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大当家的,和陈团长交情很好吗?”何原问。
“不知道,”两个土匪一齐摇头,“当家的这人,有奶便是娘,谁有用,他就和谁好,也没见过他和陈团长有什么来往。”
为了谨慎,何原让大家分成两班,一班留在城外做接应,另一班将枪支放在城外,分批入城。熊大刀和石锁带着两个土匪,走在最前面,直奔陈团长的驻地。城里的防备,并不算严密,石锁舍不得留下长枪,经何原同意后,将枪和熊大刀的一柄单刀塞进一捆木柴,混过岗哨检查,挑着便进了城。
盖把头带着何原、阿丙进城后,拐弯抹角,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巷子尽头,有一处荒废的古塔,上半截已经倒塌,只剩下底部的一层残墙。
绕过丛生的荒草,几个人进入塔基里,残存的老墙下,两个乞丐正在坐着闲聊。
“盖爷,”俩乞丐都站起来,惊奇地说:“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最近去驻军陈歪脖老窝那里转过吗?”盖把头劈头就问。
“没有,”两个乞丐一齐摇头,“陈歪脖是个横茬子,咱们弟兄们不去那里讨苦吃。”
“怎么才能找个会说话的肉票?”
“那太容易了,”一个乞丐笑道:“陈歪脖的手下,跟他一个属性,除了逛窖子,就是抽白面,只要去这两个地方,保证要多少有多少。”
另一个乞丐说:“不过,得小心,那些家伙都带着枪。”
何原等人都坐下来,和两个乞丐聊了一会,定下了一个计策。一会,小机灵走了进来,报告说:“熊大哥和石锁他们,围着陈府绕了两圈,现在在路口上装作卖柴,盯着呢。”
“嗯,”何原点点头,“你去告诉其他人,先原地隐蔽,天黑后再通知他们行动。”
天傍黑的时候,盖把头和何原走出塔基,悄悄走向陈歪脖的团部驻地,在离团部半里地远的地方,看见石锁正蹲在路边“卖柴”,他们慢慢走过去,装作看柴,问:“老熊呢?”
“在胡同那边。”石锁扬扬下巴。
胡同里,冷冷清清,团部门口有个警卫,抱着枪,缩着脖子慢慢遛达着。团部是一个祠堂似的大院,从外面看去,里面高墙瓦顶,房屋众多。何原和盖把头跟石锁聊了几句,便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从团部门口走过去,那个卫兵看了他们一眼,并没引起注意,继续慢慢遛达。
熊大刀带着两个土匪,躲在一处烂砖堆后面,见何原和盖把头走过来,悄悄现出身形,说道:“没发现有土匪三当家的影子。”
“嗯,”何原点点头,“让石锁在这里盯着,咱们到别处去。”
几个人带了土匪,顺着胡同向外走,拐上一条“繁华”的街道。这时,天色慢慢暗下来,向那条“繁华”的街道望去,各个院子门外,都早早挂了各色灯笼,一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街上,向行人眉来眼去。有些院子的外面,“青春如玉”“迎春楼”等大字招牌,在色彩鲜艳的各色灯笼映照下,一片光怪陆离。
几个人在这片“繁华区”外走了一趟,选定了一个胡同外的拐角处,让熊大刀埋伏在这里,然后何原和盖把头把两个土匪带走了,对熊大刀说:“一会,会有人来支援你。”
“不用,抓个把敌人,不在话下。”熊大刀笑笑。
很快,天黑了下来,陈歪脖的团部,院里亮起灯火,门口那个哨兵,依然不紧不慢地来回遛达。
第十五章(3) 意外重逢()
“卖柴”的石锁紧盯着大门,从团部大院里,倒是出来过几拨人,有军官,也有穿便衣的,但都是三五人一伙,不符合何原和盖把头的要求。
终于,一个戴着大沿帽的军官模样的人,从门里走出来,独自一个人,向胡同外走去。石锁高兴起来,把柴堆挑起来,跟在军官的后面,拐过一个弯,看见小机灵缩在墙角下,朝他点了点头。
那军官一直奔向那条“繁华”的街道,似是熟门熟路,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刚拐过街角,忽然觉得脑后生风。军官吃了一惊,嘴里的小曲停下了,下意识地一回头,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一只有力的胳膊,一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同时一股大力,拽着他向后退去。
袭击者正是熊大刀,他一步从街角窜过来,一个单臂锁喉,便擒住了这个军官,象拖死狗一样,拖拽着他迅速走进街口,这时,阿丙从旁边跑过来,帮着熊大刀,将这个军官连拖带抬,进入一个黑暗的窄小胡同里,走了百十米,来到一处垃圾堆后面。
这处垃圾堆,臭气熏天,但位置十分隐蔽,熊大刀怕俘虏乱嚷,胳膊上用了力,勒得军官差点闷死,直翻白眼,放在地下的时候,一下瘫软在地,何原赶紧给他压胸拍背,过了一会,军官才缓过来。
“糟糕,差点勒死了。”熊大刀笑了笑。
盖把头用一块布,蒙住俘虏的眼,等他喘过气来,问道:“喂,老兄,你叫什么名字?”
