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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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军国- 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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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不是将门曹家的人,罗开先对李开的话也是在心中记住而已,他的关注点更是侧重眼前这人,“嗯,曹利用此人不必再提,倒是你既然对汴京官场如此熟悉,怎会找不到门路?我灵州偏远苦寒又常与胡人纠葛,弃安逸之地投偏远之乡,岂是明智之举?”

    “卫郎君你唉!”李开瞪了瞪眼,对着一身盔甲远比他高大的罗开先,却不敢有任何动作,最后只得长叹一声苦着脸说道:“卫郎君当是明白人,何苦为难俺这粗胚?去岁那曹利用立了大功,谁人不知?俺是识得人家,人家哪里会理会俺这种粗人?便是如卫郎君所说回返雄州,俺又能以何为生?如何赡养家中老娘与幼子?这双手提惯了刀子,如何放得下?难不成到终了还要落草为寇?便是做个山大王,又能如何?没的辱没了祖宗!”

    他这番牢骚之言才是真的心声,罗开先才算是有了初步的认同感。后世那些见过血的战友一旦退役不也是百般的不适应?他罗某人也是那其中一员,只不过他的经历着实特殊了点。

    “也罢”罗开先轻叹了一声,转而说道:“我灵州地处河西,左近多为各部胡人,旦有争端,便有生死之险,你等若入我军伍,必将面临此等境况,可惧死乎?”

    长得粗壮却胆小如鼠的人物并不鲜见,纵使这李开给人观感不错,丑话却需要问在头里,这却是应有之义。

    “人固有生死,有何可惧?若能活个爽利,远胜憋屈几十年!”李开的回答更是直接。

    罗开先奇道:“若是你歹命战死,至家中老娘幼子于何故?”

    李开洒然一笑,咧着嘴回道:“俺耳目聪慧,尝听人讲,灵州人远从万里而归,人马中老幼俱全你家能带无用之人远行万里而不弃,俺若入军之后命有不待,家中老娘幼子又有何忧?”

    着啊,这厮看着粗莽,倒是个有内秀的明白人!罗开先心中道了一声彩,继续道:“我灵州军伍现如今并无饷银发放,军兵所需,一律行由配给制,便是战品缴获,也需收缴之后再行分派,想要以此为敛财之途,却非优选!”

    李开脸上笑容更胜,“只看石头领众人各个红光满面,又有一身铁甲防身,便知衣食无忧,此庄院庶民也与别个不同,其行止竟不弱厢军士卒如此,便要钱财又有何用?”

    真没想到这纹身莽汉样的家伙竟有一颗玲珑心,居然想得如此透彻!一次次对话,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刮目相看!

    罗开先心中大为满意,振奋之下问出了最后一道问题,“我灵州军纪森严,远非禁军节律可比。每日都有作训,行走坐卧均有一定之规,稍有触犯,便有惩戒,你等能承受乎?”

    他欣赏眼前这壮汉不假,心下默许接收这批人也不假,但是这壮汉的花胳膊却有可能预示着不受拘束的脾性,他罗某人的军中可容不了不守规矩的存在。所以,如果这壮汉答得不对,结局是他会接收这批“花胳膊”,却不会把他们安置在正规军中。

    李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好多,垂头思量了一下,然后好似被蛇咬了一般猛然抬头,懔然道:“这是应有之意,郎君所说,俺也明白,兵器离手三日,便会觉得陌生,每日勤练才有精兵悍卒!至于军律,更是尺度,若是临战之时,有人罔顾军律退缩不前,才会害了袍泽性命!”

    “甚好!”罗开先拍了拍手,喝了声彩,随即说道:“如此,某家便接纳你等投奔。但前夜你等为敌对,这挖沟之罚却不能免,需得完成之后,执行此议!”

    “正该如此!”李开恭声应诺。

    注:1撞天颜,指面见皇帝。是这个时代比较隐晦的说法,同时也代表尊敬。罗开先如此说话,自是为了照顾身旁宋人的理解能力。

    2曹利用,生年不详,死于公元1029年,字用之,赵州宁晋人,北宋真宗时期选拔上来的大臣,因宋朝的特殊政局,也算是出将入相。其父曹谏,乃明经科进士,曾因文事官至右补阙,后又因通武事官至崇仪使。曹利用本人并非科举入朝,而是走荫补途径在皇宫行走,后因檀渊事件入了真宗赵恒的眼,得以重用,在1014年竟官至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尚书右仆射。不过他的结局不怎么样,因妻不贤子不孝而得罪了章献皇太后刘娥,屡受贬谪,性情刚烈自尽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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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节 枝梢末节() 
确定了日后行止,李开乐得可说见牙不见眼,顶着一张木头脸的罗开先也在心内莞尔。

