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原点点头。他让石锁押着贼进了房间，然后问小李：“怎么回事？”
“这个贼我认识，”小李说：“他也是于先生的手下，有一回，于先生布置行动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我听别人叫他‘黑蜘蛛’，可能是绰号。虽然我没有和他说过话，但他一副贼溜溜的样子，我有印象。”
“他可能也认出你来了。”胡栓说。
何原略一思考，说道：“这样，咱们进去审问，由我主审，咱们见机行事。”
进入屋内，点起灯来，那贼眼睛向几个人一转，目光滑过小李的时候，头低下了。
何原从贼的嘴里掏出手帕，问道：“说吧，跟着我们做什么？”
“谁跟着你们了。”
何原笑了笑，“那好吧，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也没必要客气。”他抬头对石锁说：“打死算了。”
石锁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就要打，贼赶紧往后缩，“别打，别打。”他眼光闪烁，看了一眼小李。何原说：“黑蜘蛛，你是愿意合作呢？还是想死呢？”
黑蜘蛛又看了一眼小李，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石锁又将拳头举了起来，黑蜘蛛赶紧说道：“我说，我说，于公在北京派我出来，还是为了那件玉玺。”
“玉玺？”胡栓说道：“那东西现在不在我们手里。”
“我知道，”黑蜘蛛说：“你们把它给了直系的夏将军，但于公总也不死心，一心想要得到它。这回冯国璋大总统下野以后，夏将军一直和冯大总统在一起，我们听说，冯大总统要回直隶河间府老家，于公分析，这枚玺，很可能被冯大总统和夏将军，带到河间府去。”
“于是你们便想去河间府抢夺？”胡栓有些嘲讽地说。
“嘿嘿，”黑蜘蛛竟然笑了笑，坦承下来，“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于公想得到玉玺，有什么奇怪？”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表白似地说道：“不过，我只是个小角色，于公带领的人马，有好多高人。”
“那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黑蜘蛛说：“这个，从你们到保定的时候”
“从保定，你就一直跟踪我们？”胡栓有些吃惊。
“也不是，”黑蜘蛛说：“我遇到你们，是在保定火车站，发现你们要乘车南下，于公是个志向很大的人，他不但要取得玉玺，而且还要严密监视冯大总统、夏将军等人的动静，而且，你们这位”他看了小李一眼，“嘿嘿，这位李先生，以前跟于公干过，现在他既然和你们一道，跟了夏将军”
胡栓等人心里都是一动，胡栓心道：“果然他以为我们现在是夏将军的人。”
黑蜘蛛继续说道：“直隶是曹锟的地盘，于公也不好乱动，但夏将军派你们南下，总得弄个明白，因此，我就跟着下来了。”
何原咳嗽一声，向胡栓等人使个眼色，对黑蜘蛛说道：“我告诉你，别看冯大总统下野了，但我们也并不是可以任人欺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们想给冯大总统和夏将军找麻烦，只能是自取灭亡，想得到玉玺，更是白日做梦。”
黑蜘蛛低下了头。
小李也顺着何原的口风说道：“黑蜘蛛，我看，你还是放聪明点，跟我一样，弃暗投明吧，夏将军一向是广招人才，礼贤下士，那个姓于的，是靠不住的。”
石锁冲小李瞪起了眼，小李冲他眨眨眼。
黑蜘蛛吞吞吐吐地说：“是，是，不过，我我的身家性命”
“好了，”何原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说道：“愿意不愿意弃暗投明，是你自己的事，我们这次不难为你，但是，你可以转告姓于的，再这样象小偷一样的跟踪我们，我们就不客气了。”
第十二章（3） 误打误撞（）
“是，是。”
小李用鼻子哼了一声，对黑蜘蛛说：“你别自作聪明，夏将军对你们的伎俩，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答理姓于的罢了，其实，在你们”他说到这里，装作说走了嘴的样子，停住口，不再往下说了。
何原对小李的机灵感到很满意，他冲小李点点头，然后对黑蜘蛛说：“行了，黑蜘蛛，以后再让我们看到你，一定不饶。滚吧。”
黑蜘蛛蔫头耷脑，一边说着：“是，是。”一边走了出去。石锁等他走后，哈哈一笑说：“看你们表演得真象，一开始，我还没弄明白。”
胡栓说：“不管怎么样，狗改不了吃屎，姓于的也好，黑蜘蛛也好，以后还会找咱们麻烦。不过，话又说回来，让他们以为咱们是夏将军的人，还是有好处的。能把他们的注意力，给引向别处去。”
