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风- 第35部分

　　　　小天在外面和黄锦小声说话，报告些松江那边的生意，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听里面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主子出关了，快进去伺候，乐公子也跟我来”

　　　　小天第一眼看到嘉靖的时候，嘉靖正在用毛巾敷脸。小天哪敢看天颜啊，直接大礼参拜道：“卑职乐天，参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起来的时候嘉靖已经回到了他的宝座上，圆形的高台，台阶下八个方位分别对应阴阳八卦，上面一个厚厚的帘子，挡住了里面的嘉靖皇帝。

　　　　“拉开吧，朕要好好跟乐爱卿说话”。

　　　　话音落下，两个小太监麻利的上前，将帘子拉开，露出了嘉靖陛下的真容。

　　　　只见这嘉靖身穿一身素雅的道袍，别了一个高高的道冠，剑眉星目，一身贵气，长长的胡子跟关二爷似的，却是说不出的清雅风范，明明已经腊月寒冬，屋子里却没摆火盆，窗户也是开着的，小天穿着棉服都嫌冷，嘉靖的那身道袍却只是一件绫罗的单衣，手里拿着一件法器，倚靠在高台上的一个沙发床上。这嘉靖十五岁御极，眼看就是嘉靖三十二年，现在应该是四十七岁了，可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嘉靖的声音很洪亮，中气很足，大殿上隐隐的都能听到回声，只听他开口道：“早听说你年幼，却不想这么年轻，取字了么”。

　　　　小天道：“没有，十五岁那年本来要取的，结果出海了，现在眼看都要十七了”

　　　　嘉靖；“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取一个吧，元亨利贞，朕给你取一个贞字，贞者，正也，就叫怀贞吧”。

　　　　小天又跪下道“臣，叩谢陛下赐字”

　　　　嘉靖又道：“苏州骗走郑和宝船的那个陆文，是你吧”。

　　　　一句话吓得小天汗都出来了，连忙跪下请罪：“圣明无过陛下，当时李家父子管我要投名状，我又不能真的劫掠我大明百姓，本来只是想骗点粮食的，结果。。。”

　　　　“结果你就就看上了朕的郑和宝船，是么”

　　　　小天这会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嘉靖要治他的罪，就不会特意给他取表字，估计也就是敲打敲打他，解释道：“是。正因为臣骗走了郑和宝船，才能快速的在李进那里出头，最终取而代之啊，而且要是没有郑和宝船，臣也打不过陈东和肖显。宝船上的官兵臣是一个也没杀，现在都在臣这为国出力呢，回头臣马上安排把郑和宝船还会来”。

　　　　“还会来就不必了，这宝船在你手里最有用，你就留着吧。D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D的事情是李进之子李大胆做得，我那时也就是他一个跟班”。苏州的事情可以承认，D的事情是绝决不能认的。攻州破府不说，还杀了一个郡王，这事露出来什么功劳也救不了自己。

　　　　“没有就好，起来吧，别跪着了”嘉靖开口道，其实嘉靖也不相信那是小天做的，一来是不相信忠君爱国的小天会做这样的事，二来嘉靖也觉得，那时候小天刚刚打入敌营，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还轮不到他做主。

　　　　嘉靖回过头说道：“黄石啊，你出来，你们也算是老熟人了，重新认识一下吧”。

　　　　话音刚落，从后面就走出来一个太监，小天一看，呦，还真是熟人，杨金水的前任，黄锦的义子，被小天忽悠惨了的黄公公。

　　　　难怪呢，我说怎么就知道苏州的事了呢。

　　　　这俩人一见面，俩人都挺尴尬的，人家好好的一个织造局总管给人家坑到巾帽局去了，这黄石本来应该恨小天，可是很明显现在主子和干爹都器重人家，而且人家做生意还拉上了宫里的各位公公，他自己也投了不少呢，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两人见了礼，嘉靖便开口说道：“你那的盘子越来越大了，宫里靠杨金水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黄石现在替朕管着巾帽局，以前也是在那呆过的，就让他给杨金水打个副手吧”

　　　　两人连忙谢恩。

　　　　又听嘉靖说道，“这两年你给朝廷立了很多功劳，朕还没有赏过你，黄锦啊，取一颗朕的金丹给他”

第六十九章　面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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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很少赏丹药给臣子，赏的都是亲近的人，别看小小的一颗，也就指甲盖大，其中不知用了多少珍贵的药材，经过了多少繁杂的工序，倾全国之力一年也炼制不了几颗，看殿上众太监羡慕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可小天却高兴不起来，谁知道会不会铅汞中毒，对身体没有好处，一点也不想吃，赶紧藏起来，打算出门就找地方扔了。

　　　　“怎么不吃啊”嘉靖道。

　　　　“臣年岁尚幼，用不上这等宝物，想着回家送给家父”

　　　　嘉靖笑道：“你倒滑头，黄锦啊，再给他一颗吧”

