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又一阵喧闹,情况又变,那些正在追击狗群的道士,又返身往回跑,段老三和石锁瞪大了眼睛,越发奇怪,难道是米公子的援兵到了吗?
“巡逻队。是巡逻队过来了。”石锁指着前面说道。
果然,远远地,一队扛着枪的士兵,出现在视野里。有几个士兵看见了杂乱的道士,把枪从肩上摘下来。道士们不顾得再追米公子和狗群,一窝蜂地向远处跑去。段老三说:“咱们也别看热闹了,小心惹祸上身,快去张公馆。”
因为耽误了时间。赶到张公馆里的时候,大灶上的早饭。已经吃完了。一帮杂役们,正集合在后院里,听着胡大胖给训话。
胡大胖站在灶房的台阶上,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军官。胡大胖背着手,正讲得嘴里冒白沫,“眼下局面糜烂。乱党作祟,咱们府里,这两天有人闹事,昨天还把还闹得乱七八糟,老爷也非常生气。咱们虽然不负责守卫,但府里的安全,也不能脱离干系,这几天,干活的时候要小心点,若有可疑迹象,必须随时报告”
几十个下人杂役,听着胡大胖讲话。石锁打量着胡大胖身后站的那两个军官,忽然觉得其中一个有些面熟,仔细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这人原来是岳阳陈歪脖团部里的帮写陈大德。
石锁往段老三身后躲了躲,虽然那天抓陈大德的时候是夜里,但他仍然怕陈大德认出自己。偷眼看去,陈大德挑着眼皮望天,一副洋洋不睬的样子,并没认真注视眼前这一堆做工的杂役们。
胡大胖讲了一会,向后退了一步,“下面请队伍上的陈长官给大家训话。”
陈大德走上来,拿出一张纸,向众人展示了一下,那纸上画着一个头像,依稀便是老柳的模样,陈大德说:“大家看好了,如果遇到这个人,马上报告,这人是逃走的犯人,有了线索,马上报告。”简单说了几句,便告结束。胡大胖补充道:“看见陈长官画的这人,一定要报告,另外,看见其它可疑迹象,也要立刻报告,不得有误。”
“训话”结束了,大家开始干活,石锁悄悄向段老三说了陈大德的事,段老三也很吃惊,“原来是这个家伙,看起来,他是和陈歪脖一起到武汉来的,怪不得在岳阳找不到他。”
石锁说:“我感觉,看到了陈大德,就离找到老何不远了。”
“为什么?”
“理由我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这么觉着的。”
段老三想了想,“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一会赶紧通知大凤,到张公馆前门,暗中监视,盯着陈大德的去向。”
“好。”
胡大胖倒背着手,遛达过来,段老三正拿着铁锹翻菜地,见到胡大胖,放下铁锹凑上去,脸上露出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胡爷,我向您报告,早晨临上工的时候,我发现了可疑事情。”
“什么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嘿嘿,我心里一害怕,就给忘了。是这么回事,有一个胖少爷,牵着一大堆的狗,有黑狗,有白狗,有黄狗那些狗看着就厉害,汪汪乱叫,可精神了”
“你老罗嗦狗做什么,快说正事。”
“是,是,我这人胆小,正要躲开这些大狗,忽然冒出来一群老道来,老爷,你也知道,老道嘛,都是快成神仙的人,脾气也都很好,可我早晨遇到的这些个道爷,却是个个火暴脾气,他们手里拿着刀,拿着棒子,一个个瞪着眼睛,跟凶神似的,也不知道谁惹着他们了,我吓得撒腿就跑,不过,这些个道爷,嘿嘿,却不是冲我来的,他们拿着刀子棍子,直奔那个胖少爷冲过去了。”
他正说着,大管家商成走了过来,见段老三说得热闹,便站在后面听着,听到这里,问胡大胖,“老胡,谁家的公子,喜欢遛狗?”
