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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邹靖会走,卢植会挽留,也是因为想过万全之策,只是邹靖身份使然,劝不住,刘正这边却还是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处理,在尽量不上升到两族关系这种敏感问题的情况下,与轲比能争取双赢。
当然,此后第二次在书房的长谈,除了准备去沮阳请个向导,还聊了很多,有关乌桓、难楼之类,有关村里所有人的姓名写法,以及乌桓、鲜卑部落的聚集点与上谷、代郡准确地图,自然,刘正也少不了埋怨一番明明有些武力的卢植故意受了这一巴掌上演苦肉计的事情。
但这些计划现在谈来索然无味,刘正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带头和张飞等人各自写了一封家书,然后让闻人昌带了二十名宿卫兄弟,护送着受伤的兄弟亲自送去涿县。
至于那留在军都的近三百人,倒也让他们半路叫过来。
于是到得第二天,村庄内早起的村民循着马匹的声响,望到村庄外整齐排列、一声不响的三百骑兵时,吓得大吃一惊,要不是看到刘正关羽等人也在那边,或许还可能大呼小叫起来。
而当郁筑鞬被族人背着出门,望到那些骑兵,就更加脸色惊骇,虽说依旧对刘正很是厌恶,但不得不说,这些骑兵真的很精锐,想着昨晚刘正的毫不留情,对于轲比能可能对他的处置,他心中的畏惧也真真正正在心头蔓延开来。
而卢俭与左慈在看到刘正的那些骑兵时,也心头一突,总觉得这一趟不仅可能让他们一事无成,如果刘正真的有心和轲比能对战,他们还可能被殃及池鱼。
好在卢俭昨夜只向卢植问了一番打算,并没有提议让步氏做向导的事情。
知道卢植确实要跟着刘正过去见轲比能,他回了屋打地铺的时候才问起步氏明日要不要给刘正帮忙做向导,步氏答应下来那一刻,他很高兴,但现在却更高兴自己没向卢植提起这件事情了——既然没了机会,那还去干什么?
只是,事情似乎突然有了出入,他看到刘正迎上卢植,望着自己说着什么,卢植神色迟疑,没多久点点头,过来轻笑道:“此番德然有心让你们夫妻也一同前去,方才洗漱的时候,涟儿还跟我说起此事,说你昨夜邀请了她当向导,那便一同前去吧,就当锻炼锻炼好,你也去,一起去,就当去散散心。”
步氏的乌桓名字叫染涟,平日卢植也一直用涟儿称呼,这时最后一句话,倒是对有些担心此行的宋氏说的,卢俭愣了愣,那边宋氏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一起?那毓儿呢?老爷不担心”
“无妨。有德然在身边,无事。何况轲比能你也见过,我等便当过去访友。与这惹是生非的逆徒没什么关系。”
因为脸上有伤,卢植今天出门戴了斗笠,压得很低,但那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见步氏莞尔一笑,感慨一番他和刘正的感情,他笑的时候牵动伤口,疼得咧了咧嘴。
宋氏年过三十,在卢植身边一直扮演着言听计从的角色,以往不管是卢植出征还是服心丧,心中担惊受怕,也不敢有过多微词,此时知道能陪着卢植一起面对可能来的危险,倒是心满意足,虽说有些担忧卢毓,但她其实对刘正也有信心,何况这一年半载与荀采那边也时常有书信来往,两边关系不错,她也不怕真遇到了事情,刘正会抛却他们一家。
见一家子都答应下来,眉开眼笑的,卢俭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想到这一家子对刘正的认可与信任,心中极其不舒服。
此后由智郁筑鞬号令了那些鲜卑人,三百余人就在智郁筑鞬与步氏的引领下出发西行。
也是因此,到得下午,当名叫阎志的年轻人带着二十余骑过来拜访卢植,听着村民的讲述,领头的大汉饶有兴致地笑起来,“代郡普富卢的地盘啊。奇卢楼,你去招呼各个部落,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那二十余骑各个身穿毛皮缝制的衣服,比鲜卑人还要更趋向于汉民口中的野蛮人一些,但值得注意的是,每个骑手都长得十分魁梧,马上也都带着弓箭、弯刀,坐下的马匹并不高大,却极其雄壮英俊,整个队伍看起来就是颇为精良的模样。
也是在那些人离去之后,田期神色紧张地朝着沮阳城过去,而察觉到他动向的芙儿懊恼地进了屋,与扭脚的廉芍药对骂了一阵后,也只能双手托着下巴,有些担忧的望着西面。
三天后,涿县张家庄内,闻人昌快马加鞭脱离队伍当先来到了涿县,收到家书的荀采与耿秋伊对视一眼,想着昨天过来催促荀攸上路的书信,脸色古怪了半晌,才召集荀彧等人要个说法。
随后众人开了会,名叫田畴的年轻人好奇宝宝似的在书房里东张西望,在摸了长长的会议桌好半晌之后,听着荀攸等人的忧虑,与脸色同样古怪起来的阎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大喊道:“你们不熟我们熟啊!”
