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打了个寒碜,不再多言,急忙匆匆离去。
得罪豪绅?
事已至此,县令魏源已经豁出去了。
大明朝,县令有守土之责。
若是县城失守,无论魏源有何理由,都摆脱不了一个下下的考评,若是临阵脱逃,不定还有丧命之忧。
连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担心以后作甚?
这时候,魏源向满天神佛祷告,若是有人为他解围,他一定待之如上宾。
只是,这时候,谁会出现?
第十三章 诈退流寇()
广灵城下,贼首王之臣意气风发,只要夺了县城,裹挟了城中百姓,他便可以成为山西响当当的大当家。
为了谋夺县城,王之臣准备了三个月。
劫掠的银钱全部充作了赏银,只为了激励士气!
如今,军心可用,城头的守军虽然在奋起反抗,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也许是半个时辰,王之臣便可以夺下县城。
崇祯七年,流寇声势日壮,若想脱颖而出,须得作出惊人之举。
夺下广灵县城,这便是王之臣为自己准备的礼物。
只要大功告成,招安也好,自立也罢,王之臣必将声名显赫。
意气风发的王之臣没有意识到,一伙边民已经悄悄地出现在了县城北侧。
这里有一片树林,在王腾的指挥下,数十名青壮很快便搜集到了足够多的树枝。
时间仓促,到处寻找绳索肯定是来不及了,王腾便让边民褪下衣物,将他们拧成一股绳,衣绳的另一端栓着树枝。
边民们依样施为,不过,不少人心中疑惑,王腾这是要干什么?
王腾没有打谜语,嘴里道:“黄虎、刘田,你们都换上军袄,是时候用上他们了”。
马武脑子转的快,“大兄,你这是要假扮官军,吓退流寇?”
王腾微微颌首,“不错,事已至此,唯有此法方可解围”。
“大兄,县城非救不可吗?”
“不救县城,我们如何安身立命?”
马武叹了口气,道:“大兄,算我一个”。
王腾摇了摇头,“不,你耳目灵敏,如果我们发生不测,你便带着他们离开”。
“难道大兄以为贼寇都是良善之辈不成?如果你们事情败露了,贼寇怎么会放过我们?”
王腾叹了口气,“也罢,这确实太冒险了,不过,我们别无选择,受伤的张大他们必须得到医治”。
受伤的五个人很是感动,“王兄弟!”
“好了,话不多,快些换上衣物,随我冲锋”
“喏!”
不知不觉间,王腾已经在边民中树立了足够的威信。
须臾,一行人穿戴完毕,王腾翻身上马,干净利落地吩咐道“马武,分出十个人,手拖树枝,大声聒噪,动静越大越好,烟雾越多越妙,务必让贼人以为此地有大队人马潜伏”。
“喏!”
“黄虎,刘田,你们各领五人手持利器,随本官冲锋!”
“诺”
数日之前,王腾显露出一身绝妙的身手。
在众人看来,若是王腾独身离开,无论他去哪里,都可以博出一片天!
可是,就是如此人物,偏偏为了五个伤者去拼命,这是何等的义薄云天?
区区流寇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伙可是杀过鞑子的好汉!
想到这里,边民士气高涨。
哒哒哒,沉重的马蹄声在山林间回荡着,青嫩的树枝划过干燥的地面,带起了冲天的尘烟。
殿后的流寇陡然发现,林中冲出了一队官军出来。
队伍前头,王腾放声大吼:“兄弟们,随我杀贼!”
黄虎等人顿时聒噪不已,“冲啊!”“杀啊”“杀贼!”
巨大的喊杀声透过树林,直入云霄。
如果只是王腾一个人,什么也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是,此刻几十名汉子一起呐喊起来,声势着实骇人。
广灵城外的一处山坡上,王之臣激动不已,只要再有一刻钟的功夫,他手下的人马就可以攻破县城,劫掠城中的财货。
这可是连鞑子都没攻破的城池呀!
如果王之臣能够顺利劫掠,可以获得何种声望?
城中的箭矢已经不多了,王之臣志得意满地摸了摸颌下的三缕胡须,心中的快意难以用言语叙述。
声望,钱财,女人!
这些东西,王之臣都可以得到!
