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枉这左光斗还自诩为朝中清流,这送银子比咱家都会送啊。”魏忠贤讽刺道,在他还是个小太监时,受了不少都察院的气,对左光斗和杨涟等人十分痛恨。
“老祖宗,要不要咱们把这一消息捅出去,让他左光斗也臭大街?”
若是在早些时候,魏忠贤或许会用这个方法对付左光斗,但魏忠贤在内廷混了这么多年,官场上的事也明白了个通透。
纵观明朝,有两个职位不管什么人上去,都是要被骂的,一是锦衣卫指挥使,二是东厂提督。锦衣卫和东厂,掌握了太多文官的秘密,文官们岂会安心,从正面无法对抗锦衣卫和东厂,那就把他们彻底抹黑,黑到指挥使和提督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都是黑的,那样,全天下的人谁会去信这样的人嘴里说出的话。
魏忠贤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付这些文官,玩笔杆子咱玩不过他们。这左光斗去找赵南星,我猜是跟亓诗教等人有关,早就有传闻说这赵南星要对亓诗教他们下死手,看来是真的了。”
小太监听得迷迷糊糊的,但不妨碍他拍马屁:“老祖宗慧眼如炬。”
魏忠贤很享受小太监的吹捧,乐道:“你这小崽子会说话,好好做事,东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小太监眉开眼笑,连忙跪下道:“多谢老祖宗栽培!老祖宗,还有一事,据番子们打探,这左光斗去见赵南星,还带着山西巡抚刘策的一封举荐信,是举荐一个县令的。”
“刘策,举荐县令?有意思!”
小太监继续道:“我听说这个县令会练兵,在任上练出了一支兵,平息了地方上的叛乱,刘策要举荐他为知府。”
魏忠贤背着手,从县令到知府,连跨两品,需要户部尚书首肯才能通过,左光斗三千两的汇票赵南星已经收下,那就说明这事赵南星肯定不会阻拦。
“我记得李德芳去了太原,他回来了没?”
“禀老祖宗,李税使过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魏忠贤听后点头道:“催催他,再过一月就开始大考,让他尽快回来。”
“是,老祖宗!”
小太监离开后,魏忠贤双目露出嗜人的光芒,暗暗冷笑道:“赵南星,左光斗,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赵南星,你斗得越狠,投靠本督的人就越多,到时候,你,左光斗,杨涟,一个也跑不了!”
永宁府,正月十五过后,卢象升请谭良栋到一趟中阳县衙。一进县衙,卢象升就打趣道:“良栋,陷入温柔乡里了啊,哈哈。”
谭良栋尴尬,扯开了这个话题,道:“建斗,你找我有啥事,说吧。”
卢象升收起笑意,说起了正事:“三月份是大考,我要随巡抚进一趟京城。”
“进京?”
“是的,大考时各地官员分批进京,南北直隶最先,山西、山东次之。这次大考,将决定我能否当上永宁知府。”
谭良栋坐直了身子,问道:“现在有几分把握?”
“不好说,刘巡抚已经把举荐信递了上去,该使的银子也都花了出去,功劳也足够,下面就看朝中大员的态度了。”
天启朝后期的党争极其激烈,阉党和东林党斗得你死我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并且这种本该被限制在朝堂上的党争逐渐蔓延,扩大到地方上。
刘策本身没有明确的派别之分,但他在立场上偏向东林,由上及下,卢象升也会被认为是东林一派。
现在魏忠贤还没到权倾朝野的地步,卢象升也打点好了朝中的大员,再加上手头的诸多功劳,出任永宁知府问题不大。
谭良栋道:“建斗,朝中的争斗我也有所耳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刘巡抚还在任上,你的知府之位就跑不了。若是刘巡抚要被调离,他临走之前更会把你扶上知府的位置。”
卢象升没说话,他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同窗,刘策要被调走的传闻早就有了,据传是魏忠贤的意思。卢象升作为刘策在山西的“自己人”,到时若是刘策被调走,刘策必会安排卢象升成为永宁知府。
“朝中局势,唉!做官容易,做一个干实事的官难啊!”卢象升叹道。
谭良栋默然,要想做一个干实事的官,何止是难,是难于上青天!
(本章完)
第99章 99。购书,春耕()
官场上的事情有些沉重,谭良栋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建斗,此次你入京,时间宽裕不?”
“半个月时间,倒也宽裕,怎么了?”