　　　　我擦，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没办法，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必须得吃了，不过这东西嘉靖吃了几十年也没事，一颗两颗的应该也没什么事，一咬牙，就把那金丹给吃了。

　　　　别说，这金丹下肚，一股暖流涌出，流向四肢，马上就不冷了。

　　　　嘉靖道：“你不修道，这金丹也就能发挥三成的效用，朕看你身体瘦弱，赐你本道法你回去好好参详，你得好好的多活几年，朕还要把你留给朕的儿子，朕的孙子呢”。

　　　　嘉靖居然给小天一本道法，这是小天没想到的，你给我这玩意干啥？还不如给点银子实在呢。

　　　　马屁还是要拍上的：“陛下神仙之体，道法有成，那是要长生的，小臣就一辈子侍奉陛下吧”

　　　　嘉靖笑道：“扯淡，这世上哪有长生之人，只是朕从小体弱，这才修炼这道法，希望能多活两年罢了，这道法是张真人传下的，只是朕身系九州万方，实在比不得张真人潇洒自在，纵使有丹药辅助，恐怕也活不到他那个岁数的，你回去好好修炼，争取也活他个一百岁，给朕的孙子也尽尽忠”。

　　　　小天这才明白，这竟然是武当的核心道法，低头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混元无极四个字，这分明也是一本高深的内功心法啊。

　　　　小天这才明白，为啥嘉靖这样的人物却偏偏迷信长生那套，原来这嘉靖是真的修道，只是以张三丰作为榜样想尽量多活一些时日罢了。（历史上的嘉靖修道确实修到了一个极高深的境界，传说他寒暑不侵，从不生病，闭关辟谷时半个月不用吃东西，而且铅汞中毒却能活六十岁，这在皇帝里绝对算命长的了）

　　　　嘉靖赏赐小天金丹道法并不是心血来潮，一来是因为小天屡立大功却赏无可赏，让嘉靖觉得愧疚，二来嘉靖是真的看中小天，那些大臣五六十岁了修道已经修不出什么了，但小天不一样，小天这个岁数注定不可能是他这一朝的主角，他应该是属于下一朝的栋梁之才，嘉靖希望小天活的长一点，辅助完自己的儿子再辅助自己的孙子。

　　　　这恩宠这期望已经足够明显了，小天也没想到嘉靖居然这么看重自己，一时间小天也有些明白了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的含义了，跪在大殿上恭恭敬敬的向嘉靖磕了三个响头，之前的都是礼仪，这三个可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嘉靖又道：“别磕了，感恩要记在心里，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对了，这道法是武当的不传之秘，你既然接了，一会就去紫金山找蓝神仙，入了武当的门墙吧”

　　　　小天此时只觉得嘉靖十分和蔼可亲，一时好奇便问道：“那陛下您也是武林高手么”？

　　　　“咳咳恩恩”旁边的黄锦连忙咳嗽了一声，提醒小天，这话问的有些不妥了。

　　　　哪知嘉靖却道：“没事的，乐爱卿年纪还小，也没有正经当官，有些不懂的礼仪也是正常的，不过以后可要好好学习，朕就告诉你，朕勤练不缀，又有无数珍稀异宝给朕进补，单说内力一项确实是已经超过奶兄了，不过朕只修道法不习拳脚，打起来的话十个朕也不是奶兄的对手，你还有什么好奇想问的？”

　　　　小天问出来就后悔了，这话确实不是他该问的，你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刺杀皇上么？只是嘉靖刚才给小天的感觉十分祥和慈爱，就好像自己的一个长辈一样，小天一时没控制住，脱口就问出了，这时候哪里还敢得寸进尺，连忙道：“没有了没有了，臣年纪小，不懂事，陛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话逗得嘉靖哈哈大笑，说道：“还知道自己小啊，你可知你上的那两封奏折起了多大的乱子，朕的玉熙宫都被吵翻了，明日辰时在此议政，把你爹也叫来，明天一块听听，这毕竟是你的折子，有些事情还得听你的意见，你第一次进京，一会就让黄石陪你一块转转，去吧，明天再来”。

　　　　小天连忙告退，他还没吃早饭呢，正好跟黄公公出去吃点。

　　　　出了宫门，小天朝黄石赔礼道：“黄公公，多有得罪，给您赔礼了，您看我对京城也不熟悉，这京里哪有好的酒楼，我请您吃席。说着，还真给这黄公公行了一礼。

　　　　这黄公公也不可气，估计这心里怎么也是余怒难平，找了个倍敞亮的地方，猛吃了一顿，一盘菜就吃一口，一顿早饭下来居然足足花了小天一百两的银子。

　　　　小天也知道这是黄公公在以这种方式出气，乖乖的付了账。“黄公公您看，接下来咱们去哪，今天的消费我都担着”

