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穷极无聊的对话当中,这回家的路程竟显得格外的短,不觉间便已抵达叔公所处的官署。
“大少爷回来了。”
郑氏兄弟刚刚冒头,就被守候在郑府门前的大管家来贵瞧见了,便忙不迭的扭动着他那略微圆润的身子迎了上去。
“来贵啊,怎么这么晚了您老不在内宅伺候着,竟守起大门了?莫非你是被新来府上的来福给夺了差事,让家祖父不待见你了?”
“嗨,大少爷惯是风趣”来贵一边为二人引路,一边悄悄打理着无良堂兄略微松散的衣襟,“我那来福胞兄现在也不在府上,他夺不了老奴的差事!”
“嗯?来福不在府上?”无良堂兄略微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嗨,也没啥大事儿,就是草庐的老爷听说二位少爷今儿个到家了,就寻了身边的长随大虎过来接人,不想大虎来时,少爷们出外游玩没碰着,反倒是顺道把老奴家兄给顺走了这里面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家兄走时一脸的喜意倒不像作假,估摸着也不是啥坏事吧!”
“嗯!”无良堂兄暗自点了点头,又问道:“来贵,夫人、老夫人进香回来没?”
“额,”来贵面色有些不好,稍稍踌躇一会才说道:“二位夫人现在还未回来!老奴早早地就遣人过去报信说少爷们到家了,可是夫人也派了来人回禀说说今儿个翠云观来了个龙虎山的护法道人,机会难得大少爷也是知道的,老夫人素来笃信佛道这,这就和夫人一起留下来观礼坐禅了不过少爷放心,老夫人还说了,明个中午一准能赶回来!”
“龙虎山,咋又是龙虎山!”无良堂兄和郑彦卿相视无语,“罢了,祖母一惯喜好热闹,更是稀罕这群变戏法的,难得来了个名角过来逗趣,就让她老人家多瞧瞧热闹吧!。来贵,老太爷从衙门回来没?”
“这个嘛!”来贵一脸讪笑,略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老太爷倒是回来了,可是刚到家没多久又被衙门里唤回去坐堂了,说是咱们庐州府的提学官外出散食时糟了贼子暗算”
“提学官遭人暗算,怎么回事?这提学官怎么着也是庐州府数一数二的朝廷大员,外出散心就不带个把护卫?都干什么吃的,这要是传到上面,老太爷今年的吏部考评可就难了!”无良堂兄一脸愤愤地呵斥道,只是他却没有发现走在他身影下的郑彦卿正一脸无语地望着自己。
不会是那个震关东揍错人了吧!
“大少爷您消消气,这事儿老奴虽说听得不够仔细,但是从来人的言语间也稍稍知道,这提学官并未受到多少摧残,不过是眼眶被打得青肿反倒是他领出去的那两个护卫胳膊腿都被打折了。不过这个提学官老奴也是见过的,挺和气风趣的一个老者,再加上他与咱们老太爷素来交好以老奴拙见,提学官定会为老太爷遮掩一二的!”
“唉,也只能祈求如此了!”无良堂兄感慨地叹了一声,“老太爷回去衙门有没有用过膳食?这么晚了可别再饿着他!”
来贵讨喜一笑,“大少爷安心,老奴刚才已经遣人将晚上的膳食送过去了!”
“嗯,你倒是尽心!”
无良堂兄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拖着郑彦卿步入了官署的夜幕。
穿过一条抄手长廊,又转过两三个山石拼接的一个小花园,再穿过一道月门,郑氏兄弟便来到了家中用膳的华亭。
“大少爷,是不是现在就上菜?”
“嗯,上吧!”无良堂兄略略沉吟了一阵便点头示意。
来贵得了吩咐后,便朝二人作揖施礼转身离去。|
“贤弟,今儿个这事儿倒是为兄家中怠慢你了!本来我还想着百日先带你出去看看景,待晚上咱们在一同给家中长辈请安,却不想平白生了这些变故!”
“无妨,见长辈什么时候都可以,可不能耽搁长辈们的大事才好!再说了,今儿个能有堂兄在小弟身侧照顾周当,小弟也是乐的与兄长相处。”
“那就好!”无良堂兄满意的点了点头,“雁卿啊,愚兄还是有些疑惑你说,我刚才明明报给那震关东的去处是侯愈白常去的,怎么提学官就提他小子白挨了顿揍,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还有,那提学官也是个傻得,这么大的官出去游玩也不多带个护卫,净带两个无用的饭桶,也活该他遭罪!”
“嘿嘿”郑彦卿有些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所幸没出人命,要不然叔公那里真就不知道如何善了了!那震关东,小弟今儿个也是见到的,本以为不过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却不像手上的功夫这么扎实,一个人竟单挑了三个额,虽说提学官最多也就是个瞧热闹的,但他一个人能斗过两个护卫,也是在难得啊!不过还好,今儿个庐州的父老乡亲们把你们拦住了,要不然。呵呵!”
