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叔的意思是有刘夫人的画像?”,木子学着林甫的样子,傅叔二字叫得很是顺口。
“嗯。”,傅风雪微笑着点了点头,“跟我来。”
两人跟着傅风雪往里面走,林甫的心中思绪万千。起初他从叶王爷口中得知当年的故事,以为自己父母两人,乃是父亲比较厉害,母亲只是沾了父亲和慕青竹的光。
但而后遇溯光,遇傅风雪,感觉却是截然相反,这两位当世武道巅峰的人物,反而更看重自己母亲几分。
林甫有些不解地跟在傅风雪身后,觉得大概是在这两位可以以一敌千的宗师人物眼中,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并非难事,因而在他们心中将军没有谋士来得吃香吗?
得知家母还有画像存世,实在也是有些好奇,想要细细看看这画卷上的女子究竟是何等容颜,竟然能让傅叔念念不忘。虽说越过自己直接跟木子很是熟络地提起这件事有些奇怪,但如今跟在后面有画像看,林甫也就懒得去计较。
傅府幽深,自傅贵妃入宫之后,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并无主人居住。
但这些个亭台花草,却不是下人们敢怠慢的,加之府中人士多有军士,搭理起院子来更是一丝不苟。
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不多,更衬得此处幽静,甚至连虫鸟之声,也好似比别处少些,静些。
在幽静初走,心情更加容易微妙一些。就连与母亲未曾见面,也未有多少感情的林甫和木子,走着走着都觉得心境有些微妙,抬头看傅风雪,他的感受想来会更加复杂三分。
庭院幽深,越走这草木越杂,也不知是下人怠慢,还是傅风雪不允许他们靠近。
再往里走,蓦地有间小屋隐隐绰绰地掩藏在纷繁的草木之后。
观其外观,雨打风吹,颇为老旧,上面蔓延着的青苔藤曼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傅风雪缓步向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杂草之上。林甫留心到了这个细节,这附近的几条路都似乎有些年月没人走过了。
傅风雪越走越慢,动作也越来越迟缓,仿佛是有些不忍心过去,“那年,慕青竹把你带走了,我本以为你不会回来。我曾立下重誓,一日不破当年案,一日不手刃血案的凶手,我便一日不来见她。”
林甫听了这番情意,唯有沉默。他曾不解过,为何傅风雪对自己如此之好,为何傅风雪这样轻轻松松地就肯下承诺,让自己遇见不长眼的就扇他丫的。
如今看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林甫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傅风雪,这位高傲的老帅哥单身这么多年……好像和自己的母亲有些关系。
难怪自己母亲能拉架傅风雪和慕青竹,但林甫也猜不准,到底是因为傅风雪对自己母亲有情意,自己母亲才能拉得动架,还是自己母亲数次从慕青竹手下挽救了傅风雪,让他免于被慕青竹一顿胖揍,这才引得了傅风雪倾心多年。
步至屋前,细看这小屋,破败之态甚矣。
第五十五章 画像上能看到的终究还是太少了()
傅风雪自己来此都觉得唐突,想来也容不得下人亵渎此处。
“如今你们回了京城,我总不能不让你们看看她的样子,这便也算是小小地破例了。你们家中的画像大半都被烧得残缺不堪,别处有没有我也不记得,不过此处却是有一幅的。”,傅风雪提起自己母亲的时候笑容甚是温柔,身为人子的林甫总感觉有些微妙,“你们自己进去罢。我说过,此案不破,不来见她。如今走到屋前,已是破例,再往里去,我做不到。”
林甫闻言顿时对傅风雪再生出三分敬意来。
在他看来,爱一个人实在很难,前世领证结婚的价格一降再降,出租车跑几公里的价格都够结婚离婚三四次了,但像傅叔这样,一生一世,只爱一人,宁愿错过,也不将就的人。
这样真的明白自己爱的人是谁的人。
又有几何?
伸手推门,随着木门吱吱呀呀的声音,门上的积灰如雪崩一般,倾泻而出,飘散而下。
猛地一用力将门大开,两人退后几步,抬起手来以袖掩面,稍停了半晌,待得尘埃落定,这才定睛看向里面。
“我前些日子这么急着与你提及宗师境界,你不要有压力。”,傅风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走至这小屋旁边,仿佛他的心也柔软了三分,蓦地抒情起来,“我……我曾想着,若是你这辈子就跟着那丫头不回来,其实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傅风雪蓦地停住了。
一辈子不回来,就在叶城,又或者是跟着慕青竹去行走江湖,过些个闲云野鹤的日子,好似也是悠哉游哉。
仗剑走天涯,笑傲江湖,却也不错。
林甫本就是此意,却终究回到了京城。
其原因便是因为小屋中,画像上的那个人。慕青竹不能释怀,也不能理解那天,为什么仅仅一两刻钟的功夫,画像上的那个女子便尸骨无存,再无踪迹。
到底是谁,竟敢犯下这等大案,害得当年的军中双璧时隔多年却都不能释怀?
