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主母,我说了。”
“朱燮元怎么讲?”
“他说是要将安氏全族迁出水西,全部安置到成都生活。”
奢社辉一听这话便不再言语,看来这次朱燮元是铁了心要铲除安氏了。以前安氏也有过叛乱的举动,那个时候安氏战败后,向朝廷献降表、供奉大量礼物,便可以糊弄过去,这次是不行了。
安邦彦叹了口气,这次的危机,和历史上安氏碰到过的危机完全不一样,整个安氏上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水西城外,反抗军攻破的寨子越来越多,解放了大量奴隶,奴隶们又加入反抗军,协助攻打其他寨子。
短短的三天时间,反抗军几乎横扫了水西腹地的所有寨子,少部分的土司和头人逃到水西城,大部分的被反抗军斩杀。
不论是水西腹地还是水西外部,自反抗军崛起后,死在反抗军手里的土司、头人已有一千多,基本上把整个黔地的土司、头人杀了个干净。
在奴隶制度下,奴隶主没有好人一说,也不存在所谓开明的奴隶主阶级。
第一支反抗军抵达了水西城下,随后越来越多的反抗军到达水西城,把大半个水西城包围了起来。
城内的土司、头人被吓坏了,立刻找上安氏。
安邦彦为了安抚众人,把安氏族老们和躲在水西城里的土司、头人全部召集起来。
水西城内有三千部曲兵,还有着大量存粮,短时间内没有问题。
土司、头人们关注的问题是安氏有没有能力消灭围在水西城外面的反抗军,安邦彦只能说没有,水西城内的三千部曲兵依靠着城墙还能守得住,若是主动出去作战,即使部曲兵的战力要强于反抗军,但反抗军的人数是部曲兵的十几倍,完全没办法打。
“安将军,要不求明人帮忙出兵吧?”有头人建议道。
“不可能吧,这反抗军不就是明人扶持起来的。”
“我觉得,以现在反抗军的发展势头,明人肯定是警惕的。咱们现在已经这样了,向明人求援,削弱反抗军,大家都有好处。”
处于不利境地的人总会找理由来证明自己做法的正确性,安邦彦听了这话后,立刻拍板道:“明人肯定会警惕,我这个安邦彦倒下了,他们应该不希望另一个‘安邦彦’起来。”
“可是,现在大半个水西城都被反抗军围着,通往外界的路都被封了,咱们该怎样派人求援。”有安氏族老道。
奢社辉说话了:“我等的威信在奴隶中已经尽失,出去找反抗军就是死路一条,让我去一趟火灼堡吧!”
(本章完)
第191章 191。巫医祭祀的威慑()
“火灼堡?你要去找桑婆婆?”安邦彦诧异道。
奢社辉点头道:“我等无法出城去找明军,桑婆婆可以。”
众土司、头人露出赞同的表情,桑婆婆作为巫医、祭祀,在千百年的宣扬下,作为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在奴隶中间很神秘,也有足够的威望。
“那我就去火灼堡请桑婆婆帮忙。”奢社辉道。
“奢主母,我们也去。”有不少土司、头人站出来道。
“好!”此去火灼堡,虽说是请桑婆婆,倒不如是在逼,桑婆婆受土司们供养多年,是时候出点力了。
反抗军并未围住水西城通往火灼堡的道路,奢社辉和土司头人们在一百部曲兵的护送下,赶往火灼堡。
火灼堡,桑婆婆罕见的没有待在那渗人的堡垒里,而是和糯娃子待在院子里,指导糯娃看书。
若是谭良栋在这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桑婆婆让糯娃看的书,正是他在吕梁学堂推广的《科学入门》。
“婆婆,这书里面关于人体的知识,跟您那本医书很相似啊!”糯娃子翻看完后,对桑婆婆道。
“糯娃,写这书的人不简单。我年轻时曾去成都、金陵求过学,那时还是理学的天下,理学要穷尽天下之理,却连身边的理都解释不清。”
桑婆婆说得有些深奥,糯娃还小,听不明白。
“科学,要穷尽天下万物之理,汉人又出大学问了。”桑婆婆说完后,对着诺娃一字一句道:“糯娃,我写的那本医书,你要多看多记,那些知识,来之不易。”
糯娃赶紧点点头,桑婆婆的医书,可以说是完全用人血写成的,糯娃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桑婆婆的那些实验,但堡垒外面那些骸骨和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科学,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理,让人着迷啊!”