　　　　那黄公公叹了口气，开口道：“行了，乐公子能跟咱家道歉已经是咱家天大的面子了，公子以后怎么也是要封侯的，能提前服侍您一场，也没什么丢人的，这事啊，咱就翻篇了吧。主子的旨意是让我陪您逛逛这BJ城，走吧，我陪你去紫金山拜了蓝神仙，咱们就逛逛街吧”

　　　　这太监还真挺大度，这要是小天，非得折腾他一大天不可。不得不说，也许明朝其他时候的太监都挺可恨的，但这嘉靖朝的太监，小天接触过的一个个人都不错。

　　　　见了蓝神仙，这蓝神仙是现任武当掌教的师弟，只见这蓝神仙听说这事脸都绿了，这混元无极功是武当的不传之秘，只有掌教一带和二代弟子可以修炼，你嘉靖是皇帝，你想练啥自然就可以练啥，武当也不可能不给，可你拿这东西赏人，蓝神仙可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不过没办法，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赏都赏了，你又不能给收回去，只能破格收了小天为二代弟子，从此以后，江湖上绝大部分的武当门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小师叔了。

第七十章　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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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虽然不喜欢上朝，平日里稍微小点的官员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不过每年放假之前还是要将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叫来开个小会的。有点类似于年终总结大会，中心就是回顾一下这一年的发展，有哪些成就，哪些不足，预算要花的银两是超了还是剩了，如果超了，就要说清是哪里超了。说完今年，大伙在一块展望一下明年，看看明年都有哪些大事要办，大概要花多少钱，作出一个预算来。

　　　　小天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最妙的是他连个正经的官服都没有，你看这屋子里，连只大雁都找不出来（四品官服上锈的是云雁），你说你穿身便服好意思往前站么？

　　　　好在嘉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他一进去，黄锦就拿出了一件官服给他，说是嘉靖赏的，让他赶紧换上。

　　　　小天一看，嚯，居然是块麒麟的补子，麒麟的补子不在文武之列，属于公侯的补子，这是明显的告诉大伙，咱以后要封侯啊。

　　　　小天穿着自己的麒麟袍，顿时就感觉神清气爽，走起路来好像也挺拔了不少，大踏步的就站了过去。虽然咱是麒麟袍，但咱还是要谦虚滴，就站着最后吧。

　　　　哪成想，黄锦一个劲的跟他招手，干啥？小天赶忙小跑过去，寻思有啥吩咐呢。

　　　　“你站错了，你应该站这边”

　　　　啥？这边？你这边都是司礼监的太监啊。我应该站在官员那吧。

　　　　黄锦知道他不懂，解释道：“历来小朝会，司礼监和锦衣卫都是站在一块的，陆大人还没来呢，一会就到。公侯勋贵也站在这边，咱是内臣”。

　　　　哦，原来是这样，小天还以为只有太监是内臣呢。

　　　　果然，不一会陆炳来了也站在了这一排，他站头一个，黄锦第二个，司礼监另外的两个秉笔站第三个和第四个，小天站了第五个。你别说，这位置还挺靠前，比刚才那帮外臣的尾巴好多了。

　　　　要说这装B技术哪家强，玉熙宫里找嘉靖，嘉靖装B已经装出高度了，装的那叫一个清新脱俗，此时的嘉靖哪有昨天慈眉善目的模样，你压根就见不着他，厚厚的帘子一放，里面干啥就能看见个影。

　　　　这还不算，他还不说话，只见他用手中的法器照着铜罄一敲，传来咚的一声响声，十分清脆好听。

　　　　敲完后，黄锦便说道：“议事吧”

　　　　我擦，这就议事了呀，嘉靖这B装的满分呀。

　　　　什么是朝会？朝会就是吵架，大朝会就是大吵架，小朝会就是小吵架，难怪明朝的皇帝都不愿意上朝，明明文官那头只有二十多人，却能吵成一锅粥，咋一听感觉大家说的都挺有道理，可仔细一琢磨才发现大部分都是废话，最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吵的特别激烈，吵着吵着就摘帽子，动不动就提辞职，还危言耸听，好像他这条政策推行不了，大明就要亡国了似的。不是个例，是全特么这样。

　　　　小天啥时候见过这个？他这排太监都对这情形见怪不怪了，只有小天觉得新鲜，一群位高权重的老头子撸胳膊卷袖子，口沫横飞的在皇上面前骂街，你说，这多有意思。

　　　　当当当，帘子后面的嘉靖又敲了三下铜罄，那帮大臣一下就安静了。黄锦就说：“议事就议事，不要动不动就扯到丢官罢职上去，都是为国分忧，咱们就事论事也就是了”

　　　　大哥，他就敲了三下罄，你咋翻译出这么多话来的？小天渐渐领悟到了，原来一个成功的装B者，一定要有一个非常的捧哏，这样你的B才能装的与众不同。

　　　　他们具体吵的什么呢？一个字，钱。

　　　　嘉靖朝基本上所有的问题归根到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