓最后领着粮食和桑苗回家去了，安王的人也没有捣乱。

　　　　总的来说，虽然进展的磕磕绊绊，但好歹还是在向前走的，自从将那些大户的手脚放开以后，改稻为桑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大户们通过勾结官府，大量的侵占了百姓的良田，但好在在官府的控制下并没有失控，地价始终保持在三十担粮食每亩，还是有大量的百姓依旧领到了点粮食，或者咬咬牙自己改了，顶住了压力没有卖田，最起码留了一半的田。

　　　　在俞大猷的兵威之下，许多的大户也相对收敛了一些，虽然百姓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损失，但好歹还能活得下去。如果一直照着这个态势发展下去，虽然差强人意，但好歹也算完成任务也可以跟朝廷交差了。

　　　　但是大户的无耻程度实在是超乎了想象，他们并不满足只能兼并这样少的田地，一个惊人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安王府，此时的马乔正恭敬的坐在下首，安王爷坐在上首训话道：“马大人，今天咱江浙一带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可是都齐了，大家手里的粮食可都不多了，三十担一亩的价钱，大伙可是吃不了多少了，交待你办的几件事，你是一件也没有办成啊，是不是也给大伙解释解释啊”。

　　　　马乔叫苦道：“王爷，各位员外，不是我不办事，实在是那俞大猷太过可恶，他扣了王爷的兵，还把下官都给打了，下官四天时间参了他五个本子，都被压下来了，那帮刁民有俞大猷做主，胆气越来越壮，下官也没有办法啊”。

　　　　安王道：“你一个堂堂按察使，难道就奈何不了一个刚刚提拔的小小的总兵么？”

　　　　马乔道：“王爷啊，他毕竟是一省总兵，又是那胡宗宪一手提拔的，最可气的是那个乐和还帮他圆场，在我们两人中间和稀泥，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安王喝了口茶。扫视一圈在做的各个大户，开口道：“各位，改稻为桑这么大的一比财路，总不能让一个小小的俞大猷给坏了事情吧，咱们得想个办法除掉他啊”

　　　　下面一人开口道：“难啊，俞大猷是胡宗宪的人，胡宗宪是阁老寄予厚望的，有他在后面撑腰，想动俞大猷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再加上一个乐和在里面搅合，这人更加棘手，是陆炳的人，什么招也使不出来啊”。

　　　　又一人开口道：“盘内招使不出来，那要是试试盘外招呢？”

　　　　马乔接口道：“盘外招更难，俞大猷的一身武艺是顶了尖的，这江南地区几乎找不到对手，乐和更不能瞎搞，不然陆大人发起威风来谁能挡得住。”

　　　　这时只见安王将手中茶杯在桌子上重重一摔，开口道：“那就把事情闹大一点，赵文华这些天一直在幕后躲着，是时候该把他也推到前面来了”

　　　　马乔道：“还请王爷明示”

　　　　安王道：“马大人，这件事担着天大的干系，你愿不愿意听本王的”

　　　　马乔咬牙道：“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有回头路，我父亲妻子都在王府做事，我们马家全家都是王爷的人，王爷有什么吩咐说就是了，大不了一死而已，倒时候希望王爷看在下官送死的份上帮衬一下下官的家里”。

　　　　安王大喜，道：“好好好！你放心，你死不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保你家三代富贵”。

　　　　马乔道：“王爷吩咐就是了”

　　　　安王道：“好，这次春雨汛，就是我们的机会，你把新安江南面，给我炸了”。

　　　　马乔大惊，道：“王爷让我毁堤淹田？”

　　　　安王道：“不错，北侧都是咱们大户的，南侧都是刁民的，只要在分洪的时候注意一下，把南侧咱们的田躲开，这改稻为桑，自然也就能办成了。”

　　　　历来天灾，都是大户兼并土地的最好时机，往常十两银子一亩的良田，在大灾之年往往一担粮食就能买来，再加上朝廷又正在推行改稻为桑，这帮人分明是想要人为制造一起天灾，要这江浙百姓的命啊。

　　　　马乔这时候也没矫情，开口道：“王爷放心，此事是下官一人所为，决计不会牵连王爷，倒时候王爷可别忘了您的承诺。”

　　　　农家谚语说，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可是嘉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