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份条例的贯彻,全营上下都清楚了自己的饷银和一应的待遇,从源头上杜绝了克扣军饷之类的恶性事件。
在吕梁营整编的同时,谭良栋建立了火药局,负责人就是从蒙古人手上俘虏的李阿信和郭世贵,郭世贵原先是炮手,但现在吕梁营并没有火炮,谭良栋让他跟着李阿信一道生产火药,毕竟比起没碰过火药的人,郭世贵要熟悉的多。
火药局和铁器坊被谭良栋合并为兵工厂,兵工厂当前最主要的任务是给吕梁营生产手榴弹。在吕梁山这种地势复杂的地方,手榴弹要比火炮有用得多。
时间到了天启三年的三月中旬,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是吕梁营的整编完成,谭良栋正式接替吴敏成为新的吕梁营千总,现在缺的只是刘策的一纸任命。另外一件事就是李言欢来柳林了,一块来的还有她的父亲李伯年。
李伯年此次来山西,除了要迎吴敏回去,还要观察吕梁营的实力,上次看吴敏的意思是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谭良栋,李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族,但对自己的女婿也是有要求的。
后坡,吴敏和李伯年再次确定了相关事宜后,便带着自己的女儿前往柳林。此时吕梁营已整编完成,全营已经按照条例完成了换装。条例中规定,士兵在训练或执行任务时,必须身着制服和全套装备。
谭良栋在换装中下了血本,士兵配备制式腰刀或长枪,人手一把匕首,腰间挂这水袋和吃饭用的木制盒子,背后还背着被褥打成的包袋。
整个吕梁营换装下来,谭良栋把真武观的所有存银全部花光,甚至还推高了交城交易市场上布匹的价格。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既让整编更加快速有效,也让吕梁营的精神面貌更加昂扬。
李伯年在半道上看到维持秩序的吕梁营士兵,心里暗暗点头。从米脂到柳林,这一道上可不太平,受王嘉胤起事的影响,各地流民也开始攻打县城,到处都很乱。
吕梁营能保持着柳林这一带的稳定,已经可以证明吕梁营的实力。
李伯年久经风浪,自万历四十五年开始,陕北年年干旱,到了天启年,干旱越来越严重,李伯年知道这样下去陕北必定会出事。无论是他帮助吴敏重返延绥镇,还是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谭良栋,李伯年都有着自己的考量,在稳定的秩序崩溃后,唯一能保证安全的就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们。
到了柳林,谭良栋亲自接待了李伯年和李言欢。李伯年和谭良栋随意聊了两句,便很自觉地给年轻人腾出了空间,让谭良栋得以和李言欢相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李言欢是谭良栋唯一一个有些了解的姑娘,性格也正好是谭良栋自己所喜欢的那类,既然不讨厌,那就试着相处一番,毕竟感情这玩意,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李言欢呢,对谭良栋的观感也不错,无论是交谈还是相处,李言欢都觉得谭良栋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去对待她,和这个时代那些把女性当作附庸品的人不同,这让李言欢心里感觉很舒服。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李言欢在柳林待了两天后,便要和父亲返回后坡,迎吴敏回陕北。这次谭良栋和老谢也一块跟着去,不仅吴敏要回陕北,杜松也要走,谭良栋和老谢要去送送。
后坡,吴敏、杜松、谭良栋和老谢四人坐到一起,桌子上放着四个菜和一坛汾酒。吴敏先喝了一杯酒,道:“杜松、良栋、老谢,这两年多谢大家了!”
杜松也喝了一杯,道:“良栋,吕梁营就交给你了!”
谭良栋接着喝了一杯,跟着道:“吴哥、杜哥,你们放心,吕梁营在我手中肯定不会散!”
老谢见状,喝了一杯,道:“老汉我没啥本事,但我一定尽心尽力把煤矿的活做好!”
“好!”吴敏道,随即又干了一杯。
李相良在隔壁听着四人的说话声,突然对李言欢道:“女儿,你觉得谭良栋怎么样?”
“这……”李言欢脸红了,这问题问得太突然了。
“女儿,如果谭良栋在吕梁山站稳了脚跟,你想不想嫁给他?”李相良问得更直接了。
李言欢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扭扭捏捏道:“但凭大大(爹)做主就是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吃完饭喝完酒后,吴敏带着李伯年最先离开,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后坡,似乎要把后坡的五口窑洞印刻在心里。
随后,杜松带着自己的老弟兄们离开,一时间后坡就剩下谭良栋和老谢两人。世事无常,谭良栋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在破窑洞碰到吴敏和老谢,那时候自己快要饿死了,现在的自己则成了吕梁营的千总,总管着数千人马。
“把总,胡先生有事找您。”亲兵的声音打断谭良栋的联想,挥手道:“老谢,走,回柳林!”