“有个事情想拜托你一下,我听说徐光启徐道使正寓居在天津,想从他那里购进一些他编纂的书。”谭良栋本想着自己派人去买,但徐光启毕竟是朝中大臣,没点关系是买不到他自己编纂的书。
“这事好办,徐道使编纂书籍本就是为了传播知识。不过,徐道使编纂的书很多,你想要什么方面的?”
谭良栋最想要的是《几何原本》和《农政全书》两书,但他不知道此时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完本没有,索性道:“凡是徐道使肯出售的,我都买了!”也就是谭良栋手里有些闲钱,不然他可不敢这么财大气粗,这时代书籍的价格可以和良田媲美。
卢象升惊讶了一下,旋即打趣道:“忘了你是个土财主了,行,这事你就交给我吧,你给我派两个人,徐道使编纂过的书很多,得专人运输。”
“专人运输?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派一队士兵,听说北直隶不是很太平。”
卢象升想了想,以他所听闻的徐光启的脾气,谭良栋这次起码会购回一车书,派一队士兵也能更安全,便道:“这样也好。”
说完了购书的事情后,卢象升谈到另外一件关乎吕梁的大事,那便是春耕。
在过完春节后,胡振江就直接下村了,并且带走了负责给各村挖深井的土工营。
土地播种最重要的三件事,一是种子,无论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庄户们手里都会留下来年的种粮。对种子谭良栋不担心,并且他还让胡振江把专门挑选出来用作土豆种的小土豆分发下去,种到各村的公田。
二是肥料,在没有工业化的年代,庄户人家所用的肥料都是自家的粪肥,有钱的人家还会去县城或府城专门花钱收粪,和生石灰放在一起堆肥。警察营管理的罪营堆好的肥料专供土豆地使用,若是没有这肥料,土豆的生长也不会这么顺利。
三是水,水是最重要的,没有水一切免谈。谭良栋为挖深井专设的土工营已经开动,随着天气转暖,土壤软化,挖深井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快。
卢象升听完谭良栋关于春耕的安排后,赞道:“好!若是春耕顺利,那饥荒就能缓解,到时吕梁就可以完全稳定下来。”
谭良栋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建斗,这次入京大考,你一定要成功,知府只能是你,吕梁有现在的局面不容易,千万不能让它毁于一旦。”
卢象升握紧了拳头,重重的点了头。现在的吕梁,只有他担任知府才能和谭良栋的吕梁营和平共处。
兴县,上原村,作为谭良栋第一个开挖深井的村子,兴县县令刘锐特意赶到上原村,亲自指导春耕。由于刘锐已经倒向卢象升,驻守在兴县的康军伟也没有拦人,你要换成其他三县的,县令根本出不了县城,县官们也知道情况,不会自己出去触霉头。
上原村的统计司人员李琦、护村队的队长和刘脑袋陪着县令刘锐参观谭良栋开挖的深井,刘锐见庄户们一压机子,木管里就流出一股清水。
刘锐看到压出来的是清水,好奇道:“这水能喝吗?”
李琦道:“回禀刘知县,这水看着清,但不能喝。”
“哦,这是为何?”
李琦解释道:“咱们平常喝的井水,那水都是从土里慢慢渗出来的,打上来之后经过沉淀才能喝。谭千总打得这口深井,水是直接从地下被吸上来的,看着清,却不能喝,得沉淀后再煮沸人才能喝,不过用来浇地绰绰有余。”
刘锐见乡民们一直在打水,那压水机也不见停止出水,赞道:“谭千总打得这口深井,是百姓之福啊。”
李琦满脸笑容,他是统计司的人,属于吕梁营下面的,自己的顶头上司被以往高不可攀的县令夸赞,与有荣焉。
刘脑袋跟在县令后面,不敢说话,但脸上一直泛着笑容,有了这口深井,上原村今年最差也能收点粮食。
“李琦,我听说谭千总他让你们统计司的人在各村试种一种叫土豆的作物,可否让我看看?”刘锐看完深水井后,突然道。
“刘知县,这边请。”
土豆被种在了公田,《土地条例》收了豪绅的土地,大部分分给了农民,剩下的被留作公田,由护村队和统计司的人管理,谭良栋给各村分的土豆种就被种到公田里。
上原村被分到二十个土豆种,李琦便在公田寻了一垄地种下去,并让刘脑袋跟着自己学《土豆志》。
土豆种刚被种下,从地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刘锐从李琦手里借过《土豆志》,翻看了一番。
李琦手里的《土豆志》是白话版,刘锐进士出身,看惯了文言文写成的文章,乍一看白话文,还真有些不习惯。
《土豆志》写的很详细,从播种、浇水、施肥、除草到各个阶段的长势都有,并且连续记录了三茬,几乎把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写到了。