    再次交谈了一些琐碎问题,便安排这李开自去忙碌,罗某人的心情终于大好。

    兴致上来,他又见了石元庆这个始作俑者,但不幸,这将门长公子夜里被火油熏晕了脑袋,见面之后满口的污言秽语,满脸的高门显贵大家公子模样,比之之前与秦翰的见面,这才是真正的话不投机半句多,罗开先的涵养还没有到修身养性的地步,自是容忍不了,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令人给了这‘高贵之人’三十鞭子尝尝——灵州人的鞭子可不是好相与,夹杂着钢丝编制的鞭子抽在人身上就是一条血嶙子,仅仅几鞭子下去,自命高贵的石大公子就痛哭流涕的不断讨饶,可惜没用,罗开先再不愿与他沟通,甚至见面的机会都没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物值得他一见,就是盐帮的那位汴京执事孙长庚。

    这位孙长庚孙执事倒是个难得的剔透人物,见了罗开先的第一面就是跪地叩首,可算是把卑躬屈膝的态度做到了极致,说的话更让人便是有天大的火气,也发泄不出来。

    按照东方传统的处世哲学,接下来该当是你谦我让和气为贵,但罗开先则不然,看到这孙长庚的第一眼,就觉得说不出的厌烦,生硬的应付了几句,便令人把他关了回去。这孙长庚倒是没有如同石元庆一般遭受一番皮肉之苦,却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他需要支付价值十万贯钱的粮食赎买自己。

    在这宋国初年的物价体系里,万贯钱财的购买力可不同于百年后,三个铜钱就可以买一斗粮食,可想而知万贯铜钱能买到多少粮食。

    这算是罗开先小小的恶趣味了,反正盐帮钱财大把,如今仇怨已经结下,与其将来可能支持宋军讨伐自己,莫如现在就划到自己手下,为将来灵州那里开拓河西添砖加瓦。

    了结了北方防线的琐事,罗开先对整个庄院周边的巡视算是告一段落。

    重回到住宅区,却依旧不得安宁。

    汴京地处黄河下游平原地区,这片地方的地形虽然有所起伏,但却构不成遮挡,所以前夜火光冲天的战事早被周边的各类人等看在眼里。

    这些人的心思实在难以一言蔽之,自秦翰离开之后,罗开先到了四周巡视,这东面河岸边原本收粮的渡口处便拥挤了大批身份难明的人物。

    之所以说身份难明,是因为这些人可不都是宋人,除了一些明显是之前送粮商人模样的家伙,其余的人可谓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高鼻深目的、塌鼻梁厚嘴唇的、身材矮小罗圈腿的、个子高大中间粗两头细的、皮肤黝黑浑身散发着莫名的海腥味的总之大部人虽然穿着宋人样式的衣袍,却总让人感觉少了些什么。

    这些人的表现也各色不一,有目光闪烁明显透着忌惮的、有眼神火热带着一丝期许的、也有隐藏着无限仇恨的、更有带着莫名品评审视的

    因为罗开先四处游走不在场,所以,只能是庄院名义上的主人赫尔顿出面接洽,有赫尔顿这样一个表面上像商人、实际上从不缺乏抽刀子砍人勇气的家伙出面,更有之前奉令驻守河岸的且格拉斯在场扮恶人,倒也没人敢真的做些什么,但面对悠悠众人口,七嘴八舌的试探,让人焦头烂额却是免不了的。

    及至罗开先返回庄院住处,赫尔顿赶忙找了借口撇开众人,追着找了来。

    “将主,属下有事禀告!”

    “讲!”罗开先解脱了身上盔甲,刚刚坐稳,沉声回道。

    听惯了自家将主沉闷的调调,赫尔顿也不细想,径直道:“河东渡口有多人来访,将主可要见见?”

    “唔?都是什么人?”罗开先疑道。

    留了两撇翘胡子的赫尔顿站得笔直,恭敬答道:“有先前将主曾见过的行商努瓦克,有几个经常送粮过来售卖的粮商,有自称是辽国使节的契丹人,还有属下分不清何地自称是驻宋使节的家伙,还有几个自称是盐帮排帮的汴京话事人属下猜测他们是来求情的”

    “这么多人?”罗开先嘀咕了一句,皱眉想了想,回复道:“不见就说卫四郎忙于琐务,无暇见客,诸事由你接应!”

    赫尔顿也头痛了,犹豫了一下,开口劝诫问道:“将主,这些人虽不着眼,但于我灵州扩大声誉却不无益处将主何妨见上一见?”

    “声誉?赫尔顿你竟然学会了这个词?”对手下的语言天分有些惊讶的摇了摇头,罗开先继续道:“不过声誉有很多种,有值得在心中牢记的,有的却不值一提,眼前这等便是后者!”