(本章完)
第67章 67。深谈,合作()
谭良栋没有回成柳林,最后在中阳县的县衙见到了胡振江和卢象升。在谭良栋进县衙时,胡振江正在翻看去年和今年朝廷的邸报。
“建斗、涛起,找我何事?”谭良栋进了屋后直接坐了下来,问道。
胡振江递给了谭良栋两份邸报,道:“你看看。”
谭良栋翻看了一下,第一份上写道:“二年四月,上谕,以袁可立为右佥都御使巡抚登莱赞理军务。”
第二份上写道:“二年八月,上逾,平反张居正,录方孝孺遗嗣,优恤元勋予祭葬及谥号。”
谭良栋还是第一次见到邸报,此时的邸报已经类似于后世的报纸,就像谭良栋正在看的,不过这并不是朝廷明文下发的邸报,而是各地商人抄录的邸报上的重要内容,更加简洁明了。
见谭良栋看完后,卢象升把自己手里的邸报递给谭良栋,道:“再看看这份。”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上面写道:“三年正月,上谕,内侍魏忠贤为秉笔太监,提督东厂。”
“魏忠贤也出场了。”谭良栋暗道,那么,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此时所谓的阉党势力,也开始遍布朝野了。
果不其然,卢象升道:“魏阉这竖人,张扬跋扈,阉党可恶!”卢象升此次去太原见刘策,却被东厂的番子挡在巡抚衙门外。魏忠贤得势,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派手下缇骑去“拜访”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领头官员。
胡振江却不接话,反问谭良栋:“皇上平反张居正,看是有变革之意,为方孝孺显名,表自己行宽仁之道。谭把总,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谭良栋笑着回道:“这些都是朝廷大事,我只是小小一介把总,掺和不了这样的大事。建斗,今年各县仍没有降雨,春耕无法进行,这眼看着又是一个旱灾,巡抚大人那边可有准备赈粮?”
卢象升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这次他去太原,连巡抚衙门的门都没进去,更别说见到刘策。回来后他又翻看了这段时间朝廷的邸报,也没有看到关于赈粮赈灾的决议。
“国是艰难。”卢象升只能搪塞。
胡振江看了谭良栋手里的邸报,道:“魏忠贤得势,巡抚大人只怕是自顾不暇!”
胡家在江南属于大族,家中在朝为官的不少,很多朝中之事胡振江都知晓。刘策的政治立场偏向东林,素来和齐楚浙党不和。天启初年,东林一派大盛,打压得齐楚浙三党分崩离析,魏忠贤得势后,齐楚浙三党的残余分子纷纷聚集在魏忠贤麾下,聚成一党,同东林党对抗。
刘策偏向东林一派,自然受到魏忠贤的嫉恨,此次派东厂番子到太原,就是寻刘策的麻烦来了。
卢象升是刘策看重的人,对这也心知肚明。
谭良栋也熟悉这段东林党和阉党相争的历史,不由道:“朝堂争斗如此剧烈,山陕大旱谁来管?”
“良栋……”卢象升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朝廷当前这样,哪还有余力管这些事情。
胡振江看着卢象升不语,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建斗,你是不是认为当前朝廷北有建虏、南有叛乱,开支甚大,没有救灾之力?”
卢象升默然,同意了胡振江的说辞。
“哼!”胡振江冷笑,站起身来,道:“有一番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山陕连续数年大旱,现在陕北已经混乱,朝堂诸公难道不明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吗?若这样下去,两省迟早大乱,到时蔓延北方,进而波及全国,到时说什么也晚了!”
卢象升腾地站起身来,厉声道:“涛起兄,慎言!”
胡振江不理卢象升,继续道:“朝廷没有救灾之力,我是一点都不赞同这一点。国朝开国至今,亲王郡王、皇室宗亲遍于天下,按照规制,一个亲王一年就要供禄米五万石、钞两万五千贯、锦缎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绢五百匹、纱罗一千匹、冬布一千匹,夏布还要一千匹,其他开支更是不胜繁举。建斗兄,你算过没有,一个亲王耗费国帑就如此之巨,那么多的皇室宗亲,耗费国帑又是多少?”
谭良栋细细的听着胡振江的话,他没有想到皇室一年的开支如此之巨。
胡振江离开座位,正对着谭良栋和卢象升二人,继续道:“还有,这些皇室宗亲、宫中宦官、各级官吏,所兼并之田庄占天下四分之三而不纳赋,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何其荒唐!”
