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她只是乖乖巧巧地等着自己。
林甫也不知道自己那册情书送到叶城的时候这丫头是什么反应,他其实很想亲眼见证那一刻,却迫于太后的压力,只得出此下策,那书册他模仿了上辈子一位大牛的风格,每字每句皆是发自内心。但这个世界上,却也只有从小听惯了自己语言风格的木子才能够真的明白自己的真切心意。
其他人若是说好,大部分只是附庸风雅,冲着自己三元的名头称赞此书罢了,少有能理解其中精髓者,毕竟这乃是跨越了时代的话语,唯有从小被自己熏陶的木子才能明白。
只能说,所幸万幸,自己没有让她等太久吧。
林甫笑着回身牵起木子的手,心中有万千话语想说,但沉默了半息,最后却只是简单了问了一句,“来了?”
木子先是回以微笑,但不知怎得,好似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喜悦一样,嘴巴越咧越大,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也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张狂,花枝乱颤,像是个得逞了的奸臣,上了位的小三。
不知怎得,见木子这般开心,林甫反而有些忐忑,有些自惭形秽。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木子想的那样有才华,面对这样的纯净的感情,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木子笑得开心又张扬,仿佛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如林甫所想,她没有等太久,而且不仅等来了这一天,还等来了传遍大陆的一份书册。
周历十四年的夏初,木子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她拉着林甫的手在京城东门口张狂地笑着,良久,她平复了下来,看着林甫的眼睛很是严肃地说道,“林甫,这下你一辈子都没法摆脱我了,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我会一辈子缠着你。”
木子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林甫猝不及防,险些直接红了眼眶。七年前,慕青竹第一次跟自己说起当年事,痛哭流涕的时候,林甫曾经想过这么一个问题。自己此生会找到这样的人吗?她会在自己逝去十年之后,提起自己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地流泪吗?
如今,虽然无法验证,但林甫却没有来由地坚信,自己已经找到了,他对木子有绝对的信心。
面对木子“你一辈子都没法摆脱我了”的宣言,林甫的反应颇有些小受的潜质,他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拉着木子轻轻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如入无人之境,完全忘记了此时的京都东门根本就是一片混乱。 ——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东门口闹出这种事,一众官员们则是一身冷汗,瑟瑟发抖,躲在一起,缩成一团,谁也不敢上前多事,心中暗骂这林甫真他娘的是惹事精。
京都中有了纠纷,向来是不看谁有理,而是看谁拳头大。若是拳头大小相若,这才到了理论的时候,理论的环节。
适才那两位天仙一样的姑娘疾驰入京,稍稍有些心眼的官员们,都不觉得她们是不知道大皇子的厉害。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这两人根本就不怕在此时强闯入京。
待得大皇子手下的愣头青军士闹了这么一出,城楼上的林甫下来,众人就算是没有见过小郡主的,哪里还会猜不到,这是叶王府的郡主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是何心态,这位郡主大人只带了一人就疾驰入京,导致得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兵们没能分清尊卑,但这根本也不重要了。一者闯了京城京戒,一者扎了郡主的马,里里外外都有不对。
而后,因为大皇子手下的军士把郡主的马给扎了,林修撰这惹事精竟然直接拿起长矛把那军士给扎了,两边不论是论对错还是论拳头,好似仍旧是不分上下。
想到这一层,诸位官员们蓦地打了一个激灵,面面相觑,自己等人好似已经开始将这林小子和外边的这位实权王爷,赫赫军功的大皇子相提并论了?!
但细细分辨,好似的确如此,不说这叶王府势力经此一事,以后算是和林甫绑得死死的了,光是现在城楼上看戏的那一位……可就不比任何人权势要少……
如今人扎了马,人又扎了人,看大皇子铁青的脸色,马上就是一场激烈的正面冲突。
这帮骑墙的官员们皆是叫苦不堪,一位是外边的实权王爷,皇家的嫡长子,一位则是当年那位军爷的遗子,昔年早逝的那几位,走了的那几位,欠下的功劳恩泽统统算在了他身上,偏偏他本人又是一位大才子,很被陛下赏识,这两人真要较量起来,实在是不分上下,自己这等人该如何自处?