胡大胖想了想,“城里这些公子哥,多半喜欢养狗,象张家的老三,米家的老大,好象都养着不少,有的时候,他们还凑在一起招猫斗狗。”(。)
第四十二章(6) 张家公馆()
“对对对,”段老三拍了一下脑门,“我好象听见他们跟那个胖少爷叫‘米公子’,今天早晨,胖公子可吃了亏了,他还有狗,都让道爷们追得好败兴,那些老道可真厉害。,。胡爷,大管家,我反正就看见了这些,也不知道用没有用,您既然让有事就报告,我也就报告了。”
“很好,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报告。”商成还拍拍段老三的肩膀,以示鼓励。
大凤正在客栈里闲得无聊,石锁急匆匆地跑过来,向她说了陈大德的事,大凤二话不说,便按照段老三的命令,立即起身去张公馆前门,阿秋非要跟她一起去,两个女孩出了客栈,阿秋提了一个包袱,装了针头线脑,碎布顶针等物,说:“咱们俩装作是缝穷的,要不,没个正经营生,转来转去的,容易让人怀疑。”
“对对,你想得真妙。”
“缝穷”的妇女,都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在街头摆摊向行人做缝补生意,赚几个微薄的小钱,眼下天气尚寒,街上缝穷的人更少。大凤和阿秋用旧头巾蒙了脸,在离张公馆百十步的地方,坐下来,装作等待生意,盯着门口的动向。
天气寒冷,两人坐了一阵,并无生意上门。阿秋闲着无事,给大凤缝了一个绣花荷包,针角细密,形状美丽,大凤赞叹说:“阿秋,你真巧,这荷包真好看。”
“这算什么,我妈妈是裁缝,从小教我缝衣服,可惜,那年被商怀庆招去府里做衣服,这个老牲畜心怀不轨。想要侵犯我妈妈,我妈妈用剪刀刺伤了他,自己也被府里的守卫活活打死了。”说到这里,阿秋眼圈又红了。
见勾起了阿秋的伤心事,大凤赶紧转过话头安慰她,“别怕。你以后跟我们在一起,咱们人多着呢,早晚能报了你的仇。”
“嗯。”
“嗒,嗒嗒,”一阵轻响,从远处传来,从街口走过来一个瞎子,用一根竹竿敲打着地面,慢慢向这边走来。竹竿敲地。发出轻轻的嗒嗒声。那瞎子背着个包袱,走得虽慢,却颇为稳健。阿秋看了一会,说道:“这瞎子能看见东西。”
“是吗?”大凤看了一会,“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既然能看见,为什么还用竹竿探路?”
“真正的瞎子,走路是走不直的。而是随着地势高低,曲里拐弯。就象我们裁缝。走针直不直,是衡量手艺的标准,你看,他用竹竿敲打地面,只是为了证明他看不见,而步态。走路的轨迹,和咱们平常人,并没什么两样,只是稍慢些而已。”
瞎子慢慢走过来,让两个女孩子更加惊奇的事情出现了。瞎子的身后,悄悄跟着两个人,那两人蹑手蹑脚,从背后向瞎子迫近。
“糟糕,他们俩要暗算瞎子。”大凤说。
“我看,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阿秋小声说:“你看,那瞎子的衣服。”
“衣服怎么了?”大凤什么也没看出来。瞎子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棉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的袖口,比咱们普通人穿的棉衣,要宽至少一寸半,现在是大冬天,袖口越大,越往里灌风,也就越冷,所以,这个袖口是特制的,为的是方便藏东西。你看,他的手缩进去了,一定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阿秋,你这个裁缝好厉害。”
瞎子依旧走得不紧不慢,似乎对身后的危险毫不知觉,大凤忽然想起满伯华说的那个瞎子,还有补锅匠看见的瞎子,眼前这一个,是不是就是他们描述的那个呢?
“看,动手了。”阿秋小声说。
瞎子身后的两人,这时已经追到不到两步的距离,同时向瞎子扑去,却见瞎子向旁边一闪,灵活地跨了一个大步,右臂向后一甩,宽大的衣袖迎风一摆,耍了一个“袖里乾坤”,两个袭击者没有碰到瞎子的身子,却“哎哟哎哟”两声,同时摔倒在地。
瞎子回头“看”了一眼,嘿嘿一笑。
阿秋悄声说:“大凤,你看,他看得见吧?”