“嗨,你别说,一想起这茬,为兄这腿肚子就有点乱颤还好今儿个你在我身旁,要不然搁在以前,就我这暴脾气那还不是白挨一顿打么!哎雁卿,你说等这震关东发现他今个晚上打得是个老帮菜他会不会记挂为兄,再伺机找我报复啊你说这福伯,也真是!每回一到用着他,他就有事儿不在诶?俺家来贵和福伯是一奶同胞的兄弟,福伯会功夫,他能不会?嗯,以后出门咱们得带着他才行!不为其他,就瞅着他一身的肥膘子也够唬人!”
“用不着吧,咱们以后行事低调点也就是了!带着来贵叔,就他那身量,不是更招摇么!”
“雁卿啊,你还小不懂,这招摇总比挨揍强百倍吧!”
“。。”
“大少爷,不好了。”
就在郑家兄弟闲扯淡的时候,下人们渐渐地就把晚膳送了过来,郑家兄弟也还是话八卦为食欲,就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肉吃了起来,然而没过多久,门外竟传来一阵来贵急促的呼唤。
“怎么来贵,出了啥大碴子?”
“老奴刚才听着老太爷身边伺候的长随大牛回来说,说城里生了命案!”
“嗨,我以为啥事呢!不就是个把命案么!咱们庐州府哪年没有一两个命案,这算是啥大事儿!雁卿,吃饭!”无良堂兄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是大少爷,今儿个晚上,这死的人可不一般啊!”
“哦?!”无良堂兄一撅从椅子上窜起,双手紧扯来贵的衣领激动的问道:“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难道你想说今个死的这个是提学官么!不该啊,你刚才还说他就是眼眶被打肿了能是被打出内伤了?!他眼珠子爆了没有,脑浆流出来没,流得多不多,是白色的还是鲜红的,新不新鲜”
郑彦卿:“。”
“。”来贵:“大少爷,死的这个不是提学官,是城西开绸缎铺子的宋老财!”
“。”无良堂兄:“早说呀,害得我白高兴一场!雁卿,吃饭!”
第九十七章,神算子表少爷()
“”管家来贵见自家的两位少爷一听说死的那人不是本府的提学官后,当即宽心至极地就着满桌的丰盛菜肴大吃大嚼起来,那副口齿渗油的狼狈情形真是令他相当无语!他踌躇再三还是不敢上前打扰,无奈之下只好暗自叹息地转身离去。
少爷啊,少爷,宋老财这个命案真的不一般啊!殊不知就为此事,老太爷刚才都遣人回来告知,他今夜不会回府,要夜审案情么!
郑家兄弟当然对这个事不关己且看似寻常的命案不感兴趣,二人先在庐州府里闲逛半天,后又串门风月楚馆,且与里面的当红姐儿调情许久。这一日下来,除了先前在香肉馆白食吃的那顿午宴,时至当今,二人早已是饿得饥肠辘辘、不堪至极了。
郑家兄弟到底是饿得急了,一桌标准的七菜一汤上好席面,不过半个时辰就尽数被他二人祸害狼狈。
二人用完晚宴便挪步来到偏厅小坐,等了许久仍是不见郑家二老太爷归来。疑惑之下便遣了下人找管家来贵问话。然,却被告知早在一个时辰以前,来贵便跟随二老太爷派回来的长随大牛,一道去了府衙。兄弟二人虽然诸多疑惑,但终究耐不住夜深困倦,便舍了这些烦心事联袂回房,相约而眠。
一夜无话,雄鸡初啼道天明。
这一天,郑彦卿早早地便起了床,毕竟是才来叔公家中,要给他老人家留个好印象。
因为起的太早,郑彦卿带来的长随拴住,书童小满,或许还没起身,或许被府里指了别的活计,总之是没有来到他的身畔相随侍候。
郑彦卿天生一副随遇而安的懒散性子,身边无人相随也乐得清静,就迎着初升的晨曦踏着点点斑晕在这官署里信庭闲逛起来。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仆从见到一个较为陌生的俊秀公子在府上闲逛,虽然偶有疑惑但多是释然,毕竟郑家兄弟归来时场面颇大,一些下人也有幸在昨日目睹过郑彦卿这位表少爷的异样风采,即便没有亲眼见到,但也或多或少从旁人那得到些有趣的风声,如此想来倒也见怪不怪。
下人们见表少爷起得早,都满心认为这是个勤奋异常的有为少年,便相继恭敬地面朝施礼,而他们眼中的好少年郑彦卿也乐得打着哈欠、抹着眼泪朝他们笑脸相对。
唉,起得太早没睡够,困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多时,郑彦卿便被一个年芳二八,容貌宜人的少女引向花厅,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相处得宜,叫外人看来真真一幅纨绔戏女图,只不过这个纨绔的年纪较之常人要小些。
“姐姐是叫彩蝶是么?却是一个悦耳雅趣的好名称呢!”