身边这位王爷和布政使看着,头顶上一位大佬看着,自己等人这是两边不敢帮,只能在心中骂娘,和和稀泥。
大皇子手下的兵可不是三皇子七皇子身边那种借来的差役军士,大皇子李允是随陛下征战过天下的实战派,身边的亲卫自然都是一起拼杀过,一起浴血奋战过的老兵。
此刻周边大小官员那么多,哪个不是笑脸相迎,溜须拍马?怎得不知哪里冒出个臭小子,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伤我大殿下的人?虽说被扎了屁股的那军士只是普通士卒,算不得亲卫,但军人出身者,很是护短,当下便有大皇子身边亲兵大声怒骂。
“哪来的臭小子!光天化日,不懂规矩,伤我手足!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和女子拉拉扯扯,简直不知廉耻!”
第四十章 朋友你这是要比军功吗?()
听闻此言,林甫眉毛一挑,怒上心头。
他本就不是什么喜欢排场的人,自城楼上下来,根本没有抢风头,争什么的意思。林甫本欲带着两人低调离去,却不曾想大皇子手下的军士竟然有人如此歹毒,刚刚下来就见着如此惊险的一幕,大皇子的亲卫中,竟然有人直接用长矛去扎马儿。
马匹吃痛,将木子甩下马来,慕青竹和自己连忙出手,这才没有让她受伤。
若是伤到了娇妻,林甫定要这群人统统脱层皮。
但如今毕竟是多事之秋,既然没有受伤,林甫本不想和这军士的主子,大皇子多计较,教训了这出手的歹毒军士,便就够了。
两人几月未见,如今挑明心迹,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方才的那点小插曲便也就不值一提了。
林甫刚刚心情微妙地说了“我们回家”,却不曾想那边的大皇子身边的军士反而不肯放过自己。
说不懂规矩倒也罢了。
林甫短短几个月,一直循规蹈矩,结果连接在三位皇子手上吃了亏。傍上了傅风雪,这才真的明白,规矩实在是笑话,其内核还是比谁拳头大。
若是在这刚入京的大皇子手上再吃一亏,林甫可就大满贯了。他生平最讨厌吃亏,却接连被人占了便宜,如今正是恼怒的时候。
正在小别胜新婚的时候,这才懒得计较,却不曾想自己的低调变成了对方装那啥的资本!
尤其那四个字,“不知廉耻”,很是刺耳,听得林甫极为不悦。
场中所有人都明白,这军士怕是没有弄明白那两位姑娘是谁,又不是京城人士,所以不知道林甫的逐渐崛起,因而用词重了。
而显然的,为了木子郡主拒婚抗旨的林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讨个说法。一时间,场中气氛极为焦灼。
这他娘的,叶王府因为这婚事跟宫里闹别扭,把郡主送来了,也不知会京城一声。现在宫里也没个态度,楼上的那位还在看戏,下面的两位打起来了,神仙打架,可真是苦了自己这些夹缝中求生存的官员们。
大皇子的人连二连三挑战自己底线,林甫心中不悦到了极点。前阵子因为傅风雪强压下的火气尚在,林甫觉得自己需要发泄一下。
不仅是发泄一下,也要借此告知世人,自己并非是好惹的。
自己一人之时可以不在意不计较,现今木子来了,若是自己气势上落了下成,日后被傅叔派去做事时,木子在家中受了委屈,林甫可是万万不干的。
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慕青竹,城楼上的傅风雪,他似乎没有下来的意思,林甫笑着走上前去,心里想着,真要说起来,自己现今也是天下第一等的世家子弟才是。谁还怕了谁不成?今儿小爷就纨绔一次给你们看看,省得你们今后谁都要来捏我一下。
林甫捏了捏木子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方才是哪位在说话?我没有听清。”,林甫问是如此问,但眼神却是牢牢锁定哪位发话的军士,“可否请这位兄台再重复一遍?”