俘虏惊魂未定,一劲筛糠,何原安慰他说:“别怕,只要听话,就不杀你。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我叫陈大德,在团部当抄写。”
“陈大德,咱们这样,你要想活命,就说实话,听我们的话,要是耍滑头,就大卸八块。”
“是是,一定,一定听大王的话。”陈大德理所当然地把这些人当成了土匪。
“今天,有没有人往团部送过犯人?”
“没有啊,我没看见。”陈大德毫不犹豫地说。
何原几个人都对望了一眼,看陈大德的样子,不象是撒谎。盖把头问:“湖里的土匪申金钢,和你们陈团长是什么关系?”
“嗯,他们早有联络,申金钢和陈团长暗中往来,还给团长送过烟土。”
“申金钢有没有派人来送过犯人?”
“没有啊,”陈大德说:“要是有犯人,我肯定知道,因为每次审问时,都得让我做书记。”
这一来,大家倒作了难,本来,按照何原的计策,通过审问,掌握申金钢送来的“犯人”下落,便趁黑夜去救,但现在出现这个结果,却让人无从下手了。
盖把头和何原走到一边,悄悄商量了一下,觉得陈大德并不象撒谎,盖把头转身对阿丙说:“你把那两个土匪带来。”
一会,两个土匪被带了过来,盖把头问他们,“你们说的早晨三家当带着乱党来交给陈歪脖,到底是不是真事?”
小眼睛赌咒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三当家亲自押着,那个王老大不服,还挨了三当家一脚。”
湖里的土匪巢穴,离岳阳不远,不可能一天的时间也走不到,那为什么陈歪脖团部的人没见到呢?盖把头继续问:“三当家是不是还会去别处?”
“哦,我想起来了,”矮个子拍拍脑袋,“三当家在城外小南庄有个相好的女人,也可能,他先去相好的家里了。”
众人本来十分失望,听矮个子一说,又都兴奋起来,何原详细询问了小南庄那个“三当家相好”的情况,然后说道:“快,出城,奔小南庄。”
盖把头拍拍陈大德的脑袋,“你把我们送出城,就绕你一命。”
“是,是,我保证。”
大家立刻起身,带着陈大德,派小机灵通知了各处埋伏的人员,趁着夜色,在陈大德的带领下,迅速走向城门。陈大德倒也听话,在城门处,向守城门的班长交待了几句,此时,城门刚关不久,班长对陈大德自是不敢违抗,重新开了城门,大家迅速出城而去。
小南庄只是个小村庄,离城不远,何原等人在城外放了陈大德,在两个小土匪的带领下,直扑“三当家相好”的那个院落。
夜色笼罩了大地,小村里一片宁静,两个土匪将众人引到村中一处三间瓦房的院子,说道:“就是这里。”
这座院落,院墙很高,从外面看去,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黑漆门楼,青砖大院,似乎是个殷实人家,正房的有灯光透出来。众人在何原和盖把头的指挥下,迅速将院子包围起来。
石锁早就柴担扔掉,手持长枪,站在墙下,熊大刀向他招招手说:“来,搭个人梯。”
石锁一言不发,往地下一蹲,熊大刀将大刀背在身后,双手扶墙,踩住石锁肩头,石锁腰背一用力,站起身来。
院墙太高,熊大刀站在石锁肩上,脑袋尚不能超过墙头,他手扒墙头,将身一纵,身子往上直蹿三尺,爬上墙去。
趴在墙头上,熊大刀向院内望去,正房内有灯光,厢房的窗户一片漆黑,他慢慢将腿收到墙头上,然后纵身往下一跃。
熊大刀个子高大,但行动起来轻如猿猴,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但他双脚刚一落地,突然院里发出一阵狗叫。“汪汪,汪汪汪,”急促的狗叫声,在黑夜里传出老远。
坏了,有狗,熊大刀皱了皱眉,他用眼一扫,正房前有一个大荷花缸,狗叫声正是来自缸后,看来,狗窝隐在大缸后面,刚才没有注意到。
他双脚一落地,毫不迟疑,一步跨到大门洞里,拉开了黑漆大门的门栓,门外的众人,象潮水一样,“哗”地跑进大门。
狗叫声显然也惊动了正房内的人,屋里的灯,一下熄灭了,何原高声叫道:“小心,隐蔽。”
熊大刀已经窜到了正房门前,他一推屋门,关得紧紧的,没有推开,旁边的一条大狗,还在汪汪地狂吠,熊大刀顾不得打狗,伸腿用力一踹屋门,“咣”的一声响,屋门坚固,从里面插得很紧,门扇摇晃了一下,没有踹开。何原怕屋内敌人开枪,赶紧指挥众人,都利用院内地形隐蔽起来,他看了一眼厢房,发现从外面上着锁,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此时,花格扇的窗户上,有一个窗棂上的窗纸,被从里面捅开了,淡淡的月光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躲在厢房墙垛处的石锁眼尖,一眼看见了,向后喊了一声:“小心。”
