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让人照顾好她。如今任姑娘住在旁边那阁楼最高层,有守卫把手,应当也不妨事。”
“嗯。伯端公不必疚责自己。红昌会随我过来,不过是雒阳风云变幻,想换个地方营生而已。可并非与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了。若不是今日事出突然,我方才实也不愿表露任姑娘的存在。”
那男子说着话,表情倒也微微苦涩,端起舞姬续满的酒爵一饮而尽,“此次若非爹病了,其实我也想将她带在身边,便是说说话也好。可时机不对我也只能任她挑了个雅舍住下,也不好表露什么私心,以免她一气之下离开此处。倒是不曾料到,今日会因我发生这等事情还不知与红昌坦白后会怎么说我了。”
“那任姑娘能得大公子如此青睐既然大公子说她要营生,恕齐某冒犯,来此数次,倒是未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啊。”
齐周一说,众人便也连连点头应和几句。
“想见?”那男子笑起来,“你们可知昔日雒阳,红昌如何择人?”
窗外又有几声大喝急促而尖锐,随后湮灭在喧闹的厮杀声中,门外长廊处也有喧闹声乍然而起又被大喝着压了下去,那男子说话声顿了顿,望望门窗,微微皱眉,语调却是有些傲然:“红昌素来不喜奉迎,也不抛头露面,与世俗女子多有不同。她以往在雒阳,便是蒙着面纱站在暗处留意,若有人才情品性得她欣赏,才会邀请一番。此后相处数日,亦或数月,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谈,若她有心结交,才会将面纱掀去,露出真容。到那时”
那男子神色微微露出一抹迷恋之色,“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再难得啊哈哈,刘某当初被一婢女叫过去的时候,还有些不悦,此后言谈一番,便为红昌的才情所折服昔日刘某着实是心痒难耐呐。如此良人,恨不能见上一面真容。当时便在想,是美我便纳之,是丑我也当娶回家中视为珍宝。只是可惜,此后几天,她便陆续见了几个人。都是正人君子,比的当然只能是品性了。再之后,刘某虽未拔得头筹,却也脱颖而出,与红昌成了至交好友。”
“大公子此言,倒是让卢某生出一问。既然任姑娘当真有如此才情,还美艳如斯,雒阳富贵云集,莫非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卢俭笑了笑,拱手道:“卢某失礼之处,还望刘公子海涵。”
“是有几人求而不得,用了些手段。可我等岂是好惹的?”那男子摇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冷了一些,随后又笑道:“再者,红昌尚有一些武艺,身边几个奴仆婢子,也颇有能耐平日里都是她邀请我等,我等才能过去一见,也并非是谁想得手就能得手的。说起来,也幸好她有心跟来,若非如此,只怕我还没什么僭越之心,只求能与她留着这份君子之交了。”
那男子笑道:“你们可别不信。红昌之美,绝非世俗女子可比。就好比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与寻常女子大有不同,你们当能想到,若此女再美上几分,还让你们感觉学识不如远矣这么说吧,要知道,连董卓心腹吕布、李儒也在打探红昌,像是要为董卓物色咳,此事,尔等切不可胡言乱语,以免红昌误会,还有歹人图谋不轨。”
“这个自然。”
众人齐齐拱手表决心的同时,倒也有人模模糊糊感觉到那女子的美艳,毕竟董卓那人可是将后宫佳丽都糟蹋一遍的人,也算是阅女无数了,而且皇宫大院,多的是姿色冠绝天下之人,董卓看得多了,还会想要得到此女,可见此女真的有几分姿容。
不过,这些人中,倒也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卢某斗胆,敢问大公子,不知那任姑娘从何而来?如此奇女子,总不能凭空冒出来的吧?”
那男子打了个响指,“子德所言,实则也困扰刘某久矣不过,红昌只说曾有段时间出没于来凤楼哦,来凤楼中,有位舞姬邹氏你们兴许没听说过,那也是个守身如玉却颇有才情的女子,不过脾气有些怪,喜欢见身怀武艺之人,算是颇得雒阳武人竞相追捧,于我等而言,倒是落了下乘了。那邹氏曾教过红昌跳舞,其余的,倒是不曾知晓了。”
“来凤楼邹琪?”
卢俭突然眉头一挑。
那男子意外道:“子德不是四年前便出了雒阳吗?知晓此人?”