“嗯,他不瞎。”
虽然两个女孩子都看出瞎子是装的,但是他怎么击倒的两个敌人,却都没有看清楚,瞎子右手缩在袖筒里,到底是甩出的袖箭,还是放的暗镖,因为离着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却是看不见。只见瞎子冷笑两声以后,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对身后的伤者不屑一顾。一路走去,手里的竹竿依旧发出“嗒,嗒,”的轻响,一直走过大凤和阿秋的眼前,向远处走去。
这时,那两个被击倒的人,也哼哼叽叽地爬了起来,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大腿,开始互相埋怨,一个说:“你看,我说多来几个人,你非得要逞能,怎么样,给人家打伤了,滋味挺不错吧?”另一个说:“象你这么笨的人,多来十个,又有什么用,慢得象个蜗牛。”“废话,你动作快,怎么也趴在地下了,下一回到烽火台,要是人少,反正我是不去了。哎哟,******疼死了。”两个人不住吵着嘴,歪歪扭扭地转身离去。
两个女孩子逗得忍不住暗笑。然而等了半天,张公馆里人来人往,只是不见陈大德的影子。直到午后,才看见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军官,从公馆大门里走出来,商成陪在旁边,其中一个军官,看模样正是陈大德。
“后会有期。”商成冲着几个军官拱手道别。军官们也纷纷“后会有期”、“改日再见”,乱哄哄地骑了马,顺着大街而去。大凤和阿秋悄悄收了摊子,跟在这些军官的后面。
那伙军官径直出了城,向南而去,出城后道路宽阔,马匹奔跑起来,速度很快,大凤和阿秋在后紧紧追赶,一开始,大凤还担心阿秋跟不上,但不久就发现阿秋纤弱的身子跑起路来很是轻快,紧跟在自己身旁,脸不红,气不喘,赞叹道:“怪不得石锁称赞你好身手,夜里一个人攻进张公馆,打得两个护院的壮汉连滚带爬。”
“什么啊,石哥和段哥才是好身手呢,要不是他们,我就出不来了。想想那天晚上,也真危险,不过,我爸爸陷在里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前面几匹马,趟起一片烟尘,跟踪起来颇为容易,追了好大一阵,人毕竟跑不过马,两个姑娘都气喘吁吁,额头见汗。前面,马匹拐了个弯,岔向旁边一条道路。
“原来他们是去那里。”大凤叫道:“樱花树林。”
几个骑马的军官,沿着岔道,奔向一处面积广阔的树林,树林里远远望去,点点粉色花朵,在初春灰茫茫的大地上,显得很是美丽可人,这片树林,正是那片樱花林。
“呀,真好看。”阿秋指着远处的樱花,“也没到花期呢,开得这么早。”
大凤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树林里有哨兵守卫。她这才恍然大悟,这片樱花林里,一定有一个军方的基地,要不那天自己进去看花,遇到士兵拦阻了呢。(。)
第四十三章(1) 樱花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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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林的深处,是一片别致的建筑,式样不同的房屋院落,零零散散地围绕着一个小小的湖泊,看似随意,实则是精心构筑,匠心独具,爬满青藤的回廊,各式大小花园,与一座座庭院错落地组合在一起,使每间屋前,推窗便可见桂树、樱花、修竹。出屋不足数步,便可进入树林花丛,花影重重,幽径处处,和城里那些拥挤的深宅大院比起来,这里的闲适优雅,显然要胜出许多。初入这片樱花林深处的人,每每惊叹:好一片美丽的别墅。
在湖边一座小房间里,何原已经被关了两天了。
从长沙被押到武汉,一开始,和北京来的裴义教授,还有一个姓柳的囚犯关在一起,何原和裴义早就认识,这回意外相逢,既非常亲热,又都有不少感触,两个人交流信息,互通情况,何原了解到,北京的形势也是一日三变,民众情绪非常热烈,因为教育发达,文化底蕴深厚,北京的各个大学成为民众运动的中心,在反抗军阀,争取民权的斗争中,教师、学生都已经联合起来,在每次活动中都充当了急先锋。
“军阀的割据统治,已经被全国民众所唾弃。”何原信心满满地说。
裴教授是在一次学生游行中被捕的,当时被捕的还有二十余人,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把他千里迢迢给押到武汉来。何原笑道:“谁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把我从长沙押到这里,又把你从北京押到这里,总不是会是为了让咱们俩相聚吧。”
两天前,他们俩又被转移到这个小湖边,这两个人都是胸有丘壑。满腹经纶的人,虽然作了囚犯,但看着这里别致优雅的景色,不由诗兴大发,竟相做起诗来。
何原吟道:
湖光欲染桂枝绿,
早樱近水已先发。
草色新开万树动。
樱花数点天地春。
裴义鼓掌大笑,说道:“我和你一首。”
竹叶照窗客舍青,
楼台夜雨故人行。
赏花惊得湖水皱,
拂面始知是春风。
何原品评一番,又填一首长相思:
湖色浅,似花颜,青黛细描一时远,长随奈何天。
相思敛,著新篇。凝眸嫩樱生几枝?楼头月未圆。
两人互相品评,赏景吟诗,完全忘了自己是关押起来的犯人。门外的看守不解,互相嘀咕道:“这两个人一定是十足的疯子。”
诗词正吟到兴头上,有人来提审何原了。
两个持枪的大兵,把何原押到一处宽敞的大厅里,一路走,何原犹自欣赏着四周的美景。赞叹道:“这里的园林别墅,一定是借鉴了苏州的风格。随意而协调,不求工整,追求自然。”
这间大厅造得也颇为别致,用细碎方砖在地下铺成云纹,每扇窗棂的木格图案,都不相同。连起来就形成一幅山水画。只是屋里空空荡荡,放了一张桌子,几把木凳,墙角还堆了一些带血的绳索皮鞭,将屋里原有的景致破坏得干干净净。
何原坐在凳子上。欣赏着窗棂的图案。一会,一阵脚步声响,进来几个军官,为首一人披件大衣,腆胸昂首,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留着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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