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快回去看看。”苏世龙匆匆转身离去。
大家齐心协力,树林里的明火渐渐给灭了,只有阵阵黑烟,还在从各处腾腾升起,一片焦糊味,弥漫在空中。大家的身上脸上,满是黑灰,一个个都跟包公一样。
这时已是月上中天,全村的男女老少,累得七扭八歪,总算战胜了火,没有造成火烧连营,大家一边咒骂着土匪,一边坐在树林外面休息,苏世昌等人忙着检点人数,查看伤情,吴老农问:“世昌,怎么样?”
“还好,有几个伤得挺重,不过都能保命。”
“幸亏咱们这里地势低,没风,要不刮起山风,那火就控制不住了。”几个老农纷纷议论着。
苏世龙回到小村里,发现谷子龙等人都在,并没出别的意外情况。这时全村的人,谁也没有睡觉,这场和土匪的战斗,牵动着全村每个人的心,小村里人虽少,但能动的人,也都参加了战斗,只有谷子龙一班人,一直呆在庄园里稳坐钓鱼台。
“嘿嘿,咱们一定是旗开得胜吧?”谷子龙迎上来,笑嘻嘻地问苏世龙。
“嗯。”苏世龙没说什么,只要这些人没捣乱,他也就放心了。不一会,苏世昌指挥着众人,将在战斗里受伤的伤员,都运进了小村苏世龙的庄园里,因为这里房屋众多,地方宽敞,便于集中医治,大家忙着收拾房间,打水清洗,寻找药草,大院里一片吵闹混乱。
石锁又成了最忙的人,他指挥着小吴、小郭等人,给伤员们清检查伤口,煎药治伤,正忙得不开交,忽然见苏小童跑来跑去,嘴里还嘟囔着:“真是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石锁直起腰来问道。
“谭叔叔不见了。”
就是刚才打仗的时候,大家还见过谭恒,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了?石锁倒没在意,“咳,也许他找别人聊天去了。”说完了,自己也摇摇头,这个晚上,大家为了对付土匪,都紧张得要命,谁还顾得聊天?
一会,苏小童又跑过来,对石锁说:“我爸爸请你到大厅里去一趟。”
石锁放下手里的活,交给小吴等人,跟着苏小童来到大厅里,还没进门,便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吵嚷声。象是谁在吵架,这个晚上,因为闹土匪,大家都精疲力竭,谁还有心思回到家里还吵架呢?他走上台阶,见厅里烛光闪动,一群人影正在屋里激动地吵嚷着。
“不要血口喷人,人有脸,树有皮,大家堂堂皇皇地在外面混日子,谁也不是三岁孩子,栽赃陷害别人,养活孩子没屁股。”说话的,却是那个假装戏班的谷子龙。
石锁推门进去,只见屋里一堆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谷子龙和十余个手下,都站在一旁,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苏世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扶着一根拐杖,沉默不语,见石锁进来,轻轻舒了口气,让石锁坐在自己的旁边。
谷子龙等人对面,却是老白等几个苏世龙的手下,这几个人刚才也参加了战斗,脸上身上,还满是灰迹和烟尘。老白一脸疑惑地盯着谷子龙,“谷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理不在声高,刚才大家都去村外打土匪,院里就你们几位客人,出了事情,自然得问你们几个。”
苏世龙扭头轻声对石锁说:“刚才,大家都去打土匪,在东南角厢房里关押着的黑蜘蛛他们,却突然失踪了。”
“跑就跑吧。”石锁倒是不在意。
苏世龙摇摇头,“关押黑蜘蛛的房间,门被打开了,而且门口有血迹,不象是他们自己逃跑的。他们跑了,倒无所谓,只是院里若有奸细,咱们必须得搞清楚,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石锁也点点头。苏世龙继续说:“而且,一转眼的功夫,谭恒也不见了,他是个军人,据我所知,这人性子倒也直爽义气,绝不会不辞而别。”说到这里,他凑近石锁耳边,轻声说:“你们在外面打仗的时候,院里只有谷子龙这班人,所以老白他们怀疑是他们搞鬼。”
“哦。”石锁又点点头,谷子龙等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做出背后捣鬼的事,也不算稀奇,只是他们要暗算黑蜘蛛,却是毫无道理。黑蜘蛛是长沙方面派来的特务,与谷子龙等人风马牛不相及啊。
“要不是兄弟们大都有伤,我们就跟着一起去村外打仗了,”谷子龙摆着双手,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我本想,外面打着仗,我帮着守卫院子,也算是尽了把力,谁知道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老孙走进了屋子,绕过正在大吵的谷子龙等人,走到苏世龙跟前,伏在他耳边小声说:“找到谭恒了,在庄园边上的角落里,奇怪的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打昏了。”(。)
第六十六章(5) 烈火熊熊()
“哦?”苏世龙站了起来,对着石锁一摆头,“老弟,咱们看看去。”
石锁也站起来,跟苏世龙一起,随着老孙走出大厅,谷子龙还在尽力分辩,他见苏世龙往外走,说道:“苏会长,您评评理”苏世龙冲他摆摆手,“你先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老孙在前面领路,石锁和苏世龙走出大厅,来到一间柴房前。这个柴房便是当时苏小童躲避凌海波追捕而藏身的所在,位置偏僻,靠近院墙。老孙推开柴房的门,小声对苏世龙的石锁说:“他在里面,我怕院里人多眼杂,没往外搬。”
“好。”石锁答应一声,率先走进柴房里,里面漆黑一团,老孙点起一根蜡烛,扶着苏世龙走进里边,只见潭恒靠着柴垛,昏迷不醒,嘴角上淌下血来。石锁搬过谭恒的脑袋,观察了一下,见不象是中毒,估计是被打晕了,便轻轻拍打他的脸颊,按揉太阳穴,一会,谭恒醒了过来。
“你怎么了?老谭。”苏世龙凑到跟前。
谭恒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挣扎着坐起来,摇了摇脑袋,擦了把嘴角上的血,对苏世龙说:“苏兄,有奸细。”
“谁是奸细?怎么回事?”