奢社辉和土司头人们的速度很快,一刻钟后抵达火灼堡。
桑婆婆和糯娃已经回到堡垒内部,壮汉奴仆问清奢社辉的来由,回到堡垒里,禀道:“主人,安氏主母有事找您。”
“让她进来吧。”桑婆婆的眉头皱了起来,让脸上的褶皱更厉害。
奢社辉带着土司头人们走进堡垒,拜道:“桑大人,水西城危急,还请您援手!”
“反抗军吗?”桑婆婆道。
“是的,反抗军已经围住了水西城,还请您出面。”
“是啊,桑大人,奴隶们起来造反了,要毁掉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有头人喊道。
半晌后,桑婆婆道:“你们要我怎么做?”
奢社辉道:“桑大人,反抗军围城,我等无法出去,还请您出水西,请明人帮忙出兵。”
“哈哈,奢社辉,你确定反抗军会给老身让道,明人肯借兵?当初安氏造反的时候你可是支持的紧哪!”
奢社辉也豁出去了:“桑大人,您受我们供养,在奴隶中有声望,反抗金断不会对您做出什么。明人不能不借兵,那反抗军是比我们安氏更强大的力量,我们安氏完了,明人也跟着受不了什么好。”
桑婆婆冷冷地盯着奢社辉,奢社辉也毫不示弱的对视着。
“好,我去找明人借兵!”桑婆婆终究败下阵来,土司们把她高高的供起来,是为了利用巫医祭祀那一层神秘的色彩来愚化奴隶。
一天后,水西城前,紧闭的城门被打开。
反抗军队正得知水西城的城门被打开,立刻来到前军,只见从水西城中先出来一个举旗人,所举的旗帜是代表着火神的神旗。反抗军的士兵对此很熟悉,在他们还是奴隶时,土司们搞祭祀时就会举出这样的神旗。
土司在搞祭祀时,为显示自己的诚心,会挑选出几名奴隶,把他们献祭给火神。
反抗军的士兵看到神旗,既想起以前在祭祀上被献祭给火神的奴隶兄弟,又想起从懂事起就开始信奉的火神,心里很是复杂。
神旗飘过后,后面是一群壮汉,抬着一块做工精致的大木板,桑婆婆带着狰狞的面具,在上面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这是祭祀舞。
反抗军的士兵看到桑婆婆跳起祭祀舞,土司对奴隶多年的洗脑起了作用,有反抗军士兵跪了下去,给跳着祭祀舞的桑婆婆行礼。
水洗反抗军的首领、原先反抗军的队正看到桑婆婆跳祭祀舞,脸上流出了汗,饶是他强撑着自己不跪下去,心中也在害怕冥冥中的火神会不会惩罚自己。这种从小被刻在心里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消除。
水西城墙上的安邦彦、奢社辉和土司头人看到桑婆婆顺利穿过反抗军的包围圈,并且靠近桑婆婆的反抗军全都跪了下去。
有头人道:“安将军,要不咱派兵出去打一场,现在反抗军全被桑婆婆吸引了。”
奢社辉摇头道:“不行!反抗军的人数是咱们的十倍,派兵出去完全就是在送死。他们怕桑婆婆,可不怕我们!”
桑婆婆一边跳着祭祀舞,一边穿过反抗军,周边的反抗军士兵全都跪了下去。按理说,桑婆婆应该很高兴,但事实正相反,桑婆婆感觉到一丝危机。
反抗军越对桑婆婆崇敬,等知道桑婆婆拿奴隶做实验时怒火就会越盛。
桑婆婆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早就活够了,她自己不怕死,但她怕自己的医书被埋没。巫医传承千年,有着自己的知识体系,和中医一样博大精深,但到了土司头人的口里,却成了巫术、蛊术。
桑婆婆看了看在前头引路的糯娃,想到自己怀里的那本《科学入门》,心中有了决定。
谷里驿外,吕梁镇军营,特战队从水西城归队。
王显汇报了水西城内反抗军的情况后,谭良栋笑道:“这下安氏翻不了身了!”
在谭良栋和王显说话时,随军参谋报道:“将军,谷里驿出现一支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怎么讲。”
“这……将军,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很奇怪。”
谭良栋和王显一同走出营帐,只见从谷里驿内走出一队人,为首的人举着一面奇怪的旗帜。
(本章完)
第192章 192。谭良栋和桑婆婆()
王显在水西腹地待了三个月,看到那面奇怪的旗帜后道:“那是土司祭祀专用的神旗,不过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用,现在摆出来是几个意思?”
那一队人出了谷里驿后,接近吕梁镇。谭良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队扮相奇怪的人,等到他们靠近吕梁镇后,亲卫跑回来报道:“将军,有人要见您。”
“什么人?”