大皇子身边那军士正待开口重复,大皇子微一抬手,制止了这位亲卫。
侧过头来问了问身边礼部的官员,这如此嚣张的俊俏少年到底是何人,两人嘀咕了两句,大皇子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然后用极为做作地说道,“我道是哪家的公子,原来是林叔的儿子。”
三皇子,七皇子对付林甫的时候,得知这林将军之后的身份,皆是颇为忌惮,但大皇子毕竟也是征战过,有军功的皇子,在地方上做土皇帝的时间久了,因而这份忌惮就没有那两位那么浓烈,这句林叔叫得,可以说是亲近而不庄重。
“而今这情况,不论如何,今后也算是一家人了,既然与天家这般近,不懂规矩却是不行的。”,大皇子这些日子虽然在路途上,但消息总是灵通的,已经知晓了这几日的动静,皇后想将自己的妹妹许给眼前这人,却被拒婚抗旨,一册书籍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又是策马疾入,闯了京禁。
落了皇后太后的面子,也就等于落了大皇子的面子。如今旨意被他躲了,木子却是到了京城,两人这副样子,联姻再无可能。因此大皇子嘴上说着“一家人”,话里却是死死扣着那一点,“不懂规矩”。
“拜见殿下。”,林甫微一欠身,行礼行得很是随意,是敌非友,这礼节当然没有什么诚意,“殿下所言极是,与天家亲近,不懂规矩那是万万不可的。”
“适才殿下手下的那位士兵,竟敢伤到郡主坐骑,臣已经代为教训。”,林甫扎了大皇子的兵,却说是代为教训,一时间那群亲卫皆是群情激奋,若不是碍于大殿下的颜面,看这架势,定然会群起而攻之。
只是这还不算完,林甫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方才那人说拉拉扯扯不知廉耻,这着实点燃了林甫心头的怒意,“大殿下身边似乎还有一人,方才出言不逊。”
说到这里,林甫指了指身边屁股上还扎着长矛的那军士,微笑着说道,“如这位一样,臣也想替大殿下教训您身边的那位。”
大皇子本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已经够难听了,却没有想到这林甫竟然这般大胆,简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虽说两边的关系已经难以缓和,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身无寸功的少年郎,竟敢对着自己这位天家的嫡长子,一州之王如此不敬!
话里话外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替自己教训军士,这让自己的脸往哪放??
大殿下面色带霜,场中紧张的气氛接连升级。
他不是蠢人,如今两边正面冲突,自己身边那些擅长溜须拍马的官员们却没有替自己发声,一同声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这其中必有蹊跷。
但面子绝不能落下,大皇子面色阴沉,开口便要给林甫扣高帽,“我手下这亲兵皆是战功赫赫,沙场历练过的好汉,这两骑擅闯京禁,拦就拦了,便是郡主大人也该表明身份不是?”
“这不懂规矩,究竟是谁不懂规矩?难道这地方的军士们,恪尽职守,回了京城就该被你教训不成?”,大皇子话不漏风,抓着两骑直入京城在先不放,句句不离这些将士们战功赫赫,博得了许多围观百姓的同情。
林甫闻言却是笑得更加开怀了,回身按住慕青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推到身前,“大殿下难道是要比军功不成?”
第四十一章 别以为你认怂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大皇子句句不离军功,其意思便是要护短。边境的将士再如何,都是很辛苦的,于国有功,刚一回京就被京中的世家子弟欺压,大皇子把话头往这上面扯,其用意就是要调动起在场所有军士的情绪。
这东边的靖州军回京就被权贵子弟欺压,你们京城的士兵今后就能讨得了好?
林甫的身份是林将军之后,大皇子却想将他放在所有军士的对立面上,其用意可谓非常险恶。
听闻眼前这年轻人非但不怵,反而要比比军功,大皇子心中不由得觉着好笑。
这少年方才中了三元,就算有点功劳,如何能跟自己几十年的积攒相比?
如此轻易便就得逞,大皇子微微摇了摇头,没想到那两位的儿子只有这点水平。
林甫说话的时候,慕青竹犹自在饶有兴致地观察屁股上扎着矛的军士,待得林甫话音一落,将她一转,推到身前,围观的众官员皆是摸不着头脑。
适才大皇子过来,乃是听到了那一声惨叫,并没有看到双骑入京的那一幕。
来了之后注意力便在持矛扎人的林甫身上,林甫与木子聊了两句,大皇子自然也认出了这个表妹,却是没有在意背对着自己的慕青竹。
此刻林甫将慕青竹推到身前来,虽是近十八年不见,但慕青竹除了眼角皱纹略增之外,别处的样貌变化不大,近看的确老了些许,但远看则是几无差别。
大皇子愣了半息,旋即认出了这位昔年军中的领军人物,顿时哑口无言,方才句句扣着军功,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在世的人,除了陛下和傅风雪的军功能胜过眼前人一筹,也就只有枢密院的几位元老可以与她稍微比比了……。
大皇子以军功施压,厉声喝问,林甫则是笑嘻嘻的表示“来比比军功呀”。
此时本该是大皇子一方历数自己功绩的时刻,大皇子这边却是哑了火,众人皆是不明所以。
围了过来的众官员大都是小官小吏,真正有级别的,或者年纪够大,如江先生那样心细留心过大人物相貌的,毕竟是少数。
认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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