“刚才外面打仗的时候,我出去转了一圈,见帮不上忙,便拄着拐杖回来了。走到东南角厢房的门口时,忽然发现那屋里的门敞开着,里边还传来说话声。我知道黑蜘蛛关在那里,而且平时设着岗,怎么今天忽然把门打开了呢?那时候,外面的仗打得很激烈,我自己腿脚不便,也不敢贸然闯进去,便躲在墙角偷看。”
黑蜘蛛和老才被关起来以后,苏世龙并没把他们当犯人看待,只是限制他俩的自由,岗哨很可能出去参加战斗了,但门一定是锁着的,而且房子很牢靠,如果没人从外面开锁,门是不会开的。
谭恒继续说:“我听到里面一个声音说:‘闹了半天,你却是在骗我,咱们要做生意,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听见这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这个说话的人,正是范业。”
“啊?”苏世龙和石锁也都大吃一惊,范业原本是苏世龙的心腹,一直受到苏世龙的信任,还派他带队,北上寻宝,怎么会突然成了“奸细”?苏世龙问道:“谭老弟,你有没有听错?”
“那怎么会,老范的声音,我还听不出来吗?”谭恒喘了口气,“我当时也很纳闷,老范在这里搞什么呢?咱们的人,都在村外参加战斗,他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来,跟黑蜘蛛谈的什么‘生意’呢?”
老孙骂道:“这个杂种,原来吃里扒外。”
苏世龙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谭恒说的话,不象是假话,但范业跟了他多年,却突然成了“奸细”,这让他一时心里解不开疙瘩,铁青着脸,示意谭恒继续讲下去。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当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咱们是君子协定,我们手头又没有拿着那么多硬通货,却又到哪里去变通?’听到这里,我心里的惊诧,越来越大,这个声音,却也并不是黑蜘蛛或那个老才,而是挺象谷子龙,不过那时外面着了火,大伙一片呼喊,声音正乱,我也听不太真切,当时心里非常诧异,这间厢房,只关押了他们两人,却怎么谷子龙又跑进去了?我搞不明白,只是在心里纳闷,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呢?”
石锁问苏世龙:“今晚有人看守黑蜘蛛吗?”
老孙插嘴说:“原本是有岗哨的,不过那时候村里村外,乱成一片,大家都跑去支援战斗了,岗哨跑开参战,也未可知。”
谭恒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岗哨一定是看形势危急,跑出去参战或是救火了,当时里里外外,一片混乱,情势异常危机,谁还顾得看守这个黑蜘蛛?我接着说吧,厢房里传出的话,我也听不懂到底他们是要做什么,正侧着耳朵仔细听,后边却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向这边跑来,我赶紧向旁边躲,可是越着急,越跑不快,这条伤腿反而跌了一跤,摔倒在地上,屋里的人问了一句:‘谁?’接着便跑出两三个人来,我一看,原来是谷子龙的两个手下,这几个人一看是我,恶狠狠地上来便拳打脚踢,那时候院里空荡荡的,凡是能动的人,都去了村外打仗,我被他们打了一通,便昏了过去。”
“果然是谷子龙,这个王八蛋。”老孙攥起了拳头。
“谷子龙和范业勾结?”石锁有些疑惑,“那么黑蜘蛛呢?”