就在王之臣盘算着要不要派出最后一队人马的时候,从西面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王之臣脸色大变,此番劫掠县城,他可是把方圆百里以内的流寇都集中到了一起,按理,不会有不开眼的家伙前来碍事才对。
“谁在西面轮值?快它娘的给我派人去那边看看,怎么会有人马过来”
喽啰心急火燎,正要转身离去,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报急声:“报,大当家的,官军的骑军来了”。
“什么?骑军?谁的骑军?”王之臣差跌落下马。
大明官军虽然对付不了东虏,可是,他们对付流寇还是胜多败少的。
至于骑军,这更是大明精锐的标志。
如果广灵城外来了骑军,数量不需要多,只要在一百骑开外,王之臣便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流寇毕竟是流寇,指望他们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真想指望他们对抗官军精锐,无异于痴人梦。
广灵城,这一次攻不下还可以等到下一次,可是,命要是丢了,就算夺了县城又有什么用?
急切间,王之臣又吩咐了句:“官军来了多少人?”
“树林中尘烟飞腾,人声鼎沸,怕是有近千人”
王之臣脸色急剧变幻,他终归没有硬拼的胆子,当下,心急火燎地下了收兵的命令:“快,让王七鸣金,不得有误!”
“叮叮叮”,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流寇潮水般退去。
“报,大头领,人看的清楚,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官正在带人冲锋,他身后尘烟滚滚,怕是官军大部呀!”
身着盔甲的将官?还有胆子冲在最前头,是没有倚仗都不会有人信。
“撤!快撤!传令下去,避开大道,走路,走路撤回去!官府的骑军上不得道,都给老子走道!”下达这个命令之后,王之臣便打算开溜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王之臣好不容易摸爬滚打才有如今的地位,让他再去誓死一搏,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荣华富贵,若是死了,便是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处?
王之臣原本便是胆怕事的匪首,若不然,他早已经招安受降了,正是因为担心朝廷出尔反尔,他才一直躲在山中。
谁曾想,错有错着,招安受抚的八大王死了大半,竟让王之臣逃过一劫。
正因为此事,王之臣一直自诩眼光过人,有未卜先知之能。
这一次,王之臣依旧认为心无大错。
第十四章 危急之间显胆色()
广灵城下的流寇原本越战越勇,城头抵抗越来越弱了,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
谁曾想,一阵鸣金声传了过来。
退兵?
官军来了?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不断传来,流寇们吓破了胆。
大明边军对外草包,对内可是英豪,真要是让他们堵上了,想死都难。
王之臣的旗帜已经动了,流寇们军心动摇。
连大头领都逃了,谁愿意留下送死?
流寇们是匪,是贼,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性命。
什么仁义,这在流寇的信条里压根就不会出现。
能丢下的辎重都已经丢下了,流寇是没有纪律可言的。
当王之臣落荒而逃的消息传遍了之后,数千名流寇亡命逃窜。
广灵城外到处都是惊惶失措的贼人,所有人都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大明骑军呀,他们可不是善茬。
广灵城的守军原本已经绝望了,虽县令发飙,逼得城中大户派出家丁守城,可是,他们毕竟没见过血。
疯狗一般的流寇太过凶狠,家丁们压根不是对手。
就在所有人以为城池陨落不可避免的时候,流寇竟然收兵了。
援军来了?
广灵守军站在城头,远远眺望,在视野尽头,率先窜出一人一马。
那人身披红色军袍,手中一柄黑色大枪,看上去便骁勇异常。
“此人是谁?”
守军疑惑不解。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县令魏源甚至做好了自刎谢罪的准备,却不曾想,转眼间的功夫便柳暗花明。
到底怎么了?
究竟是谁救了广灵?
王之臣怎么会退走?
一直待在城头的魏源迷惑不解,王之臣可不是傻子,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其中必有缘故。
正思量间,一名校快步奔来,嘴里道:“大人,大喜呀,援军来了,王之臣退了!”
魏源又惊又喜:“喔?可曾探清是何方人马?”
“贼人四处逃窜,挡了视线,人不曾探清”
“再去探”
“诺!”
