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具体吵的什么呢?一个字,钱。
嘉靖朝基本上所有的问题归根到底都是钱的问题。事实上他后面的那几任也一样。报账的时候,这个说,你怎么花这么多,你让我怎么给你票拟。那个说,我这是特殊情况,有这样这样和那样的困难。这个说,这笔钱是什么时候花的,我怎么不知道,那个说,我这是某年某月干啥啥啥花的,不花不行。总之,就是管钱的不给钱,办事的还一直要。
吵了半天,好不容易把今年的捋清楚了,一算,居然有足足两百多万两的亏空。明年的预算都没心情议了。
当,嘉靖又敲了一声,表示认可了今年的预算。黄锦也开口道:“既然都没有问题了,那就麻烦内阁拟出来,司礼监披红盖印,今年,就算过去了”。
严嵩作为首辅,这个时候要总结发言了,开口道:“这两年朝廷过的确实是难了点,北边打鞑靼,南边打倭寇,去年D刚遭了灾,今年两淮又发了水,盐税也没能收得上来,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在这今年是过去了,希望明年,咱们大明可以风调雨顺。大家都不容易,咱们互相都多体谅一下吧,你们难,我也难,皇上更是难,大家伙,勉为其难吧”。
黄锦开口问道:“明年的预算做出来没有,这两百万两的亏空,补得上吗”
果然,对面又吵起来了,兵部侍郎陈芳说:“北边抗鞑靼的一百万两军费,无论如何也不能少,南边打倭寇,报上来的八十万两军费也不能少,西边传来消息,YN元江的土司也起兵叛乱,山高路远难以征讨,怎么也得一百万两的军费,加上各地其他守军常规开支,也得要一百二十万两,加起来四百万两,这是军国大事,无论如何不能少了”。
工部那边严世藩也报告:“今年两淮发水,新安江大堤在雨季之前一定得修完,无论如何不能少于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给陛下修万寿宫,也得要一百一十万两,加上各地的大小工程,无论如何也得二百万两,这是内阁讨论过的。我这最少要四百四十万两。
接下来吏部礼部刑部纷纷报账,就没有低于一百万两的。加在一块,又是五百多万两的银子。这还只是预算,万一哪块受个灾,哪个土司闹个事,又得一大笔钱。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户部,虽然众人心里都有数,但万一有奇迹呢?
户部侍郎刘文适硬着头皮开口道:“今年两淮发水,赈灾的银子是用两淮的盐税做的担保借下的,明年两京一十三省,顺利的话,能收上一千八百三十二万两的银子”。
果然没有奇迹啊,一千八百多万两听起来很多,但其中少说得有七百多万两要用来供养各地的藩王宗亲,公侯勋贵,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少说得在手里留下个几百万两应急,大家心里一算,得,别说今年的亏空补不上,明年的预算都超支了足足三百多万两。
没办法,减预算吧。银子就这么多,大家都伸手要,吵吧,于是大殿上又变成菜市场了。
小天终于明白为啥嘉靖把自己藏在帘子后面了,这情形,要是小天的话非得被吵的把脑仁给炸了不可,估计里面嘉靖的脸都绿了。
吵了半天,减了再减,连吏部给官员开工资的钱都给减了,可还是差出一百万两,加上今年的两百多万两,也就是说,还得再减去三百万两以上的开支才行。大家都没注意了,一齐朝嘉靖一跪,齐声道:“请陛下圣裁”
第七十一章 开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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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电视剧上总看皇帝说自己难,小天还想呢,皇帝有啥难的?今天这一看才知道,皇帝绝逼是天下最难的差使啊。怪不得皇帝都命短呢,这烂摊子嘉靖居然能活到六十才死,绝B是吃了仙丹啊。小天觉得,一年开一次小朝会就已经够折磨人的了,那些三天开一次大朝会的皇帝,你们真的跟我们是一样的人种么。
嘉靖敲了敲铜罄,黄锦默契的把帘子给拉开了。大哥这玩意又不是乐器,你是怎么领悟这么多意思的?