翻到最后,刘锐发现署名是余生,心中不由得很羡慕。儒家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余生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立言,但只要这土豆推广开来,日后凡是种土豆的人,必会想到余生,这已经和名垂青史没什么区别。
就好比后世的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绝对是名垂青史的人物。
刘锐把《土豆志》还给李琦,道:“李琦,等这土豆熟了,给我送一些,我在县衙也要种一些。”
李琦自然不会拒绝,他本身就肩负着推广土豆的责任,若是兴县县令带头种土豆,那土豆推广的只会更快。
离开上原村后,刘锐又走过几个村子,和统计司、护村队的人都接触了一番,对谭良栋越发的好奇,一个武将,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个粗鄙之人,但看到兴县现在的样子,刘锐不得不承认,谭良栋确实不一般。
刘锐虽是读理学书籍长大,但他本人却倾向心学,而晚明的心学讲究的是性由心动,提倡自由,明哲保身,在身处无力改变的大环境中要学会独善其身。
现在吕梁营的统计司和税务司已经完全架空了县官,刘锐没想过和吕梁营对着干,这不符合他的心学主张。
但他对谭良栋实行的一系列政策很感兴趣,萌生了写书的想法,他要把吕梁发生的这一切都记录下来,刘锐在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吕梁发生的这一切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去那般简单。
(本章完)
第100章 100。演习(一)()
谭良栋在离开中阳县衙后,回到了柳林。
吕梁营在剿匪后便分驻各地,为了保持吕梁营的战斗力,也为了检验新设立的参谋司和后勤司能发挥出的效果,早在当初建立参谋司和后勤司时,谭良栋就想着要组织一次演习,顺便检验一下护村队的训练成果。
后世的军队在和平年代,之所以还能保持着较强的战斗力,就在于时不时的演习。
在演习的命令下达后,整个吕梁营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各村的护村队也跟着行动起来。这次演习,谭良栋是总的指挥,参谋司负责下达具体的命令。
演习开始前,谭良栋和余生来到正堂,老郭已经在桌子上摊开了一幅整个吕梁地区的地形图,这是测绘队半年的努力成果。
“千总,后勤司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演习开始!”
谭良栋点点头,参谋司和后勤司的架子已经搭好,这次演习就看这两个司能否发挥它们的作用。
“参谋司的人,就位了没?”
老郭回道:“千总,都已就位。”
“好。”谭良栋看着地图,道:“这次演习,有两个假想敌,一是从黄河过来的流寇,二是从大同府南下的敌人,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得知这两个方向同时有敌人后,如何迅速的完成调兵,并能保证我们的后方安全。”
余生快速的记录下谭良栋的话,跟在谭良栋身边,余生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词的新意思,比如“演习”这个词,他知道的只有一个演练熟悉之意,但在谭良栋这,有了另外一个意思,按预定计划模拟实战。
谭良栋的话音一落,参谋司的人就行动起来。当初参谋司初创时,谭良栋让各队队正轮流在参谋司历练,现在的这批队正刚好赶上这次演习。
一道道的命令被发布出去,有些命令是直接给后勤司的,余生接到命令,把各部所需的物资数目交给自己手底下那帮经过突击培训算数的年轻后生,这次演习对后勤司也是个考验,如何合理的在战争中分配物资,这是一门学问。
离黄河最近的是张应宸和屈华两部,接到命令后,两部从后勤司手里领好所需的物资,然后往军渡渡口而去。永宁府同陕西交界的这段黄河只有一个军渡渡口可以大量过人,到时若是真有敌人跨黄河而来,军渡渡口需重点防守。
张应宸和屈华两部离开驻地后,中阳、方山两县的驻村队也行动起来,距离两部驻地近的护村队在队长的带领下进驻两部的驻地,帮忙守卫,其余各村的护村队则在关键的要塞口设卡、巡逻。
刘文景、牛凉、康军伟三部驻扎在岢岚州,在接到参谋司的命令后,也从后勤司那里领到物资,三部按照既定的路线往五寨堡集结。
同样,三部的驻地也被临近村子的护村队进驻,协助守卫,其他各村的护村队则在村子边界活动,并在一些关键的路口设卡。
各村的村民并不知道吕梁营在演习,村民们见平日里不是站着就是跑步的护村队都在忙活着,感到很好奇。古人的娱乐生活很匮乏,特别是农村里,更是什么都没有,忙完了农活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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