“来人自称是水西火灼堡的人。”
“火灼堡?”谭良栋道了一声,轻笑道:“王显,应该是你说的那个拿人做实验的巫医来了。”
王显一脸严肃,在水西腹地待久了,王显也受到影响,对于那些神秘的巫术、蛊术很警惕。
吕梁镇的驻地在一处小山上,桑婆婆得到允许后,带着糯娃上了山。
主营里,王显和老郭站在谭良栋身后,只要那火灼堡的人有异动,他俩就动手。不管巫术、蛊术是真是假,都需要提防着。
桑婆婆和糯娃进了营帐,和在火灼堡不一样,桑婆婆洗去了脸上的黑白颜料,虽然脸上的褶皱依旧,但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
“老身拜见将军。”桑婆婆弯腰拜了拜。
谭良栋摆了摆手:“坐吧。”
亲卫给桑婆婆搬了张椅子,桑婆婆坐下来,糯娃站在身后。
“说吧,安邦彦让你来有什么事?”
桑婆婆怪笑了一声,抬起了手。
一直紧绷神经的老郭突然拔出刀,喝道:“你干什么?”桑婆婆抬手的动作,让老郭误以为桑婆婆在施什么妖法。
谭良栋很无语,道:“老郭,不要紧张。”谭良栋是一点都不信什么巫术、蛊术,若是彝苗之人掌握了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哪还用得着住在现在这种穷山恶水里,早就占了中原和江南这样的花花世界了。
桑婆婆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把封面展示给谭良栋,嘶哑着嗓子道:“不愧是能写出《科学入门》的人,那些巫术、蛊术都是以讹传讹,吓唬人罢了。若是我真有那种能力,此次来你们这出使的就不是我了。”
“这书你哪来的?”
“我从安邦彦手底下的部曲兵要的,他们说这书是在和吕梁镇打仗的时候捡的,将军能在军中宣传此书,真乃非常人。”
谭良栋看了一眼桑婆婆,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安邦彦让你来有什么事?”
桑婆婆咳嗽了两声,无所谓道:“安氏的死活关我何事?他们让我来出使明军,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桑婆婆是谭良栋见过最不称职的使者了。
“将军,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年轻时曾去过成都、金陵求学,那时还是在万历年间吧,当时的儒家主流是理学,将军,您是怎么看理学的?”
桑婆婆的问题出来,王显和老郭满目不可思议,这画风不对啊,一个被盛传着掌握着神秘巫术和可怕蛊术的神婆,居然要和吕梁镇的将军讨论儒学问题。
谭良栋陷入了思考中,桑婆婆提出的问题很大,理学起于北宋,发展于南宋,在元朝时被定为官方哲学,到了明朝又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共有三派之说。
发展最快的是程朱理学,被时人称之为理本论,八股考试即是以理本论为核心,也是在民间传播最为广泛的。
其次是明朝王守仁在陆九渊的“心学”基础上创造的阳明心学,在当世江南一带流传甚广,被时人称之为心本论。晚明的士大夫大多受阳明心学的影响,讲究随心而动,冲破程朱理学定下的框框条条,并发展出不同的流派。
再者就是张载的气学,被称之为气本论。张载认为,宇宙中充斥着“气”,这种气处于永恒运动中,并认为事物总是“有两则有一”,“若一则由两”,承认矛盾是对立而又统一存在的。继承了气本论的学者,自称为实学一派。
不论是已经完全教条化、死板化的程朱理学,还是追求个人解放的阳明心学,抑或是想要从物质角度认识世界的张载气学,都有一个核心的观点,即理学,可以穷尽天下之理,任何事物都可以归纳到理学的范畴内。
同时,桑婆婆提出的问题也很小。作为当世显学的理学,本质上是为统治者服务的,掌握学术解释权的学政们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君君臣臣这一类的三纲五常上,他们眼中的理学是非常狭隘的。
或者说,这种狭隘的理学已经成了这一时期的社会意识形态,其他的任何不符合所谓正统理学的想法都会被看作是异端。
“理学,本欲要穷尽天下之理,最后却被禁锢在了框框条条内,成为了一件工具。”
王显和老郭听不懂谭良栋的话,桑婆婆则是陷入了沉思中,随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将军,我看了《科学入门》,有一个疑惑,不知能否解答?”
“你说。”谭良栋也来了兴趣,思想是需要被分享的,谭良栋很期待桑婆婆问出有质量的问题。
“将军,整本《科学入门》,你只是介绍了一些生活中常见事物的变化缘由,我想问的是,你这种观察事物的方法,是否是从理学中悟出来的?”
谭良栋站了起来,桑婆婆的问题直指核心,换句话说,桑婆婆是在问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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