见太史慈神色有些迟疑,两人又咧嘴一笑。
“子义兄也能去!大家都能去!那边也能南下雒阳!”
“既然刘公子要做大事,那就索性闹的更大啊!咱们就从并州”
见田畴突然有些畏畏缩缩地欲言又止,众人齐齐望向他,随后就听得一声“打下去吗?有意思”,扭过头,就见荀攸一抹八字胡,眼眉之上带着灼人的风采。
第276章 碰面()
四月过了大半,草原上下了一场大雨,大雨持续了三日,打得草叶耷拉,土地泥泞,到得雨过天晴,却又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有鸟儿飞旋,鹰啸长空,远山黑绿、峰廓逶迤,凉风宜人,吹得鲜嫩绿草轻轻晃动,尖芽上露珠欲坠不坠。
半干不硬的土地上,忽然有马蹄踏过,随后更多的马蹄践踏,从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地秋风扫落叶般犁过,留下草叶伏倒,蹄印无数。
蹄印延伸的很慢,骑马的人像是信马由缰,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有个共同的去处,也早已归心似箭,热切盼望着一场盛宴,如今走的慢的原因,只不过是最前方的两道人影慢罢了。
而信马由缰,也是因为此行节外生枝,节外生枝的缘由还不那么好听,想到此行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此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大家兴致缺缺,便是连彼此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马队最前方,两道人影慢悠悠地骑着马,脸色却也如同马队最后方被践踏过后的草原一般,乌压压的极其难看。
尤其是偶尔一瞥身后乌压压的马队,看着时不时有人脱离队伍,朝着北面纵马离去,那脸色就更是乌云密布。
“欺人太甚!”
两人之中,马匹稍稍落后另一人的年轻男子铁青着脸啐了一声。
那男子身穿一身深色襜褕,长发敛起戴了一个发冠,发冠衍生出一条宽阔长条自头顶一直荡到背后,随着马匹轻颠,长条荡漾,衬着那张阳刚的脸颊多了几分书生气——那表情俨如路见不平的儒生正气凛然。
年轻男子这身打扮虽然像是儒生,却不是儒生,甚至不是汉民,而是鲜卑中部大帅莫护跋,是轲比能手下的得力猛将。
因为那步摇冠,莫护跋在部落中还有一个“步摇”的绰号。
“步摇”在鲜卑语中的读音与汉民的“慕容”差不多,如果往后考究一番,过个几十年,此人会随着与汉民接触越深,继承“慕容”的称呼,并且作为姓氏让后人传承下去。
再往后,他的后代会建立数个燕国,甚至一千八百年后,还有大家杜撰他的后代创出个妄想复国、痴恋表妹的后人,还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高深内功心法“斗转星移”安在他们一族的祖传绝学身上,被搬上荧幕广为人知。
莫护跋当然没有“斗转星移”这等高深功法,要是有的话,他肯定给那几个不识相的其他部落的人狠狠来几下,当然,他虽然年仅二十五岁,却也是弓马娴熟,勇略难当,真要发起狠来对那些人出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身边还有个比他身份更尊贵,也让他心悦诚服的男子,他必须顾及对方的想法。
“忍一忍吧。你能代表我,你的话便也有我的意思,让人听了去,误会了不好。”
那领头的男子开了口,嗓音瓮声瓮气,脸色倒是仍旧阴沉,眼眸扫向前方的草原,偶有光泽闪烁,便犹如鹰隼般锐利。
那男子能得莫护跋的马匹落后半个身位,自然是作为鲜卑中部大人的轲比能。
轲比能话语隐忍,长得却是极其魁梧,坐在矮小的匈奴马上,身躯看上去比马还要高大几分,铁塔般的身躯皮肤油黄发亮,显露在同样深色的襜褕下的肌肉虬曲结实,偶有伤疤闪现,煞气逼人,若是单凭这具雄壮身躯,想来也能震慑不少人了。
虽然年仅二十八,能够让鲜卑中部数十个部落的族人心甘情愿的臣服,轲比能自然是雄奇彪悍之人,他的谋略在鲜卑人心中也是堪比檀石槐的存在,只是今日臣服于他的族人这番不服管教、私自行动的举动,他却只能隐忍不发,眼睁睁地看着。
莫护跋烦躁道:“此番大祭,本就是族内商议未来,普天同庆的重要时候,正值此时,大人折了颜面,族内人心不稳,等若让西部蒲头、步度根,东部素利、弥加那些人看了笑话。便是蹋顿与其麾下都可能笑瘫在马背上。”
他微微凝眉,“戴胡阿狼泥那帮人敢如此,还可能就是蒲头他们的计谋,大人一味忍让,可收服不了人心。不如让我”