话音刚落,从屋内“叭”地射出一枪,幸亏何原先前的提醒和石锁刚才的喊声,进院的众人早有了准备,隐蔽得很好,没有人被打中。
石锁顺过长枪,朝窗户“叭”地回了一枪,何原冲屋内高声喊道:“把人质交出来,绕你们的命。”
屋内没人吱声,熊大刀喊道:“再不投降,点火烧房了。”
石锁推上子弹,朝房内“叭”地又打一枪,只听屋内有人喊道:“人在厢房里。”
何原猛地醒悟过来,厢房虽然从外面上了锁,但并不能说明里面没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紧命令:“进厢房。”
两个工人一齐冲到厢房门前,他们找了块石头,咣咣几下,砸开了锁,把门推开,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何原为防止万一,忙说:“等一等。”
“外面是谁。”从厢房内,传出人说话声。
“老王,”石锁已经听出了王老大的声音,高兴地喊:“我是石锁。”
好几个人,一阵风似地跑进厢房里,石锁摸索着,找到一根立柱,柱子上,绑着两个人,大家七手八脚,解开了绳索,石锁边解边高兴地说:“老王,大家来救你们了。”
“好。”王老大沉稳地说。
“石锁,真是的你吗?”旁边,一个细声调的女声高叫起来,声音激动地颤抖着。
“阿宁?”石锁大吃一惊,“怎么是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和王老大一齐被土匪抓住的人,竟然是阿宁。先前听矮个子土匪说是“父子两人”,却哪里能想到,这个王老大的“儿子”,竟然会是阿宁!
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和大家一起,拥着王老大和阿宁,走出厢房,阿宁穿着一身肥大的男装,戴着个破毡帽,就跟个半大小子一样。何原心细,问王老大:“老王,还有别人没有?”
“没了,老何,原来是你。”
何原顾不得多说,命令道:“撤。”
大家救了人,不再恋战,纷纷涌出院外,石锁拿着枪断后,向窗户瞄了瞄,何原说:“算了,走吧。”
这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黑暗中,看见从村外跑过来一群人,却是小机灵带着在城外负责打接应的人,支援过来了,大家合兵一处,见救出了人,分外高兴,王老大和阿宁见这么多人,而且还扛着枪,很是诧异,问道:“老何,这些都是谁?”
“咱们自己人啊,回头再说。”
第十五章(4) 意外重逢()
阿宁抓着石锁的胳膊,急切地问道:“石锁”
“哈哈,”石锁笑道:“我知道,你下一句肯定是,胡栓呢?是吧,不用急,我告诉你,胡栓就在长沙,咱们马上就去见他,满意了吧?”
阿宁点点头,喉头一阵哽咽,说不出话来了,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大家马不停蹄,出了小南庄,走上大路,此处离城太近,何原怕敌人追过来,催促众人加快脚步,矮个子和小眼睛两个土匪,都放走了,两人千恩万谢之后,各自回家。
大家这时都还饿着肚子,但情绪高涨,一天打了两个小仗,虽然消灭敌人不多,但可喜的是救出了自己人,并且没有损失,因此一路说说笑笑,格外畅快。
王老大见这么多自己人,并且都荷枪实弹,惊喜不已,问何原:“老何,这边的形势,发展这么好了么?咱们自己都有队伍了?”
“枪是刚刚夺的,还不多,队伍嘛,也没正式成立,这些弟兄们,都是跟我去夺枪时才临时组织起来的。老王,你们怎么被土匪给抓了?”
“咳,别提了,”王老大说着,有些扫兴,“我们本来是想到长沙找万教授,却不想遇到申金钢的土匪了,我们爷儿俩身上并没油水,申金钢已经决定放了我们,却没想到从我身上找着了半张报纸,一下如获至宝,说我们是乱党,就想送给岳阳的军阀领赏,稀里糊涂,给押到这个小村里来了。”
“主要还是你太大意了,”何原说:“这些军阀土匪,见了所谓乱党,态度总是一致的,你身上怎么能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