林甫突然很是无厘头地笑了笑。
慕青竹喜欢自己的父亲,傅风雪喜欢自己的母亲,自己却出生了,这件事实在是十分好笑。
这两位倒也真是有性格,一位差不多五十了,一位四十左右,也都算是人到中年,却都丝毫没有另寻他人的意思。
难不成这武功练得高了,不仅人会变好看,不会老,就连对一人的爱意,也都会如此刻骨铭心吗?
林甫觉得着实有趣,觉得自己若是有机会,真得寻个由头,撮合撮合这两位试试看。
踏入屋中,却诧异地发现内中有几个脚印。
比之周边厚厚的积灰,这几个脚印看上去也有些年月了,只是稍稍显得浅了那么一些,而已。
林甫有些恶趣味地回过头来,看向傅风雪的眼神分明在问,“你是不是忍不住偷偷溜进去过?”
傅风雪只是笑笑,也不恼怒,“前些年溯光来过一次。你们且循着那脚印走便是了。”
溯光?
林甫皱紧了眉头,自己这母亲当真是了不得,寻常人觉得她没甚了不起,叶王爷那等人物则觉得她厉害虽厉害,却不如林将军。
可偏偏这两位宗师级别的人物,却是对她分外怀念。
记得溯光那日西来的时候,传授自己剑法的那几天,说得也是自己母亲的事情,好似丝毫未曾提及自己的父亲。
林甫摇摇头,有些不解地笑着往前走。
步伐很轻,傅风雪的这副样子,让他没来由地觉得这间屋子异常的神圣。
“你既然决定回来了,就必须承担一些东西。”,傅风雪眼神坚定地看着林甫的背影,“你是他们的儿子,所以你没有权利愚蠢,没有权利弱小。我也不允许你那样,你想要知道真相,想要活下去,就唯有成就宗师一条路可以走。”
林甫闻言悚然,木子则很是坚定地握着他的手,这件事他早有心理准备,自己踏入京城,就等于是与安宁的生活道了别,但此刻从傅风雪口中听到这句话,却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林袁和刘雉转眼之间,已经故去接近十八年了。十八年,这路边的柳树绿了十八次,又黄了十八次,黄花开了十八次,又谢了十八次。
太多人的生命就在这花开花落之间匆匆流逝了,昔年穿越在婴儿身上的自己,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出落成以为俊俏的少年。而他们的花已永不再开,永远的枯萎了。
林甫循着脚印,终于走到小屋的深处,桌案上有一个极宽而长的匣子。
轻轻打开,浮灰弥散,内中妥善密封着的那一长轴画卷,想来便是自己母亲的画像了。
“知道你从没见过她,好好看看罢……说起来,你和你母亲,长得还真像。”,傅风雪的声音幽幽传来,林甫也不知这点和傅叔这般力挺自己有没有关系,总不能把自己当成了她吧?