“谢过表少爷夸赞,婢子这名,不过是大少爷随口取得,虽说顺口,却当不得雅趣二字。”
“哦?!这是堂兄取得名字?!难怪初听有些顺口,念叨久了便觉得庸俗粗鄙,像姐姐这般天人之姿却配上这般媚俗异常的鬼名字,当真是明珠陷淤泥,珠玉沉瓦砾唉,不多说了,想必姐姐对这彩蝶之破名字,在心中定然是诸多怨言,而今不过是碍于堂兄之淫威无奈屈服罢了!难得在今日初晨,你我相遇,这便是冥冥注定的缘分。既如此,雁卿便好心替你换个名讳吧!”
“”侍婢呿挪无语地看着自家这个年仅十岁,身量不过四五尺的表少爷,心中便是惴惴不安起来,这般幼龄稚子书本啃得不多,口气倒是不小,他要是给自己换了彩云、彩霞、秋月、腊梅之类的名讳倒也使得,可这万一是那个春花这,这不成说什么也得寻个由头回拒他,就说自己对花敏感不,还是说府上已经有了春花才更妥当!
“谢表少爷赐名,只是咱们府上已是有了个春花,婢子实在不好再多人所爱,再者说了婢子这个彩蝶还是大少爷赏的,若是现在胡乱改了,只怕大少爷那里婢子实在不好说话!”
“春花?这又是啥破名字!这也是我那堂兄赏给下人的?堂兄这口味却是很重呢!”郑彦卿一副好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俏丽侍女,心中却不禁对无良堂兄吐槽不已。
“”俏女侍婢不知表少爷所想,亦是不敢再答,生怕少年人玩心突起,就拿此事去到大少爷那告状,到那时这春花之名说不得真就属于自己了。
“算了,咱们就不管堂兄乱起春花、还是腊白菜了,咱们还是说说姐姐吧!这一路走来,我从旁观注姐姐相貌,娇俏美丽,身段婀娜,更难得有副爽利的脾性,若再称之彩蝶就真的落入下乘了!我本想给姐姐换个宜人宜趣的好名讳,然,姐姐却怕堂兄吃罪。不若这样,我只改姐姐名讳中的一个字还留下堂兄起的一字。这样一来,即使日后堂兄垂问,他也不好再行怪罪姐姐,却不知姐姐的意向如何?”
只改一个字?彩云还是彩霞亦或是蝶舞?都挺不错呢!俏女侍婢在心中少少盘算,就算定这个买卖做的不亏,平白换了个名字不说,还同时讨好了府上两位少爷,若是自己再努把力气朝这表少爷谄媚几句,他若籍此心欢,把自己举荐给大少爷做个旁枕侧席,奴家此生倒也无憾矣!
“既然表少爷有此雅趣,婢子亦乐得促全表少爷之心意!却不知您意下如何,婢子这新名讳却是彩云还是彩霞亦或是蝶舞、碟衣呢?”
“彩云、彩霞、蝶舞、蝶衣?这都是啥破名字,一个个端是庸俗落套,媚俗至极!”郑彦卿口上说的轻佻,心中却对这女子起名的雅趣颇有佩服。
“那依表少爷之心意,却不知奴家这新名讳如何使得呢!”侍女此时看向自家表少爷的目光这才有了异样,心想自己说的那些名讳已经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才得以想到,却仍上不得表少爷的眼界。这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他的心思想法,却不是自己这般的区区草芥奴仆得以想到的。不觉间,这侍女也对自己的新名讳隐隐起了期待。
“嗯,姐姐稍待,且容我仔细盘桓一二,再给姐姐想个好的单字添上去。”郑彦卿摩挲着下巴便沉吟起来,“彩蝶,这个蝶字,却是风雅宜人、不可多得,以堂兄那微末才学能想到这个单字却是耗费不少心思,也实在难为他了!”
来了,来了!表少爷话里的意思是要留下蝶字,到底是蝶青还是青碟。不,不行!表少爷是读书人,更饱学多才,慧海渊博的名流雅士,这等乱名又如何如他之法目,殊不知以大少爷秀才功名亦令其多有贬低,瞧之不起么!
读书人的想法,岂能是我区区奴婢可以猜到的!
不觉间,侍女看向自家表少爷的目光期待中更添一抹倾佩。
郑彦卿道:“蝶字虽雅,然,蝶,破茧方可成蝶,然,成蝶前之为蛹,食草饮露庸碌不堪;之后蛹虽化蝶,却蜕变艰难,稍有不慎便落为他人盘中之餐,不妙也!而,好命成蝶者虽有三五,正欲翩翩成舞却奈何命时太短,芳华韶逝,红颜易老;蝶一生可谓是是命运多舛,多灾多难!按周易卜卦来说,此字不妥,亦不妙!端是不适合留在姐姐名讳之中添乱!”
侍女觉得表少爷说的很有道理,看向他的目光亦由期待添倾佩,倾佩化倾慕。
郑彦卿又道:“既如此,那剩下的便是采字了。此字看似寻常,却暗含珠玑!譬如,彩云、彩霞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