“既便如此，咱们也不能大意，虽然他们误认为咱们是夏将军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姓于的不对咱们下毒手，他们之间争斗起来，也是你死我活的。以后，必须小心谨慎。”何原老成持重，提醒着几个年轻人。
石锁说：“老何，我发现你这人就象诸葛亮，计策一套一套的。”
他这一说，胡栓和小李都赞同，纷纷对何原的细心和智谋表示钦佩，何原笑着摇头，说道：“行了行了，别恭维我了，咱们商量一下今后的行动吧。”
大家又商议一阵，决定不在这里住了，再往前赶一段路，并且改穿便装，尽量隐藏行迹，即刻出发。于是大家重新装扮了一番，都装作是一副小商旅模样，走出客店，店小二见四人离去，有些诧异，但又没敢多问，点头哈腰，送出店外。
审了一通贼，又收拾了一番，耽误了不少时间，出店门时已经天色大黑，走出店门没几步远，就见顺着大路，来了四骑乘马，就着夜色看去，前面两人，穿着军装，后面两人，穿着便装，四人四骑，径往客店里走去。石锁对大家说：“你们看，这四个人，若是不骑马，跟咱们先前的打扮，是不是一模一样？”
“哈哈，”小李笑道：“说不定，客店是把咱们误认为是这四个人了。这回人家正主儿来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行了，快走吧，咱们误打误撞，闹了个白吃白喝，客店不找咱们算帐，算是便宜了。”何原笑道。
长沙城内，庄贤明家的小院里，大石榴树下，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主人庄贤明，另一个是矿业工会的钱之厚。天气沉闷，石榴树下虽不凉爽，却颇敞亮。两人商谈了一会商会和工会联合行动的事，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进来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人，正是万声涛教授，他一进门，便喜气洋洋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直隶的同仁，已经到了长沙，领头的叫何原”
“何原？”庄贤明高兴地说：“我认识他，他原来是教书的，因为崇拜屈原，将名字改成何原，这人大有学问，而且足智多谋。”
“没错，”万教授一撩长衫，坐在石榴树下的石登上，习惯性地点着一支纸烟，“我和他也算老同事了，眼下咱们这里**工潮，风起云涌，大家热情都很高，但最缺少的，就是象他这样的智囊。本来，我想带他们到这里来，但是老何不同意，他说，没有要紧事，不要总往老庄家里跑，这个秘密据点，不能引起坏人的注意。”
“有道理，”钱之厚点点头，“这个何老师，果然心细如发，咱们以后也得少往这里跑，城里人多眼杂，陆大牙的人遍地都是，确实得多加小心。”
万教授说：“我和老何约好了，今天傍晚，咱们在城外的砖瓦厂相会。”
“好，咱们都去。”钱之厚和庄贤明同时说道。
晚上，上灯时分，万教授、钱之厚、庄贤明等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废弃砖瓦厂。这个砖瓦厂，位置非常偏僻，因为久未生产，到处长满了荒草，时值秋季，正是野草茂盛时节，原来的小路，被草一掩，根本就看不到，远远望去，只是一片乱树荒草，连原来的窑洞，几乎都淹没不见了。
何原在长沙呆过多年，地形熟悉，因此一回长沙，便选定了这个砖瓦厂作为秘密集会的场所，以免引起城内敌人的注意。等到万教授等人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除了何原、胡栓、小李和石锁，还有好几个工人打扮的人，有粗壮的搬运工阿丙，细高个翻砂工大江，店员小福子，大家正七手八脚，帮着何原等人收拾房子，搭建草铺，给新来的人安排住处。
看着这火热的场面，胡栓心里热乎乎的，他对石锁说：“咱们离开这里，刚刚几个月，没想到局势就发展得这么让人热血沸腾。”
小李也很激动，跟大家一齐干活，就象是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和同学们一起激扬文字的岁月，他对胡栓说：“我感觉，咱们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了，虽然没有找到孙中山的革命党，但咱们现在干的事，就是革命党干的事。”
“说得好，”万教授一步跨进房里来，他哈哈笑着，对何原等人说：“驱逐军阀，改善民生，正是孙先生所倡导的。咱们只要群策群力，一定能够成功。”
何原等人与庄贤明、钱之厚见了面，异常亲热，大家互相介绍，一齐干活，破旧的砖瓦厂小屋里，一片热火朝天。很快，两间旧土坯房收拾干净了，铺了新鲜的干草，大家团团坐下，万教授说：“因为时间紧迫，老何他们刚来，就得赶紧加入咱们的斗争，不能让你们好好休息了。”