嘉靖这时候脸色如常,刚刚再帘子后面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已经被他收起来了,小天心想,果然不愧是嘉靖大帝啊,我一个观众都觉得闹挺,你居然都能稳得住。
嘉靖道:“当家无非就是开源和节流,怎么都光想着节流,就不能想想办法开源么”。
严嵩这时候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道:“回皇上,臣前些日子见到定远侯的折子,他说能给我大明赚来大量的银子,只是朝野上对他的折子争议很大,臣今天看到定远侯也来了,不如就趁着正主在,大伙再议一下,要是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好一个严嵩,看小天穿了一个麒麟的补子,直接就叫定远侯了。真不愧是朝廷第一马屁精,说话让人就是舒服。
小天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大家心里明白,侯爷是早晚的事,今天皇上让他穿麒麟袍,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时候跳出来挑事既得罪了严嵩,也得罪了皇上,还会得罪这个新贵,因此,大家伙也就默认了这个叫法。
嘉靖也道:“定远侯,你也别一个折子一个折子的上了,明年总共能卖多少货物,都需要些什么,你掐算个总数出来吧”。
小天一想也是,想了一会,开口道:“丝绸七十万匹,茶砖五十万块,印花棉布一百万匹,景德镇的瓷器六十万件,应该就差不多了,我之前没想到朝廷这么困难,我这可以再紧一紧,多挤些利润给朝廷,就五百万两吧,不过工部得造几艘大船给我当耗损,其中抵账的奇珍异宝能占到两百万两到三百万两,还不确定,如果经手珍宝局卖了的话,应该还能赚两百万两左右”。
大家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成祖年间也开过海,当时举国之力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啊,本以为之前奏折上说的两三百万两的利润就已经够恐怖了,哪成想,今天直接蹦出来个七八百万两的利润。他们哪知道,当年郑和下西洋走的毕竟是东南亚和非洲的航线,哪有现在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财大气粗,这些东西要是能运到欧洲,两千万的利润也赚的出来,人家现在穷的光省钱了。
嘉靖自然是大喜过望,你想想,刚才吵了一个时辰,吵出少说三百多万两的亏空,这还是一减再减落下的,这转脸有个人告诉你他明年能给你挣八百万两,你是什么感觉?嘉靖简直都想下来亲小天两口了。开口道:“好啊,这不就补上了么?还有结余呢,你们看看,都有哪些困难啊,朕特意将定远侯叫来,就是要议事吗”
左都御史王恒站出来道:“不可,祖宗之法。。。。。”说了一大堆,反正就是不让开,因为朱元璋说过,不许开海禁。
嘉靖这时候差点没把手中的法槌扔出来,都想用他一身天下第一的内力把他给劈死了。强忍着怒气说道:“还有谁不同意”。
果然,又有两个站出来了,嘉靖点了下头,法器一放,两腿一盘,又开始打坐了,两边的太监心领神会,将帘子放了下来,朝臣们好像得了信号一样又开始吵吵起来了。
尼玛,这帘子还可以这么用啊,你们得多有默契啊。
小天看出那俩二货似乎打算朝自己开炮,麻利的往太监里一钻,低头看自己胸口的麒麟,意思恨很明显,你们吵你们的,别带上我,所有冲他开的炮就当没听见,头都不太。啧啧啧,这针工局手艺真不错,这麒麟绣的微风八面的,真是好看。
吵啊吵,又是半个时辰,你说你们这帮老头,咋这么有体力呢?小爷站都要站的腿麻了,你们居然还吵的动?闹了半天在明朝当官是个体力活啊。此时小天十分羡慕严嵩,自从他七十以后,嘉靖就允许他坐着上朝了,看着就是个普通的木墩,可其实人家那里面是空心的,四周镂空,里面点着火呢,还不是炭火,里面点的都是正宗的紫檀木。老头的头摇啊摇啊,我靠,你丫不是睡着了吧。
反对开海的毕竟还是少数,东南豪族的狗多数都是小官,这屋子里的都是出门跺脚都地震的主,再说小天之前的做法已经给严党分润了不少利益,又能充实国库,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即使没有小天,历史上隆庆朝也是开了海的。
嘉靖看吵架分出胜负,敲了一声铜罄又拉开了帘子,开口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以后谁再敢拿太祖皇帝说事,就把大明律拿出来,挨条往自己身上套,套不死的再来跟朕说话”
前文提过大明律对贪赃枉法的处罚,那么,大明的官员难道一定就要贪赃枉法么?是的!明朝一个内阁大学士的工资是一百四十两,巡抚的是一百两。师爷,幕僚,车马轿子,政府招待都从这里出。而昨天黄公公宰小天一顿早饭就是一百两。你说,谁能经得住察?