    赫尔顿粗砺的脸庞顿时有些泛红,低头躬身道:“请将主教诲”

    所幸这会客室内别无第三人,罗开先也不需顾忌其他,径直便道:“努瓦克此人先前并未常来走动,可见抵达汴京之后,有所顾忌,如今偏来登门,显见别有用心!至于契丹人之类所谓使节,与宋国多有纠葛,安知不是宋人借来观望我们举止的哨探?他们真若有心结交,该去城内鸿胪寺奥尔基那里探访,或去灵州交涉,而不是来这庄院堵门拜访!‘卫四郎’不过采买之人,何须出面?再者,我们若真与各路使节交往,宋庭必将愈加忌讳,却与我们购粮之事无益!”

    跟红顶白这种事情在正常不过,罗某人经历了不知凡几,所以,眼下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只不过为了照顾手下人情面和理解能力,他不得不筹措一下辞藻。

    “属下定当谨记!”学着这时代汉人的举止,赫尔顿应诺了一声,随后思量了一下,转又继续问道:“还有盐帮排帮众人又该如何?请将主示下”

    “盐帮排帮”罗开先站起身踱了几步,忽而驻足不动,回应道:“关于盐帮先前我曾见了被俘盐帮主事人孙长庚,此人满口谎言令人生厌你转告盐帮众人,交付价值十万贯宋钱的米粮,若有鬼祟,定有后报!至于排帮直接回复他们,待北面工事修筑完毕,尽皆放回,嗯顺便警告他们,我知河面上运送米粮的车船多半与排帮众人相关,让他们控制手下,若敢冒犯,先前死伤便为榜样!”

    “得令!属下告退!”赫尔顿应诺之后,便后退着想要退出,旋又停下,再次问了一句,“还有一事,将主,盐帮排帮之人问起之前死伤者尸体,想要领回”

    罗开先挥了挥手,“你自己安排,区区尸体,我们留着作甚?”

    “喏!”赫尔顿这才转身真的告退,不论怎样,罗开先这个掌舵之人有了话语,他便可依令行事,不至于因为不熟悉的事情而焦头烂额。

    手下人退出之后,罗开先才有些疲乏的叹了声气,没有熟悉这个时代的人做帮手,手下这些人打打杀杀或许还成,若是分析和处理这时代东方的纷杂脉络,却是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而他自己,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勉力为之罢了,至于眼下这些枝梢末节,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究竟会引起什么的具体反应,他能把握其中三四,却并不能推算得十份清楚。

    所凭借者,不过是一次次杀戮培养起来的凶悍武力,但是,武力真的能解决一切问题吗?或许可以但他知道,他心底的那份底线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而作为主将,他必须为手下人的安危考虑周全,便是他现在有百人敌千人敌的冷兵器厮杀技术又能如何?若宋人孤注一掷调万兵十万兵包围,他真下得去手吗?纵使下的去收,他能在众敌环困的情况下,保全手下人性命吗?何况还有武力值一般的两只小娘?

    怜子如何不丈夫罗开先这刻有点后悔带两个小娘来宋京,当然只是有点,习惯了主动的他更为眼前有些被动的局面而恼火,若在后世,他可以调用一切侦查设备去探听敌方的举动,但在这时代,他总不能单人匹马去夜探皇城——在君士坦丁堡那次是因为他毫无拘束与牵挂,这次却显然不同。

    太阳西斜,夜晚又一次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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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节 纷扰紫宸殿() 
在罗开先踟躇烦躁的同时,汴京皇城内紫宸殿中,也充满了纷纷扰扰。

    牛腿粗的蜡烛光耀四射,心中拿不定主意的赵恒端坐在皇座上,看着手下文武大臣吵成了一团。

    这边厢王钦若言辞犀利的正说着:“灵州众人不过区区百多众,实属疥癣之疮,何须劳动禁军大肆围剿?吾朝兵精甲利,却为灵州小儿所趁,兵无胆邪?亦或将无谋邪?统军之人无能矣!去岁北军胜辽国,今朝竟连区区灵州购粮之人都难以平定,臣请陛下责罚石大将军治军不严之罪!”

    那边厢石保吉霍然而起,赤红着双眼回应道:“不知王校书学识渊博,竟连兵事也能通晓一二,不知可敢与灵州人当面对戗?”

    被人用昔年旧职来称呼的王钦若大恼,白皙的脸竟红得像枣子一般,脖颈处的小肉瘤也在忽闪抖颤,“王某乃文职,所行乃圣人文教之道,若善兵甲之事,此朝堂留尔等何用?石佑之,你欲辱某乎?”

    “哈!”石保吉嗤笑一声,撇嘴道:“休往自家脸上贴金粉!文圣人岂会如你这般媚上惑主?与敌对戗都不敢,何敢妄谈兵家事?!不过不过徒逞口舌之腐儒尔!陛下,臣请治王定国妄谈兵事妖言惑众之罪!”

    被“戗”了好几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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