“今山陕大旱,本应是损有余补不足,但现实还是损不足奉有余,皇室宗亲、各级官吏脑满肥肠,小民百姓众口嗷嗷,长此下去,祸患不久!”
谭良栋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很是震动,胡振江所言直指此时明王朝真正的弊端,明王朝养士两百年,养出了一个可怕的、自私的、极度贪婪的士绅集团,在朝为官,在乡为绅,把控着一切。这个集团,是明王朝的根基,也是埋葬明王朝的主力。
胡振江的话说得很诛心,卢象升岂能不明白,甚至他比胡振江要更明白。这次他去太原,走时就有传闻,刘策同意东厂太监入驻解州盐池,掌解州盐政。以太监们的敛财手段,到时必定会刮地三尺,榨干人们的最后一丝骨血。
这个过程官员们是不会有损失的,甚至说不好各级官吏还会有额外的收入,到时这种种的一切都会压到小民百姓的肩上,以此时山西干旱的现实,人们不造反才怪。
现在的晋西北能保持着稳定,那是有吕梁营在镇守,但这种镇守很虚,上面是刘策一直在想着五县能上交夏税秋粮,下头谭良栋心思不明。这次同谭良栋一道在大同行动,卢象升很清楚谭良栋决不是什么忠君敬君之人,吕梁营的根基是柳林的矿工和周边的农户,谭良栋是不会跟着刘策的指挥棒走的。
想到这,卢象升突然发现,什么时候谭良栋和胡振江开始联手,刚刚胡振江的那番话话明显是意有所指,暗暗指责刘策对晋西北的政策是在残民害民。
卢象升心很累,便道:“前几日连续奔波,我有些累了,先下去了。”
在卢象升走后,胡振江摇摇头道::“建斗他当了这官,真是有些黑白不分了。”
“建斗他也是身不由己,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胡振江你居然会说出这番话,直言当前天下之大弊。”谭良栋对着胡振江,似笑非笑道。
胡振江的表情很严肃,沉声道:“为何我要弃孔孟之道,学法家之思想。这天下日渐沉沦,非要进行一次变革不可。然而前有王半山变法,今有张太岳改革,全都失败,前宋丢掉半壁江山,自此一蹶不振,大好河山终归蒙元鞑虏之手,我大明又能撑多长时间?”
王半山变法即宋朝神宗皇帝时王安石主导的熙宁变法,张太岳改革是明朝神宗皇帝时张居正实施的一系列变法,二者的结果最后都失败了。王安石变法在支持他的神宗皇帝去世后,被反对他的旧党全部否决,并引起了更大的新旧党争,变法成果毁于一旦。
张居正变法则在张居正去世后被神宗皇帝亲自否决,并废除了他变法的核心“一条鞭法”,变法成果付诸东流。
胡振江不愿继续科考,是因为他看透了张居正变法失败的根源,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他没有李贽那般坚定的心志和非与常人的胆量。
谭良栋坐正身子,突然道:“涛起,若是有个机会能让你找到自己的变革之路,你会不会去追索?”
“会,这是我做梦都想知道的!”
“但是,如果你在追索的路上,发现这条路异常艰难,不被人们所理解,甚至遭到人们的唾骂、仇恨,你还会义无反顾的继续下去吗?”
胡振江犹豫了,有些艰难道:“到时,可能就由不得我了吧。”
“人间正道是沧桑啊。涛起,你是个明白人,建斗他已经入了官场,只能和光同尘,有些事他看透但不能说破。”
“我明白啊,但正因为这,我才要在他面前说破。”
“我也明白,你是为了我和他,但有些时候你的脑袋是决定不了你的屁股的。”
胡振江叹道:“那就看建斗怎么选了。”
卢象升很矛盾,胡振江的话字字如刀插在了他的胸口。以山西现在的境况,朝廷若是可以削减代王、晋王两座王府一半的用度,用到赈灾上,就能大大的缓解灾情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连灾区的赋税都不肯免,就连刘策这样的老成之人也在想着怎么收回五县的夏税秋粮,甚至不惜把压力压在吕梁营。
还有各级官吏,前年新皇登基,朝廷拨下救灾欠款,但是,等这笔钱到了受灾地,能有四分之一的剩余就不错了,这还是在晋南这样比较富庶的地方。至于晋西北这样的地方,连一文钱都没有!
想了整整一夜,卢象升,这位历史上明末少有的能臣,最终做出自己的决定。洗手净脸之后,卢象升提起笔,在给刘策的文书里写下第一句话:
“学生举荐谭良栋为吕梁营千总……”
(本章完)
第68章 68。妥协,扩张()
太原府,巡抚衙门,刘策看着卢象升给他递上来的文书,眉头皱得很深。本来按照刘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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