没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石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苏兄,赶紧派人看看平大民和小耗子。”
平大民和小耗子因为伤重,安置在后院里养伤,老孙跑到厢房外,找了一个知近的家丁,去察看两人的情况,一会,家丁回答报告说:“他们俩都在,平安无事。”
老孙说:“苏会长,石老弟,赶紧下命令将范业抓起来吧,他还有好几个亲信,防止他们造反闹事。还有谷子龙,也一锅端了它。这几个狗娘养的。”
苏世龙看着石锁,石锁却摇了摇头,“慢来慢来,苏兄,你先把谭兄悄悄安置好,别惊动范业,咱们去和世昌老兄商量商量。”
“好吧。”苏世龙对石锁非常信任,当即答应下来。再说原来仙人会的大部分人马已经星散,新的乡团尚未正式组建,遇到棘手的事情,确实需要和苏世昌等人进行商议。
此时已过午夜,大家打了一仗,本已筋疲力尽,尤其是苏世龙,年纪大了,只觉得头嗡嗡直响,让家人扶着,和石锁一起,离了柴房,来了儿子苏小童的房间里。他捂着脑袋对石锁说:“老弟,你们拿主意吧,我头痛得要命,要挺不住了。”
一会,苏世昌和吴老农等几个人走了进来,苏世龙靠在床铺上,将刚才谭恒的事说了一遍,“世昌,老吴,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要是按照惯例,内部出了奸细,自然是抓起来,没什么可商量的,但眼下情势复杂,又有军方势力参与,因此大家都知道小心为上,苏世昌等人商量了一阵,也拿不定主意,便征求石锁的意见。
石锁哈哈一笑,“我是个粗人,想不出什么意见,不过,我临来的时候,有高人给我带了个锦囊妙计,所以,计策嘛,是现成的,叫做‘若即若离’。”
大家见石锁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没听明白他说的“若即若离”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六章(6) 烈火熊熊()
石锁说:“是这么回事,‘若即’,是说对待长沙来的人,就是黑蜘蛛和老才他们,要摆出假象,迷惑他们,这些人阴险狠毒,绝没有好下水,因此要和他们斗,斗的方法呢,是假装对他们有意思,让他们上当。这是锦囊妙计的上半截。下半截呢,叫做‘若离’,就是对湘军的人,就是老谭,要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去。这些军队,都是湖南地方军阀,算是子弟兵,但他们能不能站在老百姓一边,可就难说了,这得看全国和湖南的大局势,还得看掌权人是怎么想的。因此,现在绝不能投靠他们,如果能成朋友,那最好,如果成不了,咱们互不干涉,大家相安无事,也就是了。”
这番话分析得入情入理,大家频频点头,苏世昌说:“石锁,你说得太好了,高。”
“别别,这可不是我说的,我说了,这是锦囊妙计,是别人教给我的。”
苏小童站在旁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石大哥,这个若即若离的计策,我听懂了,可你也没说对待范业这些人,应该怎么办啊?”
“咳,好办,范业也好,谷子龙也好,弄明白他到底是想投靠哪一边,也就是了。如果他们勾结黑蜘蛛,咱们就给他来个‘若即’,如果他投靠湘军他把老谭打了,当然不会投湘军。这个‘若离’,看来只能对谭恒一个人使了。”
“对嘛,”吴老农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那个谷子龙,咱们现在还不摸底,这回一定得把它的骨头给摸一摸,看看几斤几两,然后再做打算。石老弟这个‘若即若离’之策,非常精妙,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必是一等一的明白人,咱们就按这个办法去做,世昌,你说呢?”
“我同意,谋定而后动,是古来的传统。不过,对范业,我总琢磨不透,他是大哥手下的老人了,苏家一直对他不薄,为什么要谋反呢?”
苏世龙一副黯然的神色,唏嘘地说:“唉,是啊,我拿他当个可靠的人,没有想到,他竟要背叛我。真是人心不古,世事难测啊。不过,他不仁,我可不想对他不义,只要他不杀我害我,我还是愿意放他一马。不过石锁说得对,先摸清底细再说吧,唉,我真是瞎了眼。”
“事不宜迟,”苏世昌说:“范业等人既然已经行动,那就得快刀斩乱麻,今天晚上,咱们少睡点觉,来个趁热打铁,把这事给处理好。现在谷子龙他们正和老白等人吵吵,我看,咱们就势来个三堂会审,给他们演上一出戏。”
“好,怎么演?”小吴等年轻人都来了兴趣,虽然打了半夜的仗,但听说要演“三堂会审”的戏,使“若即若离”之计,都饶有兴趣,精神抖擞,跃跃欲试。当下,几个人又仔细把“若即若离”之策的具体操作办法,商量了一阵,然后便分头按计行动。
苏世龙在儿子的搀扶下,和苏世昌、吴老农等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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