解决完开海的问题,就该解决这钱由谁来管的问题了,群臣自然又是一顿吵,这回嘉靖也没拉帘,因为黄锦代表大内也得加入战场,如果说群臣之间的争吵是内部矛盾的话黄锦就是外部矛盾了,他们是要掉转枪口一致对外的,论吵架,这帮太监怎么可能是内阁大学士的对手,所以嘉靖得亲自出面拉偏架。
这么大的生意靠货栈去管实在太不靠谱了,最后决定,由吏部牵头,重建市舶司,总部设在杭州,由赵文华暂管,布政使衙门和织造局巾帽局共同协管监督,所得利润悉数交给户部,但珍宝由大内接受买卖,多出来的银子归大内。
这些事情其实大体都比较好办,也没小天什么事,真正惹争议的是小天收货的这个数量,小天也没法再躲了,可以说,刚刚的两场争吵都是特么前戏,接下来的才是戏肉。
可是这前戏都他娘的吵了一上午了,老头子们实在是站不住了,你们吵的不累嘉靖听得也累了,于是决定,先让大伙回去吃个饭,养足了精神吃饱了肚子,下午回来接着吵。
第七十二章 改稻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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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这回总算是开了眼界了,中午也没走远,跟陆炳还有那些太监们这些内臣直接就留在西苑进的食。刚坐下来缓缓腿,喝会宫里的好茶,给这些太监们讲几个段子,还没多大会呢,这帮大臣们就都回来了。
说真的,小天做生意还行,但其实对下午为啥争吵并不明白,只是看大家伙全都如林大敌,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果然,上午争吵其实出头的都是小官,内阁的几个大学士都没怎么知声,可下午一上来就是玩命的架势,打头炮第一个发言的居然是内阁次辅徐阶。
铜罄响过一声后,徐阶直接冲着小天就来了,开口道:“定远侯,你可知,七十万匹的丝绸需要多少生丝,又要多少织工,五十万的茶砖,又需要多少亩的茶园,一百万匹的棉布,又得要多少棉花多少织机,这么大的数量,我大明是拿不出来的”。
这个问题小天也想过,不过小天来自后世,始终相信,生产的数量是按照市场来决定的,这个数量还远没有超过大明的生产力,又不是现在就要,小爷留了一年的时间呢。于是小天开口道:“徐阁老,我不是现在就要的,我是年底才要的”
大家一听小天的回答才知道他是真不懂,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子,已经做下了这么大的事情,这种宏观的问题想的不够周全也是有的,相反他要是面面俱到的什么都想得到才不正常。
小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睡了一上午的严嵩徐徐开口了:“我来回答徐阁老的问题,首先,现在的南京一共有一万张织机,杭州有八千张,苏州是一万张,两浙两淮其他地方加一块是三万张。每年最多,能产丝绸七十万匹,棉布两百万匹,扣除市场上需要流通的和朝廷购买用来发给各路藩王宗亲的,还剩下丝绸十五万匹,棉布七十万匹,棉布的缺口不大,松江自己就能解决,关键是丝绸差的比较多,要想织造七十万匹的丝绸,还差了五十五万匹,需要在今年二月以前最少增加织机四万张。这四万张织机可以和商人合作,由商人出钱跟工部来买,工部还能结余一些银子,严世藩,工部二月以前,能不能赶制筹备四万张织机”
严世藩道:“爹,工部加紧赶制,儿子和工部的各位同僚辛苦一些也就是了”
徐阶道:“可是光有机器也不行啊,棉布还能好说一些,织丝绸用的生丝,能跟的上吗”
严嵩坐在椅子上,看不出表情,徐徐说道:“瓷器的问题也不大,让工部派官员下去,多建造几个火窑就是了。茶叶从各个产茶的省份调派,挤一挤,总比挤银子简单,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生丝,定远侯,这回你明白了吧”
好个严嵩,这些数据张口就来,不愧是内阁首辅,谁说他只会写青词的。
小天听了半天,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
严嵩接着道:“这些利润中,六成的利润都是丝绸,没错吧”
小天还是只能点头。
严嵩继续说道:“生丝不比茶叶,历来多是靠江浙产的,没办法,气候使然么,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江浙一带能不能多产这么多的生丝,朝廷议论,主要也是在这里,定远侯了解了吧”
小天又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不能让江浙多产些生丝么”
徐阶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江浙地区,号称七山二水一分田,稻子都不够吃,要想多产足足够织五十五万匹丝绸的生丝,几乎绝无可能”
小天道:“可以让他们多多种桑,粮食不够可以从邻省调拨,从邻省买不就行了”。
严嵩也道:“我同意定远侯的说法,江浙一带每年都要从外省多调一百多万担的粮食,今年就是全种上桑,也无非再往那多调一些就是了”。
徐阶却道:“先不说邻省又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即使有,这么多的粮食,必然导致江浙一带的粮食涨价”
严嵩沉默了一会道:“国事艰难,也只有苦一苦百姓了”
小天这才明白为啥会有这么大的争论。原来徐阶是站在百姓的角度上,江浙的农民全种上了桑,粮食肯定要大涨的,别说江浙,就连邻省的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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