缓缓展开画轴,内中女子身着青衫。所在之处像是一处院子,分不太清具体是哪家院内,背后三三两两花了几株柳树,柳条随风舞着,还精致地绘了些许残叶在空中。
画的是柳,观者观得的却是那习习春风,拂面吹来。画中乃是一组石制的桌凳,上有一方棋盘,经纬纵横,黑黑白白,零零落落布于其上,似是在与人对弈,只是对弈者不知为何下至中盘不见了人影。
画中女子左手下巴,肘部立在桌上,整个人慵懒地倚在桌上,右手折下一枝柳条,正在百无聊赖地玩弄着。
作画的角度略略侧面,右手的柳条,耳旁的青丝犹若正在轻轻飘动一般。薄唇微微地撅着,仿佛等得有些不大开心。
说实在的,林甫在这画上没有看出母亲惊人的才智,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为何两位宗师都对她如此的怀念,这画中女子究竟有何等特殊的魅力,竟然惹得步入宗师破关而出的溯光急着赶着专程入了一趟京都,来傅府看了看这副画像。
但的确挺像的,陛下,叶王爷等几人的感慨不无道理。
林甫不知为何,长相柔弱了几分,加之眉眼随了母亲,整个面容可以说有七分相似。
画中人的样子慵懒,百无聊赖,神情如同在逗弄小动物的少女一般,清澈纯净。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乃是一等一的谋略家,也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人,会如此狠心,谋害了这样可人的女子,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自穿越的那一天来,自己明明从未见过她,一路走来却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绕来绕去,也没能绕过那一天,而自己的这一生,也注定要为那日的真相而奔波。
林甫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是造化弄人。若是之前倒还真的亏了些,如今这边也算是见过一面了罢。
第五十六章 病急乱投医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很滑稽了()
其实只需要惊鸿一瞥,林甫便可轻松地将这幅画的内容牢记于心,但此刻他却久久地凝视这这幅画。非常意外的,他微微有些难过。
本以为自己作为穿越人士,不会对所谓的父母有何感觉,却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还是入戏颇深。
看着卷中佳人,木子有些紧张兮兮地扯了扯林甫的衣角。傅风雪要将她和卷中人比,她的压力着实不小。“傅叔也真是,我……我怎么能与她相比呢…”
林甫看着木子难得的慌张模样忍俊不禁,这丫头昨晚摸进房间来,都能做出一副思虑周全的样子,将局促不安藏在心底,现在却被这隐隐约约的一比较比得慌了神。
“人与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好比的。”,这是林甫的真心话,总拿别人的长处去比,能比得赢也是有鬼了,“傅叔的意思是,敢于遵循自己的心思去抗争是很好的事情。我觉得,只要做了抗争,不论是大争还是小争,是国还是家,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觉得你很勇敢,然后想起了另一个勇敢的人,仅此而已。”,林甫笑着安慰她,“再说了,她的一生已经结束了,你这一辈子才开始,若是这时候就能一较高下,你也太厉害了一些吧?”
木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话虽这么说,但心中着实有些遗憾,这样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子落得了这样的下场,明明她既没有实权,也没有野心。同时也有些敬佩,她竟然能让这么多大人物都如此怀念。
她一定真的真的很讨人喜欢罢,林甫笑着看着手里的画卷。
起初并没有在意,稍看了些时间,便觉着手中画卷的轴略有些太粗太沉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看得太久了吧,林甫如此想着,卷起画卷,将之放回了匣中密封好,缓缓走出小屋,阖上了木门。
“走吧。”
如来时一样,两人跟着傅风雪离开了。
路上,林甫微微有些感伤,暗自想着,是不是有朝一日,了却了这血案,自己便能和傅风雪互换位置。这么站在屋外,看着他完成承诺,走进屋去,去见一见那个让他终生不娶的女子。
打那间小屋里出来,感受到了这一层关系,林甫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消除了心中仅有的那点疑虑,将他当成了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回往正厅,傅风雪似有些心事,两人一路再无言语。
本来这趟拜访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圆满,傅风雪让木子跟着自己看了那幅画卷,哦不…按当时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实际上应该是自己跟着木子看到了自己母亲的画卷。
不论内中的含义到底如何,若是日后太后那边寻衅滋事,傅风雪总该会护着她一些才是,如此一来,上门拜访的两个目的就都完成了。
再聊了些闲话,正待要走的时候,林甫突然想起了东汉来的信件,和信上的祥云,便从怀里拿出一封来,开口问道,“不知傅叔可曾见过这标记?”
“你为什么会和他们有往来?”,傅风雪见得这片祥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此反问,与寻常风格完全符,“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甫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果然,天山掉馅饼的好事背后肯定有阴谋,便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给了傅风雪听。这书信乃是书册流传到东汉之后,那边寄到林府的。
“祥云书坊,在东汉本也不是第一流的书坊,如果不十分关注东汉的话,不认识这个标识很正常,认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傅风雪听完解释之后,似乎放松了一些,“但是你可知这书坊是谁的产业?”
两人连标识都未曾见,自然只能摇头。
“这是东汉的二皇子,刘旭的书坊。”,傅风雪的回答让林甫大吃一惊。
“什么!?”林甫早上思来想去,也没想通这件事到底哪里有诈,却是没有想到问题出在这里。这东汉的皇子要卖自己这册书,哪里犯得着要联系自己,安排下人卖了收钱不就好了?“若幕后老板真是这位皇子,他怎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将卖出的钱分给远在大周的我??这不是犯忌讳的事情吗?难道东汉的皇帝就能容许这等事情发生?”
“东汉的皇帝,怕是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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