魏源在广灵刚刚待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先是东虏入侵,接着又是王之臣来滋扰,若不是援军及时来到,不定魏源早已经自刎谢罪了。
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魏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人生在世,须得无愧于心,否则的话,便是死,也会满腹怨言。
当务之急,却是找到恩人,好生感谢。
然而,一炷香之后,城头卫卒却带来了一个怪异的消息:“大人,城门外来了一群流民,他们请求入城休整”。
魏源皱起眉头,“不准,如今流民、流匪实在难以区分,万一流寇乔装入城,我岂不是引狼入室?官军呢?官军现在何处?”
“大人,援军不见踪影”
魏源颇为讶异:“这是何道理?”
大明虽然文贵武贱,可是对方毕竟救了广灵城,于情于理,魏源都不会为难与他,却不知此人为何避而不见。
难道,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时候,城外传来一阵喧哗。
魏源大怒:“何人在外喧哗?”
校迟疑道:“大人,这群边民不肯散去,他们还我们忘恩负义”。
“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刁民”,罢,魏源便来到城楼。
王腾打马在前,嘴里道:“烦请诸位军爷通秉一声,便我等有紧急军情禀告”。
“呸,就你们,也有军情?真是天大的笑话!”
王腾不喜不怒,道:“广灵城的安危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一炷香之后,如果诸位还是这般态度,我们绝不滋扰,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军卒不屑:“老子是吓大的吗?”
魏源又气又恼:“问问他,到底有何军情,若是敢欺瞒朝廷,再治他个死罪!”
“诺!”
“城下这厮,我且问你,到底有何军情,快快速速道来,若是敢胡吹大气,需知朝廷法度可饶不了你”
王腾身边,黄虎早已经气炸了肺,“偌大的朝廷,竟是这般忘恩负义之辈,怪不得东虏年年劫掠,年年得手,王兄弟,既然他们不识抬举,我们何必在此受气?等到他们吃了苦头就知道我们的好处了”。
王腾摇了摇头,道:“流寇刚刚退去,我们就来叫门,这确实有些仓促,怪不得他们”。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
“我上去与他们细吧”
马武等人大惊失色:“王兄弟,万万不可,朝廷这帮混账杀良冒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何必冒险?”
“咱们兄弟身无余财,要想安身立命,还得靠城里的这位呀”
“吃苦也好,受累也罢,咱们兄弟何时分开过?王兄弟,你若上城,我便陪你上城!”
黄虎态度坚决,王腾只好应下,“也罢,一会儿到了城头听我号令”。
黄虎正色道:“那是自然,王兄弟放心,我绝不会坏事”。
王腾微微颌首,此时,他翻身下马,朗声喝道:“我知道诸位的顾虑,既然如此,我愿意入城详谈,不知可好?”
“只你一人?”
黄虎没好气地道:“还有我”。
魏源满腹疑云,当下催促道:“答应他们”。
“可是,此人来路不明”
“城头可是有数百人,难道还怕了区区二人?”
校不敢多言,这才吩咐下去,使人坠了竹筐。
王腾的第一次县城之旅便是从摇摇晃晃的竹筐开始的。
黄虎身材高大,拖拽的军士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还好,城头只有寥寥数丈,否则的话不定会发生力竭坠筐的事情……
须臾,王腾上了城头。
“草民拜见大人”
魏源一身官袍实在鲜艳,王腾一眼便认了出来。
魏源皱起眉头,“你既然口称草民,为何身着军袍?”
“此事来话长,如今流寇虽退,可是,随时有可能去而复返,大人还需多加心才是”
“嗯?援军已至,便是流寇重返?我又有何惧哉?”
“大人莫不是在等候城西的援军”
“不错,这消息你也知晓,倒是耳目灵敏”
“大人,你要等候的援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什么?”
“区区在下便是适才诈退流寇之人”
“啊?怎会如此?”
巨大的失望落空,魏源当即后怕不已。
如果此人所言不虚,流寇岂不是真有可能去而复返?
魏源急声问道:“来人呐,去城西的军卒可曾回转了?”
“大人,城西并无援军,只有一堆堆丢弃的树枝”
魏源险些跌坐在地,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惧意,道:“壮士果真是吓退王之臣之人?”
王腾微微颌首,“正是草民”。
魏源收敛心情,正色道:“以百退千,壮士有勇有谋,真乃我广灵之福将也”。
“大人过奖了”
“刚才你的军情,莫不是就是这个?”
“不错,王之臣只是暂时惊退,一旦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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