“我们不是来休息的，是来参加你们的斗争，”何原坐在大家中间，从包里掏出一只铜头黑杆烟袋锅，点着一锅旱烟，边抽边说：“赶紧给我们分配任务吧。”他这只黑杆烟袋，烟锅和烟杆，都磨得明光锃亮，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
万教授也点着一支烟，坐在一个老树桩木墩上，将目前长沙一带，民众运动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番，总结说：“眼下，张敬尧在湖南倒行逆施，民怨沸腾，咱们发动各届民众，开展驱张运动，虽然处处看着热闹，但实际效果还不大，尤其是最近一个时期，张敬尧和他手下的特务头子陆大牙，加紧了特务活动，咱们的行动，也处处加了小心，对了，让矿业工会的老钱，给你们介绍一下奸细李良的情况吧。”
“奸细？”何原等人吃了一惊。
“没错，”钱之厚往前挪了挪，接过话头，将砂石矿厂那个“工会委员”李良的事，说了一遍，有些忧虑地说：“现在，咱们处处小心，生怕让他们找到漏洞，这些特务们无孔不入，我们就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何原点点头，“对于民众运动，敌人必定会拼命镇压，一旦让他们抓到咱们的线索，那就会造成巨大损失，好在你们及时发现了李良的踪迹，总比蒙在鼓里，要强得多。”
搬运工阿丙晃晃拳头说：“那个李良，要是敢捣乱，我掐死他。”
“对。”石锁在旁边附和说。阿丙体格粗壮，说话痛快，很对石锁的心思，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钱之厚批评他们俩说：“要是这么简单，那就省事了，你们太年轻，光冲动是不行的。”他扭头对何原说：“万教授我们几个，本来商量了一个计划，叫做‘移花接木’，大致是制定一个假计划，将咱们各届联合行动的时间、地点、参加人，都弄一套假的，故意让李良得到，骗过他们，掩护咱们的真正计划。”
何原点点头，“这个计划不错，不过我不同意。”
“啊？”
何原继续说：“咱们的计划，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骗他们，我同意，但是这种骗法，只能骗很短的一个时期，解决不了太多的问题。他们很快就能弄清楚，自己受骗了。”
“嗯，”万教授在旁边喷着着烟雾点点头，“我们也察觉这个计划不完善，因此迟迟没有实施，你来了，就帮我们多拿拿主意吧。”
何原笑道：“我可没这么大本事，刚到这里，就拿出锦囊妙计来，这样吧，咱们共同分析一下，按你们所说，现在那个奸细李良，正睁大眼睛盯着咱们，我估计，盯着咱们的，远远不止一个李良，可能还有好多人，咱们不知道，不摸底。”
“对对，你说得对极了。”旁边的大江、小福子等人纷纷说道。
“那么，”何原拿着烟袋，比划着说：“咱们行动起来，就难免缚手缚脚，处处得小心翼翼，即便如此，也难保不出事，要我说，咱们制定的这个‘移花接木’计划，把它稍改一下，咱们不制定假计划了，也不用故意暴露给他们，那样斧凿痕迹太明显了，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那怎么办？”钱之厚睁大眼睛。
“咱们制造点假象，把他们的目光，给引到别处去，将局势搞乱，让他们真假难辨，陷入自我混乱，从而放松对咱们真正行动的监视能力，咱们呢，也进一步摸清他们的底细，从而在行动中心明眼亮，有的放矢。”
“妙，妙，”万教授首先鼓起掌来，“这才叫真正的移花接木。”
小房子里，更加热闹，大家七嘴八舌，热情地讨论起来，小屋的房盖，都要被挑起来了。
第十二章（4） 误打误撞（）
4
矿业工会的办公地点，设在城外灰岩矿办公区的一间小屋里，平时并没人在这里长期办公，只在召集大家开会的时候，才利用一下。但这里从不锁门，工人们自从有了工会以后，有事没事，也爱来到这里转转，因此虽然很多时候没人办公，却总是人流不断。
这天，李良来了。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工装，身上落了好多尘土，完全象一个工人的样子。工会办公室的门口，有几个歇班的工人，聚在这里闲谈，李良亲热地和大家打着招呼，径直走进屋内。
屋内空无一人，一张木桌上，放着一个盛旱烟的笸箩，笸箩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李良拿过来一看，字条上写着一句话：我去找郎中看病，有事请留言。钱之厚。
钱之厚病了？李良心里有些纳闷。他放下安条，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小牛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小牛是矿上的工人，也兼着工会干事，小伙子长得圆头圆脑，粗壮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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