轲比能摇摇头,“事有轻重缓急,那也得等到与刘正的事情处理了,再震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扭过头,又望望身后的上千人,轲比能回过身笑了笑,“何况,这不也是试探人心的好时候?大家奉我为大人,就是信我,现在有了分歧,还有这么多人信我,会听我的,你应该高兴才是嗯,我不能笑,得留着点威仪给人我不开心的感觉,让人知道我力主的就是和汉民维持好关系。”
莫护跋闻言愣了愣,望着轲比能绷着脸朝他眨眨眼睛,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对轲比能也愈发敬佩。
当然,轲比能作为鲜卑中部首领,手下人马不可能只有一千。
事实上那上千人只是轲比能管辖之下的一小部分人,多半都还是一些部落的重要首领与护卫构成。
此时距离上谷郡传来消息已有五六天的时间了,消息一开始倒是只有诸多轲比能平日亲近的首领知道。
因为事关郁筑鞬这个被他看好的年轻人,又事关刘正,单凭刘正与公孙瓒的关系,就已经足以上升到两族关系的层面,再加上郁筑鞬已经被他默认为是女婿,轲比能倒也没有隐瞒此事,还想着以自己亲善的郁筑鞬为鉴,提醒族人注意与汉民的关系,于是召集诸多亲善的首领准备协商一下怎么处理刘正和郁筑鞬的关系。
说是协商怎么处理,但他亲善汉民的主张向来为族人所熟悉,只是不好挑明了讲,一众首领大帅当然也知道他的想法,如果平日里,倒也遂了他的意,派个人出面安抚郁筑鞬,给刘正一些赔偿,便也将此事摆平过去了。
事实上那次会议也是这么决定的,轲比能还让莫护跋派人开始筹集皮毛、牛羊,准备由莫护跋代表他前去向刘正赔礼道歉。
只是第二天,消息又到了,而且这一次因为刘正打得郁筑鞬半死不活,还带着三百军士,赶来报信的人唯恐真的发生战斗,以至于破坏了轲比能等人参加大祭的心情,延误参加大祭的时间,从而责罚他们郁筑鞬部落,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仓皇大叫,诚惶诚恐,也使得刘正与郁筑鞬的矛盾很不凑巧的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鲜卑传承匈奴,信奉萨满,每到汉历正月、五月、九月,会有大祭,正月是小集会,由各部首领等人参与,九月重在庆祝秋收,唯有五月这次大祭,所有部落族人不管在哪里游牧,都会赶回鲜卑,参与祭祀庆典,俨如汉民的春节一般。
也是因此,当时轲比能事实上已经召集了代郡、上谷大多数部落,正准备北上返回鲜卑举行一年一度的大祭,那名传信人的大呼小叫,直接导致当时簇拥在一起的所有部落都参与到探讨这件事情当中。
得知刘正差点杀了郁筑鞬,事情越闹越大,尤其是刘正与公孙瓒的关系为人所得知后,一些自鲜卑东部依附到轲比能身边的鲜卑首领以往在公孙瓒手中折损了不少人,便也闹腾起来,对于轲比能的处理结果极其不满。
事实上轲比能也尝试着劝说那些首领大帅们,只是事情一旦上升到了政治层面,就不是对错可以评定的。
有一些首领、大帅昔日参与过追随檀石槐与张举等人南下侵略大汉的行动,对于汉民本就轻贱,见到轲比能对刘正的服软,便也说起往日辉煌,此后有昔日在檀石槐麾下颇有威信的戴胡阿狼泥带头,扬言轲比能是大汉细作,吃里扒外,那些不满轲比能要给刘正道歉的首领大帅,更是开始挑唆鲜卑族人脱离轲比能的统治。
这样的说法,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在借机生事,其中还有可能是鲜卑西部一向与他不对付的蒲头与步度根兄弟几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作祟,但法不责众,何况已经闹大了,这种敏感时候,他总要顾及部下的情绪,树立自己的威严,便也派了昔日檀石槐的旧部,如今算是他心腹的柯最带着那些部落族人北上返回鲜卑,自己亲自前来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而这一路上,因为他对汉民的主张一向亲善,便是没有对此事表决,倒也让不少首领动摇一番,做出不告而别、率领族人先行北上这等算是叛离了他的行为。
这事如果没有懊恼是不可能的,只是轲比能也想看看有多少人会走,当然,眼下最主要的原因,倒也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对这些人逼着他过来应付刘正很是不满,也懒得理会那些想走的人。
没错,轲比能会决定亲自前来,也是后来鲜卑族人闹腾之后的决定,老实说,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他根本没想过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