“那是刘正的弟子,卢某自然知晓。”
卢俭目光一凝,在众人变色惊呼之中,急忙拱手道:“未免大公子被人蒙骗,卢某以为,还得卢某派人试一试任姑娘了。”
“红昌又并非出自来凤楼,她向来幽居清净雅舍,子德未免”
那男子怔了怔,刚笑起来,门外那老妈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公子,不好啦!任姑娘此前被荀辽东叫去了。如今行踪不明,也不知”
那男子脸色一沉,霍然站起,众人也急忙站起,齐周眸光一动,拱手道:“大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来得凑巧,若真如卢二公子所言,只怕那任姑娘生了病还敢出门,是因为与刘正荀彧有几分关系。”
那男子眉头紧皱,“却也可能是荀彧那厮机缘巧合打探到我与红昌的关系,以此破局”
“大公子,机不可失,任姑娘终究是一介女流”
程绪急忙拱手,双手手心满是汗水,见那男子脸色不豫,肃然道:“老夫斗胆,箭已离弦,刘正不得不除啊。不若就”
“荒唐!若当真只能如此,他日刘某家中女眷受困呢?”
那男子低喝一声,不少人顿时默然不语。
卢俭想了想,出声道:“倘若大公子当真要救,卢某愿派人前往。大公子放心,我身边这位护卫极为勇武,便是刘正挟持任姑娘,亦或任姑娘有心留在刘正身边,他都能趁隙将任姑娘带回来。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免刘正知道手中质子乃我等软肋,以免影响大局,亦能够保证大公子的爱美之心至于会不会让刘正那些手下趁乱伤害到任姑娘”
卢俭望望左慈,左慈咬了咬牙,抱拳道:“鄙人不才,此事还望大公子成全!鄙人便是被千刀万剐,也定然将任姑娘安然带回来。”
“那便多谢壮士了!阿贵,你带人随同这位壮士一同过去,若有刘正党羽,格杀勿论。记住,一定要找到红昌,起码让我知道她在哪里!”
那男子说完,程绪也急忙招呼人手,众人倒也心知肚明,此事没有办好,只怕便是杀了刘正,也会让这名男子记恨上,于是纷纷派出手下协助。
也在大家召集人手的时候,左慈朝卢俭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左慈假模假样地弯腰抱拳,口中却是冷声道:“卢子德,你今日特意避开奉命前来的张达,擅作主张挑唆程伯端谋划此事,就不怕主公”
“我自有分寸!”卢俭冷下脸来,凑过去语调缓缓道:“左元放,你当真以为主公信你,你便不用证明自己了?今日可是卢某给你的机会。”
他拍拍左慈的肩膀,“只要你能将任姑娘带过来,在刘子相心中便有卢某一席之地。到时候,我便是主公安插到刘子相身边的暗子,倘若主公知晓我能立足幽州是你立的功劳,你看”
他笑了笑,“所以,好好干。争取把人带回来,到时候,咱们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了。如若不然,你猜猜主公是愿意留你还是留我?呵。”
左慈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径直走向那男子,随后不久,他领着十余人朝着长廊一侧奔跑,下了楼梯,一头扎进楼梯口乱无可乱的人群之中。
第331章 男和女,枪与枪(三)()
长廊有风,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刀剑枪戟的碰撞声滚滚而来。
她举着灯,捏着枪柄,停在一间房门前,望着不远处那盏油灯旁坐着的精壮大汉,再远一些,有十几人正背对着她朝着前方不断前进、后退、前进、后退来来回回如同潮水般。
喧闹中偶尔有人跌倒,也有人被撞出来,但那些人的身手定然是不凡的,跌倒的能如同鲤鱼一般打挺翻身、继续涌上去,也有的按着前方跌出来的同伴的肩膀,或是蹬着墙壁或是跳跃着进去前方,只是那动作看着就很是勉强,又或许是阻拦的人太过凶悍,那些人总会跳了一半便被长枪刺穿,亦或引起兵戈飞天,然后人墙愈发剧烈地后退、倾塌。
片刻的功夫,其实也已经有好几人永远失去了气息,她听着前方的尖叫哀嚎、啐骂暴喝,暴虐的气息混杂着鲜有闻过的血腥味,带来的,倒也是浑身的战栗。
战栗的原因当然也不止这些,第一次亲眼看到、参与这么大的阵仗啊,那些打斗的激烈残暴、血流成河啊,还有几个房间门口探头探脑、随时会补位进那片战圈的人啊乃至于那个在察觉到她后哈哈大笑着拒绝旁人过来、加速扒拉着瓷碗的大汉。
那大汉很壮,甚至有些胖,如山一般的身影看着就很有威势。靠近自己这边的方向、他的身旁,躺着一把刀,那刀的尺寸也比一般环首刀要大,灯火中闪烁着幽光,上面还有血痕未干,肆意地沿着半截刀刃流淌到地板,染着地板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斑,于是那刀看着就更是森寒了。
她有些怕,那刀只怕能拦腰斩断她的身躯,不过她更怕的还是前方的响动突然消失。
心中默默计算着背后长廊尽头的士仁几人堵住楼梯的可能性、其他袍泽赶来救援的可能性,右手微微一松,将捏得发热粘稠的长枪枪尖钉在地上,也让手心能够接触到枪柄的冰冷,致使脑袋更清明一些。
会如此做,倒也是那名精壮大汉将碗放在了地上,打了个饱嗝,捏着巨大环首刀站了起来,“姑娘来此作甚?若要助某家一臂之力,那也不必拿枪。你只消进了房间,安静等着,待某家除了贼,便过来安慰你。”
那大汉言语表情皆是轻佻,他脚边的灯火微微摇曳中,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幽光浮动,极其可恶。
不过,她也感觉到了那大汉的变化,他的喉结在说话的时候不断起伏,捏刀的手也不时微张、握紧,那便说明那大汉的确是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了,他分神了——那不像是口渴的征兆,她看得出来那大汉刚刚狼吞虎咽的是汤一类的食物。
何况几年下来,她对自己的相貌有信心,虽说有些轻贱自己,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再正直的人都无法在她的容颜下保持绝对的冷静,尤其是此时的她梳着高髻,身着极为雍容的赭红色袿衣,脸上还特意施了粉黛,好似以色悦人的舞姬。
色令智昏,这是她能想到的令敌人分神的手段之一。毕竟敌人总归是男人。
老实说,像这样的场合,骤然出现她一名女子,还是如此盛装打扮,想来也是让人觉得荒诞的,没人不会注意到她,若几年前,她自己也会觉得荒诞,但此时嘛,总要打一场的。
至于结果,她没有多想。
尽力就好,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剩下的,就看公子的手段了
她想着,深吸一口气道:“我来杀你。”
“哦?哈哈,姑娘好胆气,只是”那大汉扭过头望了眼身后持续不停的混乱,大笑道:“姑娘貌美如花,未曾想眼光哈哈,好胆!”
那大汉扭头的瞬间,她奔跑起来。
围绕细腰的垂髾随着脚步如同燕尾一般荡起,袿衣鼓荡,脚步轻盈无声,她如同仙子一般在长廊上飞跃,在大汉察觉到她的动静回过头大笑时,冷艳的面容上柳眉微蹙,然后,手中一直稳稳当当的油灯被扔了出去。
“嘭”的一声,油灯被刚猛的一刀劈到墙上,火光熄灭,豆油洒在墙壁上、溅在放在地板的油灯上,那地板上的油灯火光急骤暗淡复又亮起的瞬间,她抬起枪、双手握住,长枪也如同她的身躯一般轻盈婀娜,枪尖带着星芒刺了过去。
一点星芒,然后
无数火星子在长廊上炸裂开来。
枪尖疾风骤雨般击打在刀刃的那一刻,大汉眯起的眼眸徒然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幽光暴涨,手中巨型环首刀不断格挡,裹挟风势虎虎生威,然后他臃肿的面庞在几次腰间、大腿被枪柄拍打后徒然间显露出棱角,“花架子也敢凑过来!找死!”右臂一震,长枪被环首刀磕飞、又用左臂捞住,与此同时,环首刀骤然变向,裹挟风啸朝着她的脖子砍将过来。
她仰面弯腰、身躯后折如拂风细柳,望着环首刀嗡然而至,面庞在一瞬间煞白无比。
柳腰折到极致、身躯遏制不住倒下去的瞬间,刀刃擦着鼻梁过去,她刚刚摔在地板上,然后一股巨力砸在小腹,她倒地吐血,望着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目光骤然朦胧湿润,然后,那大汉收回左拳,右手的环首刀骤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光,自她的左边朝着她的脑袋斩过来。
她没有闭眼,感觉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模模糊糊湿润一片,但身边突然一声兵器掉落声,然后是一声厚实的闷响声,她睁大眼睛,就看到大汉趴倒在地剧烈挣扎几下,似乎是想要爬起来,但没过多久,他便再也起不来了。
与此同时,大汉的背上、心口位置,一把环首刀正插在上面,有血喷涌。
她的脸上也溅到了一些,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见前方那边的人墙稀薄了一些,人影交错、火星激溅,俨然是还在打斗,但前方几个房间里有人呼唤着冒头时,战圈中一道手持长枪的人影总能在地上捡到一把兵器,投掷着钉在那些房间的门前。
“公子咳咳”
她捂着小腹喊着,泪如涌泉,随后抹抹眼泪,捏着枪爬了起来。
“滚啊!白痴啊你!我他娘的还以为是个高手呢,瞎添乱!”
这边刘正望着那女子持枪奔跑过来,忍不住大喊着,一边抵挡着攻势,一边咬牙切齿地啐骂几声,然后拼着受伤,捡起武器投掷出去,尽量对几个房间里想要冒头的人造成威势。
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武器也并非随时都能捡,望着几名男子冲出门,分出两个人冲杀向那名绝色女子,他提枪横扫后撤一步,侧身望望背后。
此时长廊尽头、那边飞廊与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